“公子,您还记得,您是魔教之主吗?”荀炎问。
    “我当然记得。”沈映雪说,“可是现在魔教已经没有了,魔教之主的身份,只代表着麻烦,不必要的时候就不要提了。不过那些害过我的人,还是要付出代价的。”
    “您一定要记得,您就是沈映雪。“荀炎忧心道。
    “你的意思是,告诉江寒枫我的真实身份?”
    这么一来,所有的剧本都要停下来了,沈映雪还有点不舍得。他还想看江寒枫在花主和凌云之间犹豫不决,上演一出父子伦理替身文学呢。
    荀炎想了想,还是否定了这个提议,“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时机成熟,再告诉他吧。”
    沈映雪当初被很多人背叛,就是因为识人不清。江寒枫再怎么说都是玉鼎山庄的人,他们相识的时间不长,也不能完全肯定,他对凌云的心思是真的……他连凌云和花主都分不出来,谁敢相信他的爱情啊?
    万一江寒枫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正道的人反应过来,朝廷的人也反应过来,教主恐怕要再经历一次被人围剿,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荀炎以前觉得沈映雪天下第一,再没有人能比得过他。可是沈映雪被人打成重伤,几度濒死时,荀炎的念头就被打碎了。
    他想不通,为什么沈映雪这么厉害,还会差点死在别人手里,被人算计成了不能动用武功的废人?
    后来荀炎想明白了,是对方人太多了。
    一个人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做了,沈映雪总得有些亲信,正如他和兰锦。身边的人背叛了他,正道的人又那么多,就算光明正大地武斗,沈映雪也会筋疲力尽,最终难逃一死。
    再者就是,如今的江湖,只记得最近成名的人,以前的前辈,渐渐被江湖遗忘。但是那不代表他们不在人世。遇到需要他们出手的时候,他们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名誉能让一个人变得傲慢,傲慢了就不会把其他人放在心上,就容易行事出格,临死前才发现,原来世上比他厉害的人,多得是。
    荀炎对沈映雪说:“您还是暂且不要暴露身份,我会告诉兰锦,让他提醒您的。我离开之后,每日的药,您记得按时喝。”
    “我知道了。”沈映雪说,“你放心好了,我绝不会弄混自己的身份,除非……”
    除非马赛克给他码掉了。
    不过他的身份关系到主线任务,马赛克应该不会这么拖后腿,直接给他把最根本的码没了。
    荀炎看到沈映雪的沉默,心下一沉:“除非什么?”
    沈映雪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没什么。”
    荀炎他们今天就要出发前往青羽宫,早就提前准备好了盘缠和行李,带上东西就能走。
    诸成玉扭扭捏捏,想去和沈映雪告别,但是上次他离开的时候,沈映雪说了,等他想明白,自然会找他。沈映雪一直没找他,诸成玉不敢主动去,最后上了马车,也没能和沈映雪道别。
    他小小地缩在江寒枫身边,轻声问他:“爹爹真的没有出来送我们吗?”
    江寒枫刚把花主训斥了一遍,说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冷静下来,感觉那番话说的太重了。
    花主本来就因为两个儿子的事情心情不好,他还那么说,简直就是火上浇油,花主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千万别气出病来。
    听到诸成玉问,江寒枫掀开车帘,回望一眼:“没有。”
    诸成玉有些失望,“我真是没用,惹爹爹生气了。”
    江寒枫亦有同感,但是一想到花主会改变对凌云的处置方式,就觉得这么做是值得的。他道:“花主身体不便,又身份高贵,不出门送也是应该的。”
    诸成玉难过道:“可是他已经三天没见我了。”
    江寒枫没再说话。
    他觉得自己没比诸成玉好多少,这么一闹,花主也可能不想再见他了。
    出差的人愁云惨淡,屋里的沈映雪没有了不知情人士的约束,快乐极了。
    只要忠信王不来,他就不用扮演凌云,可以一直躲在屋里做咸鱼,想看电视看电视,想打游戏打游戏。可惜他的身体还是不好,没法熬夜,兰锦也不愿给他吃那个可以提神醒脑的药丸,沈映雪只能用最正常的作息,过最咸鱼的生活。
    就这么过了两天,忠信王府又派了人来送东西。
    李百七过去收了,兰锦拿着礼单给沈映雪过目,大体还是一些名贵的药材,或者难寻的食物。有了忠信郡王送的东西,沈映雪的伙食水平直线上升,每一餐里都带点新奇的山珍海味。
    兰锦给沈映雪看完,却没有直接下去,他谨慎地建议:“忠信郡王看起来还算友好,他势力大,人脉广,又是皇帝的弟弟,主人不妨把那秘籍的事情告诉他,也让他帮忙寻找。”
    沈映雪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可行。
    兰锦怕他思虑不周,又补充说:“忠信郡王找到了,拿来做交易倒是可以,就怕他知道那东西对主人尤其重要,不肯送来,万一直接烧毁,也很难做。”
    “那就以凌云的名义去。”沈映雪说,“告诉他凌云需要用那个东西来续命……似乎也不行。”
    “为什么不行?”
    沈映雪看了猫猫头一眼,想起来那天江寒枫骂他的时候,只有荀炎一个人在。荀炎听完就走了,没来得及和兰锦通气。
    他说:“我幼年时遭遇过朝廷的人追杀,有可能是忠信王府的人,也有可能不是。”
    “世人皆知,忠信王府的大公子幼年早夭,王妃思虑过度,缠绵病榻,没多久就死了。之后忠信王冷落了妾室,那位妾室没过多久也死了。”兰锦猜测,“说不准是妾室害死了王妃,忠信王才这么生气,一直不立祝凌为世子。”
    沈映雪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如果他就是那个早死的大公子,那他很有可能是被妾室丢掉或者卖掉的。妾室得知他还活着,派人追杀也很正常。
    “这些只是猜测,当不得真。”沈映雪经历过太多背刺,腰子上的伤还没好全,让他冒着这么大风险相信一个人,实在太难了。
    更何况他和忠信王总共也没见过几面,伏晟和祝让又是敌方阵营,谁知道是不是他们的计谋?
    兰锦有些着急:“这边迟迟找不到那本秘籍,甚至一点线索都没有。如果以后也找不到,可该怎么办?”
    “找不到就是命中注定,该找到的时候,自然会找到的。”
    正说着,下属过来通报:“主人,外面有一个年轻公子,自称姓祝,前来拜访。”
    沈映雪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对着镜子看一眼,确定易容在,对外面说:“让他进来吧。”
    祝让穿着华美的锦衣,手上拿了一把折扇,发上系着两只小巧的玉坠,明明是三十来岁的人了,看起来竟有几分可爱。
    沈映雪坐在榻上,看着他进来,祝让对他见礼:“见过世伯。”
    沈映雪预备好的话一顿,茫然片刻,“什么世伯?”
    祝让笑着说:“您是凌云的养父,凌云又是我的弟弟,论起辈分来,可不就是该叫您一声世伯?莫非世伯是嫌弃小侄?”
    “不敢,怎敢嫌弃世子。”
    不用祝让说,沈映雪已经猜到他要干什么了。
    安忠郡王虽然说祝让的父亲,忠信郡王的哥哥,其实是个没有能耐的绣花枕头,肚子里一包草。安忠世子其实是跟着忠信王爷一道的。
    祝让这次过来,肯定是奉了他叔叔的命令,来看望凌云的。
    沈映雪看着这个比他大了五六岁的堂兄在自己面前充小辈套近乎,还挺有意思的。
    祝让是个没脸没皮的,在花主跟前略有收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表面温文尔雅,做足了小辈姿态,先是奉上礼品,又给沈映雪敬茶,“世伯请。”
    沈映雪看了看四周:“按道理说,我该给你寻个见面礼,只是今日实在仓促,找不出什么好玩意儿来。”祝让道:“世伯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我岂能计较这个?不过要是世伯一定要给,我也不会推辞就是了。我瞧着您之前把玩的那块木头就很不错,雕工精致,世间少有,不如就把它赏了我吧。”
    沈映雪震怒!
    这个祝让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好不容易过来示好,竟然敢抢他的游戏机!
    那可是他老婆!
    第44章 晶儿的亲事
    “不过是一块木头罢了,世伯难道不愿意?莫非那块木头,有什么稀奇的地方?”祝让看到花主的表情,就知道要遭,他状似不解,企图假装无辜,舒缓花主的怒意。
    沈映雪没有被他忽悠过去,祝让是当他死的吗?来了之后毫不见外地跟他要游戏机,要是这个时候轻易原谅,以后还不知道这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可是沈映雪此时应该遵循花主的人设,他自己的武功还没法用,只能随手拿起旁边的东西,朝着祝让丢了过去。
    清脆的一声响,茶杯在祝让脚下碎裂,里面的茶水溅到他的衣摆上,祝让刚才有心要躲,可是花主动作太快,他竟没能躲开。
    祝让心有余悸地看着花主,花主这是手下留情了。
    如果这只杯子是冲着他的脑袋来的,恐怕此时他已经头破血流。
    兰锦急匆匆从外面进来:“主人!”
    他以为沈映雪受伤了,看到沈映雪安然无恙,放缓了脚步,“主人,我来迟了。”
    “把这人拖下去,不准他再来。”沈映雪沉声道。
    兰锦一心听沈映雪的话,不管发生了什么,直接请祝让离开。
    祝让没想到花主一点面子都不给,看来不止没把他放在眼里,也没把他叔叔放在眼里。
    他连连赔笑:“小侄不知那东西是世伯的爱物,如今知错了,再不敢犯,世伯看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份上,就原谅我这一次吧。今日我来,实则是奉了六叔的令,簪花巷对付完青羽宫,名声一定水涨船高,接下来如何行动,还要与您商议。”
    沈映雪朝兰锦摆了摆手,对祝让冷笑:“少拿那套糊弄我,你刚才那番话什么意思,我难道看不明白?你从前遇到的那些人都给你面子,凡是心照不宣,我可不是那样的人。劝你少耍小心思,有话直说,再敢试探,当心直接剁了给我这的花花草草做肥料。”
    祝让想到簪花巷久久不散的血腥气,知道花主没少干这种事情。
    死在这里的人,身上的血也不知道把土地浇透几丈厚了,浓浓的胭脂味压都压不住。
    祝让看到花主的冷意,知道他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要是他真和花主翻脸,叔叔大概也会怨他不知趣,得罪了花主,白赔上从弟。
    “是,多谢世伯教诲,小侄再也不敢了。”
    兰锦心道这位世子真是好厚的脸皮,忠信王儿子还没认到,他就先跑了来和主人套近乎,也真舍得下脸。
    沈映雪看他赔罪,又冷哼一声,拿出了那块令牌,放在自己跟前的桌子上,也不往祝让那边推:“你可知这是什么东西?”
    祝让不敢隐瞒:“是昔日魔教的令牌。”
    “既然你知道这是昔日魔教之物,应该也知道,这东西只在魔教仍在的时候有用,现在不过是块普通的木头,你要去有何用?”
    兰锦这才知道,祝让作了什么死,竟然敢抢主人的令牌。
    他知道那东西是沈映雪的心爱之物,沈映雪也说过,那块牌子是他的老婆,兰锦不相信他只是把一块木头当成老婆,每日抱着牌子,应该是在思念旧人。
    沈映雪发起病来,紧抱着牌子不放,别人碰都不给碰,吃饭睡觉都要拿着,现在竟然语气正常,条理清晰,真的把那东西当做木头看了。
    沈映雪的病,一直是兰锦负责的,他知道主人的病情没有好转,那天帮沈映雪卸掉易容,沈映雪也说过,看不到脸上的易容是什么模样,也看不到他们这些人的脸。
    他没有好转,只是受了些刺激,渐渐可以思考,但仍旧生活在那个似真似幻的世界。他知道自己与众人的区别,也知道那里不对,只是在极力伪装成正常人而已。
    沈映雪对着那块令牌,说他只不过是块普通的木头,说魔教已经没了,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
    祝让笑着说:“我只是想着,凌云弟弟从前和魔教有些往来,就算不能接弟弟回去,把这东西带回去,叔叔应该也高兴了,没想到世伯把它看得这样重,让我更加好奇。”
    “与你无关。”沈映雪收起令牌。
    他刚才把令牌拿出来,是因为突然想起来,荀炎一开始给了他一个假的。如果这个令牌真的没用,又什么必要造假?图它好看吗?
    祝让又处心积虑想把东西要走……也不算多么处心积虑吧,看起来挺随意的,但是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这么做,好让沈映雪放松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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