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让恐慌极了,“是。”
    他知道,花主绝对看出了他的恐慌。
    前面几次对话,花主都轻而易举地看透了他,如今不可能瞒过花主,花主什么都不说,只不过是给他留了一点面子,再就是……他还不清楚,忠信王叔叔想要篡位。
    沈映雪很奇怪,祝让是被他吓怕了吗?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怎么突然就跟鹌鹑似的不动了?
    花主不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沈映雪没有说话,倒了点水喝。他最近扮演花主,运动量直线下降,喝了好多水,戳个洞都能浇花了。
    沈映雪想着,也不能一直这样,不然人会废掉的。
    他还想趁着江寒枫和诸成玉不在,好好活动一下。就是院子外面也有伺候的下属,到时候得把他们打发了,或者直接卸掉易容,扮成凌云。可是卸掉易容,他就安不上了。
    沈映雪也想过和荀炎学易容,可是他眼里都是马赛克,有些东西的颜色都是不对的,完全没法学,涂好了易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只能放弃。
    倒是兰锦想学来着,可他还要负责簪花巷的其他事务,一直没有时间,学习进度非常缓慢。
    沈映雪不知不觉又喝了一杯水。
    兰锦给他倒满,“主人,一会儿该用饭了,少喝一些吧。”
    沈映雪点头,“那就不喝了。”
    祝让回神,犹豫着看向沈映雪:“世伯,亲事可以暂缓,只是今日我过来,是想见一见凌云弟弟,不知世伯可否容允?若是见不到他,回去之后,小侄也没法向叔叔交差,世伯体谅一下小侄吧。”
    沈映雪问兰锦:“荀炎什么时候回来?”
    如果时间很长,那他肯定不能把易容去了。如果时间短,用凌云的身份倒是无所谓,扮演花主的时候再戴斗笠就可以。
    祝让不明白他为什么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兰锦听明白了:“至少要半个月。”
    沈映雪问:“你觉得如何?”
    到时候肯定要兰锦帮忙遮掩的。
    兰锦想了想:“可以。”
    簪花巷的事情,都是他和李百七处理的,沈映雪用不着出面,只要在屋里呆着就好。这段时间可能会过来找他的,只有忠信王府的那些人。
    祝让现在就在这里,下次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万一再有人来,只要戴上斗笠遮掩一下,或者谎称风寒,或者其他原因,总能糊弄过去。
    沈映雪说:“那就这样吧。”
    祝让小心问道:“世伯的意思是,同意我见凌云了?”
    沈映雪道:“嗯。”
    “那我可要腆着脸,在世伯这里用饭了。不如把凌云弟弟也请过来,正好可以说说话。”祝让觉得花主不信任他,当着花主的面和凌云相处,他总不会做出对不起凌云的事情。
    谁知花主拒绝了:“我不愿见到凌云,你自行去那边找他吧。”
    祝让愣了一下,“是。”
    沈映雪也觉出不对来,之前花主不想见凌云的剧本,是江寒枫脑补的,非常符合逻辑。可是现在,祝让知道凌云不是花主的儿子,其实是忠信王的儿子,祝凌的哥哥,要是这种情况还坚持凌云被忠信王和祝凌侮辱,那就太离谱了。
    得想一个合适的理由。
    沈映雪忧愁,可惜江寒枫不在,不然事情很简单很多,哪里用得着他一个疯子,在这里为了故事的合理性瞎编?
    摆好饭后,沈映雪和祝让一起用餐,他提前放下筷子,兰锦让祝让先吃着,抱起沈映雪去了屋里。
    祝让见过花主被人抱来抱去的模样,如今看到了只觉得可惜。
    这么厉害的一个男人,却连站都站不起来。
    兰锦给沈映雪卸掉易容,梳洗打扮了一下,换了身衣服,从密道里把他送出去,去了凌云的住处,又返回来,对祝让说:“主人有些精力不济,不能待客了,待世子用完饭,我带您去见凌云。”
    祝让说:“哦,好。”
    是因为凌云的缘故吗?
    有意思,花主认了凌云做义子,紧扣着不放人,却连见都不愿见他。
    祝让匆匆吃完,跟兰锦说了一声,用茶水漱过口,擦了擦手,跟他去见凌云。
    他有些害怕兰锦,这人温柔到了妩媚阴沉的程度,讲话的语气也十分古怪,就算是宫里的太监,都没有这般女性化。但祝让还是强忍着畏惧,面带微笑与兰锦说话。
    “猫大人在这里呆的日子应该不短了吧?”
    兰锦说:“是有些年头了。”
    “您一直都在伺候花主吗?”
    “不错。”
    祝让很想拐弯抹角地试探,可是今天的两次试探,已经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祝让惯有的行为准则一下子被打破,再讲话时,就没有以往那么条理清晰、秩序井然。
    “猫大人能否说说,凌云是何时来到的簪花巷?”祝让笑着说,“实不相瞒,我虽是凌云的堂兄,其实并未与他见过面。您应该知道,忠信王府的大公子,两岁亡故。其实是失踪了,叔叔找了很多年都没有找到,直到前些日子,才找到凌云这边。”
    兰锦微笑着没有回答。
    祝让说:“父母爱子心切,叔叔又腾不开身,只好让我来看望堂弟。我想着,多打听一下堂弟的事情,回头告诉叔叔,叔叔也会高兴的。猫大人就捡着能说的,说给我听听吧。”
    兰锦道:“凌云是三个月前来的簪花巷。”
    祝让洗耳恭听,结果等了很久,都没有后续。
    这就完了?
    能说的东西就这么一句话?
    这和没说有什么两样?祝让自己都知道,凌云之前是住在忠信王府旁边的,不然也不会被叔叔发现。他来簪花巷,肯定是在那之后。
    祝让笑着说:“猫大人未免太谨慎了,只这么一句话算什么?”
    兰锦说:“世子若是想知道,直接问凌云不是更好?”
    祝让也想起来,簪花巷肯定问过凌云很多事情,凌云已经疯了,疯掉的人,可能会胡言乱语,但是他的话绝不是凭空出现的,总该有几句真话。
    簪花巷会不会已经知道凌云就是沈映雪了?
    祝让这么想完,又想起来,他之前推断出来,花主大概与沈映雪相识,所以才对那块令牌那么在意。
    他摇了摇头,心道花主果然了得,把他的心里防线都打崩了,他完全按照花主的节奏走,一切都在花主的掌握之中。
    “到了。”兰锦推开门,“世子请。”
    祝让迈步进入那座小院,这边的院子和花主居住的地方差不多,但是更小一些,里面只有三间房,院子中间有棵大树,旁边也是一样的石头桌子凳子,四下里都种着花草,如今开着一种紫色的野花,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凌云不在院子里,祝让跟着兰锦往里面走,去了左侧的屋里。
    这间屋子的窗户都关着,光线没有透进来,屋子里有些昏暗。里面是一张黑色大床,四下里的黄色帷幔悬挂起来,没有散开,床边是一张很厚的兽皮毯子,屋里还有桌椅、花瓶、瓷器、书桌、衣架等物俱全。
    那张黑色大床上,躺着一个纤弱的身影,他穿了一身白色,微微蜷缩起来,背对着门口,看不清楚样貌。祝让只觉得床上那人的头发很好,一点都不像久病之人那样毛糙。
    “凌云,有人来看你了。”兰锦说。
    床上那人轻轻哼了一声,是与花主截然不同的声线,听起来更清亮,更冷,也更年轻。
    祝让对兰锦道:“多谢猫大人带路。我今日能见到弟弟,心中欣喜得很,有几句体己话想对他说,不知猫大人可否回避?”
    兰锦知道沈映雪并非人事不知,有危险的时候,他能弄出动静,应该不会吃亏,就退下了。
    祝让慢慢向前,走到床边,看到床上的青年确实蜷缩着身体,双目紧闭,眉峰微蹙,看起来似乎极为不适。
    “沈映雪。”祝让轻轻喊了一声,“你还清醒吗?”
    沈映雪猛然睁开眼睛,锐利的眼神像一把利剑,脸上也满是凛然,似乎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魔教之主。他翻了个身,手指戳到祝让身上的穴位,定定地看着他。
    祝让知道沈映雪不是庸碌无能之辈,但是他也知道,沈映雪受了很重的伤,还有很多伤是伏晟亲手弄的。而且他疯了,听说疯的厉害的时候,连人都不认得,话都不会讲。
    沈映雪防备的举动,完全出乎祝让的意料。
    不愧是昔日的魔教之主。
    怪不得花主会护着他,认他做义子。这样一个人,就算遍体鳞伤,心智受损,也是个可造之材。
    这样一个人,却是他叔叔的亲生儿子。
    祝让叹了一口气,笑着对沈映雪说:“你可知道我是谁?”
    沈映雪没有理会,依然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儿之后,才用生涩的语气说:“是谁?”
    祝让温声道:“我是你的兄长。”
    沈映雪露出迷茫之色。
    “你的亲生父亲,忠信王祝清仪,不久之前来看望过你,你还记得吗?”祝让的语气像是在哄一个年幼的小孩,“我是你父亲的侄儿,你的堂兄。”
    沈映雪慢慢坐了回去,但是没有给祝让解开穴道。
    祝让道:“你怎么了?”
    沈映雪身体略微弯曲,按着腹部,看向祝让,毫无波澜地说:“这里疼。”
    明明沈映雪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很平静,祝让竟然看出了一点委屈撒娇的样子。
    祝让知道,桑子尘给他的丹田捅了两剑,他身上还有些别的伤,但是最重要的伤,就是这里。沈映雪的疯病,与他周身气息混乱脱不了关系。
    “可怜的孩子。”祝让道:“你的手腕还疼吗?”
    沈映雪看看自己的右手,递到祝让跟前:“疼。”
    祝让说:“你帮哥哥解开穴道,哥哥帮你揉揉,好不好?”
    沈映雪呆呆地看着他。
    祝让又重复了一遍,沈映雪才说:“我不会解穴。”
    祝让心里只想骂他,可是他不敢,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先和这个痴儿一般的人打好关系。据他所知,花主和叔叔都在想办法给沈映雪治病,但是沈映雪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转,想也知道,如果调理不好身上的气机,他的病是绝不会好的。
    只要沈映雪没有后代,这个人就不是他的对手。
    祝让尽可以对沈映雪好一些,来讨好叔叔。
    沈映雪坐在床上,用左手揉着右手的手腕。
    他的手腕如今已经与常人无异,日常生活没有问题,但是不太能拿重物。之前那个剑鞘,沈映雪抱着就有点费力。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疼一下,玩游戏倒是一点问题都没有,非常神奇。
    祝让好像又说了什么,沈映雪正在走神,没有留意到。等他回过神来,懵懂地看向祝让,祝让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花主对你好吗?”
    沈映雪装疯第一招:“花主是谁?”
    祝让说:“就是那个脸上有红色花纹的,常常穿着黑衣服的男人。他总是坐着,走路要人抱,或许还让你喊他父亲。”

章节目录


拥有马赛克系统后奇怪的人设增加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阁只为原作者王浩然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王浩然并收藏拥有马赛克系统后奇怪的人设增加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