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去城北的庄子。”
    萧景珲脸上露出了几分浅浅的笑容,转身就带着他的人,趁着周围的人不注意的情况下,离开了金水河畔。
    不过……
    就在萧景珲以为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的计划的时候,旁边的角落里,萧景桓却将萧景珲这边的情况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萧景桓不知道陆朝暮那边到底准备得怎么样了,他这心里忍不住就会觉得有些担心,双唇紧紧的抿在一起,眉头都忍不住蹙在了一起。
    虽然,从一开始陆朝暮和绣珠一起离开的时候,他就让自己身边的古苍,跟在陆朝暮的身边,小心看着,还特地吩咐了,若是陆朝暮真的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还让古苍他们不管任何代价一定要抱拳陆朝暮的安全。
    但是现在,萧景桓瞧着自己这个四哥,一脸猥琐的从金水河畔离开,往所谓的他同纪氏早就约好的地方而去,萧景桓这心里,实在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呼……”
    萧景桓沉了一口气,估摸着萧景珲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不会发现他们在后面跟着了,才带了自己的人,跟了上去。
    他可一点也不愿意,让他心里面担心着的那个女子,真的就被萧景珲这样的人给伤害到了。
    ……
    而另一边
    陆朝暮坐在马车里面,时不时撩开马车的帘子,瞧了瞧外面的景色。
    马车正按照之前纪氏的吩咐,飞快的朝着金陵城北的郊区而去。
    那个庄子,正是上辈子,她被宋婉言给烧死的那间庄子。
    当初,宋文邵说是为了照顾她,让她能够在庄子里休养,好好养胎,不在宋家那种大宅子里,被纷繁嘈杂的下人给影响到了。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他们的祸心,只打从心底觉得宋文邵是真的待她极好的,为她这般的认真考虑,这样认真的担心和照顾她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可是……
    直到孩子生下来之后,她才真真正正的看清楚了他们一家子人的真面目。
    宋婉言将一切的诡计与阴谋都说了出来,甚至,从她的怀中,将她刚刚出生的孩子就那样生生的抢走了。
    而宋文邵,她名义上的丈夫,到她死的时候,都没有露一次面。
    上辈子这些痛苦的回忆不断浮现,陆朝暮都没有发现,在不知不觉中,她的一双眼睛里,竟然迷蒙起了一层水汽。
    那水雾,叫她快要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哒哒……哒哒……哒……”
    就在这个时候,马车却一点一点的停了下来,驾车的“马夫”,特地伸手敲了敲马车的车门,提醒陆朝暮,他们已经倒了城北的庄子。
    这里都是萧景珲的人,她可得装得像一些,别叫人瞧出了端倪来。
    陆朝暮这才赶紧收回了自己的思绪,伸手轻轻的擦了擦眼睛,眼前的一切,便很快恢复了一片清澈。
    她轻轻咬了咬牙,心里暗暗想着,不打紧的,不要紧的,那些上辈子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这一辈子,她是来复仇的,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复仇对她来说更有意义。
    想着这些的时候,前面的车夫已经跳了下去,走到了庄子门口,有节奏的敲了起来:“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很快,庄子的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来,一个小厮警惕的探出一颗脑袋,飞快的看了一眼敲门的车夫,还有他身后的马车。
    小厮并没有立刻让他们进来,而是先说了一句:“你走错地方了,这里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来的地方。”
    说罢,小厮便将脑袋收了回去,用力就要关门。
    然,就在门要关上的一瞬间,车夫却眼疾手快的将大门给紧紧的抓住了,“这位小兄弟,你这是做什么?我是替我家老爷送东西过来的,你就这么问也不问一句,就直接将我给挡在外面了?”
    说着,车夫还笑了笑,唇角往上一勾,说:“若是真因为你这样而耽搁了你们家主子的好事,你觉得你脖子上的这一颗脑袋,够不够你主子砍的?”
    “……”
    看门小厮显然没有想到,这个车夫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他今天确实接到任务,上面有人让他今天在这里候着,一定要等到一个金陵城的寻常车夫,带了什么人过来这庄子里。
    刚刚,他也是出于谨慎小心,才没有立马放他进来。
    但是现在,听到车夫说的这些话,再瞧了瞧车夫背后的那一辆,马车。
    小厮觉得这马车里的,肯定就是之前主子吩咐过的,让他一定要好好照顾着的姑娘。
    想着,小厮这才终于朝着车夫笑了笑,身子往旁边稍稍一侧,让出一条道来,说:“原来真的是你啊,方才我没有认出来,以为你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想要问路的人罢了。”
    小厮一边说,一边扭过头,朝着庄子里面早就等着的人使眼色,让他们都出来,去把那马车里面的人给抬下来。
    很快,几个虎背熊腰,身形壮硕的男子,就走了出来。
    车夫一瞧见他们这幅模样,心里立马就替陆朝暮感到担心起来。
    毕竟,不管怎么说,陆姑娘毕竟是大家闺秀,哪里能这样随随便便就让不相干的男人摸来摸去,抬来抬去的呢?
    张大人既然将近身照顾陆姑娘的任务交了给他,他就不能让陆朝暮随便经受这样的委屈啊!
    想着,车夫立马眉头一蹙,将小厮给抓住,脸色不好的问说:“你不想活了?让他们这样的人去碰那马车里的姑娘?就算你不知道她是什么人,难道你还不知道,你们主子对这位姑娘有多么的上心么?!若是你今个儿真脑子不通透的让这些人去将陆姑娘给抬下来,到时候,你们主子发了火,将气出到我家老爷的头上,我不是平白无故的受了无妄之灾?!”
    车夫这一通话,倒是让小厮瞬间打了个激灵。
    是啊!
    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啊!
    这马车里的姑娘,也不知是哪路神仙,能够让四皇子花这么大的力气,为她准备了这么一个偏远的地方。不仅如此,还派了这么多人过来。
    小厮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眼前这人说得一点也没错啊,这姑娘可不是他能够惹得起的!
    若是这些男人手脚稍微有些不干净什么的,四皇子知道之后,只怕会从他的身上狠狠的剥下一层皮下来啊!
    不行,不行!
    小厮连连摇头,这才在车夫的提醒之下,让这些男人都赶紧回来,另外找来一群婢女,“你们,你们过去将马车上的姑娘给我弄下来。”
    “啊?我们?”
    这些奴婢也都是一个个娇滴滴的,她们心里也何尝不想有机会被四皇子给看中,攀上这个高枝儿,就可以永远摆脱奴婢的身份了。
    她们平日里不是想方设法的让自己变得更加好看些,就是想法子读读书、写写字,让自己身上带着一股子书香气息,因为,她们觉得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让四皇子印象深刻。
    所以……
    当这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娇俏姑娘过来,手忙脚乱的想法子将陆朝暮从马车里抬下来,在马车里装昏睡的陆朝暮,真是在心里狠狠的将这个好事的车夫给翻来覆去的说了好几遍!
    看她现在都是遭的什么罪啊!
    不过,陆朝暮现在虽然着实难受得紧,但,她也知道,这车夫不过是一片好心而已。所以,她也就咬咬牙,不管自己被折腾了。
    只是……
    当这些婢女,将陆朝暮抬进庄子之后,车夫是不能跟着一起进去的。
    车夫定定的站在门口,看着陆朝暮的身影就这样一点点的消失在自己的眼前,直到这厚厚的大门从里面被人关上。
    他这心里面,不知怎么的,莫名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别说是县衙里绝大多说人都看不懂陆姑娘,便是张大人、梁先生这样的人,也都猜不透陆姑娘的心事。这陆姑娘瞧着也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姑娘,她这脑子里面,怎么就能想出这么多的法子,这么多的策略,这么多的应对谋划呢?而且……”
    他将这金陵城北郊外,荒无人烟的庄子来来回回的看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想不通,陆姑娘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姑娘家,她到底心里是怎么盘算的,她到底要如何孑然一身,在这庄子里面去面对萧景珲还有他的手下?
    更可怕的是,陆姑娘为了保证沈明月沈姑娘的安危,不肯让张大人多分出一个人来保护她,整个县衙里面除了他之外,也就只有方才在金水河里早就准备好,换好了潜水衣的几个衙役。
    再有的,便是这庄子外面,隐匿在不远处的树丛里的几个衙役而已……
    他忍不住双手紧了紧,他实在看不懂,就单单他们这样几个人,陆姑娘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觉得她就一定不会受到伤害了?
    “呼呼呼……”
    这人想着的时候,天地间,不知怎么的,忽然间刮起了一股怪异的大风。
    冰凉的风,裹着周围的树叶气息,吹得车夫的衣服猎猎作响。
    为了不让萧景珲的人看出来他们不是莫语晟的人,也为了保证陆朝暮的安全,车夫就算心里面着实为陆朝暮担心得紧,这个时候,也不能继续在这里待着了。
    没有办法,他只能调转回头,重新坐到了马车上,伸手将缰绳给牵着,忍不住再一次回头看了一眼关上大门的庄子,才一勒缰绳,驱赶着马车,离开了这里。
    ……
    而陆朝暮被庄子里的婢女抬进去之后,她们就将她给抬到了庄子里最奢华的一间房间里。
    对于这些女人来说,陆朝暮的存在和出现,无异于抢走了原本该属于她们的,能够让四皇子看中她们的机会。
    所以,她们才没有什么好心情留在这里,真真正正的将陆朝暮当作是正经的主子那样小心伺候和照顾着。
    她们围在陆朝暮身边,带着鄙夷而轻蔑的目光,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的将她打量了一遍又一遍之后,才不甘心的说了一句:“哼,不就是脸蛋长得稍微好看了一点么?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嘛!”
    “就是!瞧着这丫头的样子就不是个有情、qu的人,就算四皇子暂时会被她那脸蛋给吸引住,也肯定没有办法能够让四皇子永远都记着她!”
    “那还用说么!四皇子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等到这股子新鲜劲儿过了,四皇子肯定就会彻底将她给抛诸脑后,便是她跪在四皇子的脚边哭,四皇子也想不起她到底是什么人!”
    “哈哈哈哈!!”
    “……”
    婢女们讥诮的笑声,充斥着整个房间,一道又一道的笑声,落在陆朝暮的耳中,只叫她的耳朵生疼生疼的!
    不过,这些女人就算笑得再大声,但心里其实都很清楚,不管最后四皇子是不是真的会彻底遗忘了她,但现在,她能入得了四皇子的眼,就比她们这些人要有本事得多了!
    所以,就算她们说着再多的讥讽陆朝暮的话,也只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失败而已。
    她们又笑了一阵之后,心里也觉得没个什么劲儿,也便灰溜溜的离开了这个房间。
    等到最后一个人从屋子里走了出去,陆朝暮才终于觉得世界都清静了。
    她警惕的睁开眼,这才诧异的发现,她如今所在的这间屋子,不是别的,正是她被烧死的那一间。
    忽然间,重新待在这个空间里,陆朝暮恍惚间都感觉到自己的耳边像是响起了熊熊烈火燃烧的声音,还有她临死之前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哀呼。
    那些声音,像是穿越了时间的阻碍,连带着,将那时候的景象都带回了她的身边。
    陆朝暮一张脸登时就变得一片冰冷。
    她目光定定的从屋子里那些,既陌生又熟悉的东西划过。
    最后,她看到了梳妆镜前放着的一个小小的香炉。
    那是一个莲花香炉,她还记得她有了身孕之后,宋文邵就带她来这里休养,宋文邵将她用在怀里,将宋家最新买回来的沉香木,截取下一小截儿,放入这莲花香炉里。
    很快,层层渺渺的青烟就从镂空的青铜莲花香炉里面飘了出来,将整个屋子都弥漫开来,仿佛周围的一切都笼罩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的轻纱似的。
    那个时候的她,下意识就觉得,这样的景象实在是让她太幸福了,她能够有这样一个全心全意待自己的夫君,自己简直就是整个大夏朝,最最幸福的女子了。
    可……
    想到后来自己的下场,陆朝暮的嘴角只勾起一抹浅浅的自嘲。
    “罢了,罢了……过去的事情,再多回望一刻,都显得多余,过去了的,还一直放在心上做什么?”
    陆朝暮浅浅的对自己说完之后,就趁着没有人注意自己,从床上站了起来,很快就走到了那个莲花香炉旁边。
    她从自己的怀中摸出来一块小小的、不起眼的,灰色的木料,轻轻掀开香炉的盖子,就将那一小截木料,放入了香炉之中。
    很快,就有渺渺的青烟,如同她记忆中所想的那样,从莲花形状的镂空里面钻了出来,像是最妖娆青蛇一般,盘旋着,蜿蜒着,爬向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而陆朝暮瞧着这些青烟,唇角更是勾起了一抹笑容:“如今还真的是万事俱备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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