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出望外般,急忙掠快了几步靠前:“这不是容姑娘么?今儿……是来进香的?”
    星河只向着他点了点头,并没有露出什么笑影。
    王道士只管盯着她看,从头到脚,眼神也亮的有点不对。
    星河蹙眉,心里有些不悦。
    平儿在旁擦擦汗:“道长,你这是去哪儿?”
    王道士道:“啊……没什么事,下山买点物件儿,看你们拿了挺多东西,真真心诚,我帮你们送上去如何?”
    明明是平儿身上东西多,他却看着星河靠近了一步。
    平儿往前一步及时拦住:“道长,不敢劳烦你,你还是忙你的去就是了。对了,你们这儿的那个小道长在不在呢?”
    王道士的目光给遮住,便无奈的叹了口气,又阴阳怪气地道:“你是说李绝啊,这两天他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忙什么,上次在韦家做法事,那韦家后宅好几个女子为了他春心大动的,还有女人不顾廉耻半夜三更摸去他房里呢……今日兴许又是跟哪个相好的去了……”
    星河的心一紧,脸却泛出一点微恼的红。
    平儿也没听过这些混话,尤其是从这道士的嘴里说出来,当即呵斥:“喂,你少胡说了,小道士哪里是那种人?”
    王道士笑道:“要不怎么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呢,那小子的花花肠子多着呢,前两天我就看到他拿了一本讲双修的书,偷偷摸摸地看呢……他才多大年纪,就看那个!呵呵,也不知是想跟谁去做那好事儿。”
    说这话的时候,偏又尽力往平儿身后的星河打量。
    “什么双修?”平儿不懂。
    星河也不明白何为双修,但听这道士的腔调,总归不是什么好话,便淡声道:“不要闲话无聊,咱们走吧。”眉眼不抬,转身往上而去。
    平儿也知道跟这王道士必然说不出什么好的来,就也忙跟上。
    王道士望着主仆两人向前,目光却只在星河的身上死看。
    望着那道婀娜灵秀的身影,他舔了舔唇,喃喃道:“装的冰清玉洁的,私下里却跟李绝鬼鬼祟祟,倒不知给那小子得逞了没有……”说着不觉口水涌动,只悻悻地咽了几口,转身下山。
    平儿这边跟星河往上行了一段,看王道士去了,才悄悄跟星河道:“姑娘,这臭道士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星河眼中带恼:“胡说,那些话权当没听见。”
    平儿想了想也道:“我觉着也是,小道士生得干干净净的,怎么会跟他说的一样。大概是小道士招惹了他,所以背地里嚼舌吧?”
    星河却又一咬唇:“管他呢,横竖跟咱们不相干,把东西送过去,尽了外婆的心意就行了。”
    这几天李绝一直没露面,星河说不出自己是安心,还是更失望。
    她本来很担心李绝有事,可听了王道士的话,他分明好好的。
    非但好好地,还常常下山去。
    星河虽不信李绝是去找什么“相好儿”,但听了那几句话,仍是不由地寒心彻骨,竟是说不出的难过滋味。
    两人上了山顶,身上微微有汗意。
    山上风大,脸上被风一扑寒浸浸地,平儿道:“姑娘把那风帽拉低些,别吹了头。”
    慢慢地往前进了吕祖殿,空荡无人。
    供桌上摆着桃酥,橘子,不像是动过的样子。
    平儿见星河盯着吕祖爷脚底的帐幔,便上前拉起来看了看,果然扑了空。
    她掩口笑道:“姑娘,这下放心了吧?真真的给这小道士吓出毛病来了,以后不管去哪个道观啊寺庙之类,恐怕都要先掀一掀才放心呢。”
    星河的心本来有些重的,被她这一句逗得也笑了:“少胡说,把供果之类的摆一摆吧。”
    平儿去摆放供果、点心,星河自己点了香烛,放了金纸元宝,到吕祖爷面前虔诚地拜了三拜。
    望着头顶端庄肃然的祖师爷,不由想起先前跟高佑堂来的时候,那会儿真真的走投无路愁云惨雾,如今虽不算如何,但比过去的情形自然大有改观。
    星河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块碎银子,叫平儿送回香火箱子。
    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神像,星河轻声道:“先前发愿说以后若是宽绰了,便十倍奉还,如今就先把这本钱还给祖师爷,希望您还照旧庇佑外祖母跟外公,健健康康,无病无灾……”
    心里一动,还有些愿望在心头浮浮沉沉,星河叹了声,俯身磕头。
    拜了祖师,又摆了果品烧了香,中间却有两个道士过来瞧了瞧,却并不见李绝。
    平儿暗中跟道士打听,有人说从早上就没见着李绝,恐怕下了山了,也有的说他经常躲在哪里睡觉,半天不见人也是常有的。
    星河越等越是失望,山上风大,吹的人越发的冷,之前热腾腾的包子也都冰凉了。
    她低头跟平儿道:“咱们走吧。”
    平儿虽然记恨小道士半夜去探星河,但多日不见心里也是惦记的。
    而且也看出星河脸上的失望之色,便道:“姑娘,咱们再等等吧,对了,咱们来过这么多次,还没正经逛过呢,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去转转。”
    星河意兴阑珊的,摇头道:“我有些累了。”
    平儿欲言又止,只得过来扶着她出了门。
    才走了几步,一阵风吹过来,弄得星河的眼睛有些不舒服。
    正抬手拭眼,就听到一个声音叫道:“姐姐!”
    星河蓦地抬头,却见一道影子从身后的台阶上一跃而下。
    那是七八级的台阶,他居然就这么突兀地跳了下来,道袍的袖子跟散乱的发丝在风中飞扬而起,简直如同御风而来似的。
    平儿喜的说道:“哟!小道长!”
    星河却震惊而悬心地望着他跃起的身形,直到看见他稳稳落地,才总算松了口气,魂儿都在瞬间荡了荡。
    那边李绝几个起落,一阵风般掠到跟前,却又忙停下来。
    眼睛放光地望着星河,他的胸口有些起伏:“姐姐……”
    星河望着他近在咫尺,眼睛越发的不舒服,却又怕叫他误会自己流泪,便转开头去。
    她深吸一口气,安静地说道:“平儿,把外婆给小道长的东西交给他吧。”
    平儿有点意外,却又反应过来,忙把篮子提起来:“小道长,我们老太太记得今儿是你的生辰日,所以包了些包子,只是凉了,回头你烤了吃吧。”
    李绝看向那篮子,又看向星河:“姐姐是、给我送包子来的?”
    星河垂眸:“怕是你不稀罕吧。”
    李绝看出她的态度有些冷淡,脸上的喜色缓缓收起。
    平儿看看两人,略晓得星河的心思:“小道长这几日忙什么呢?听说时常下山去?我们还以为你是在山上静修呢。”
    李绝何等聪明,眼神一变:“是听谁说的我时常下山?”
    “是……”平儿才要回答,星河道:“别多话,时候不早,我们也好回去了。”
    平儿无奈,只好把篮子给李绝:“诺,你拿着吧,老太太一片心意,记得吃。”
    李绝并不接,仍是看着星河:“姐姐生我的气了?我如何还能吃得下什么包子。”
    星河忍不住:“你吃不吃是你的事,反正我们送过了。”
    她迈步往前走,手腕却突然给一把攥住。
    星河一怔,人就给拽着身不由己地往旁边走去。
    她万万想不到他敢这样,转身着急道:“你、李绝你干什么?放手!”
    平儿也着急地跟上来:“喂!小道士!”
    李绝止步回头对星河道:“我有话要跟姐姐说,非要跟你说不可。”
    “你放开,”星河窘的不知如何是好,这吕祖殿前人虽少,但也不是没有,何况还有那些道士:“叫人看见成什么体统。”
    李绝丝毫不松手:“你不理我,我还管什么体统不体统?”
    “你……”星河又气又怕,抬头对上他冷而决然的眼睛,却知道这少年是不会退却的,“好,你且放手,我听你说就是了。”
    见她答应不走,李绝才总算松开了。
    平儿已经跑过来,她瞪着李绝,很想打他一顿似的:“老太太还给你包生日包子,你要再敢这么动手动脚没规矩的,吕祖爷爷也剁了你!”
    吕祖殿的后山。
    这是星河头一次来这里。
    先前她来小罗浮山,不过是因为跟高佑堂的赌约,哪里有心情游山玩水。
    这山后倒也幽静,亭台轩廊,时不时有灿灿的腊梅横斜,平添意趣。
    李绝举手压低梅花:“姐姐你闻闻香不香?”
    星河看他一眼,走开了两步:“你不是很忙么?有什么话快说就是了。”
    “我忙什么?”
    “你自己知道忙什么。”
    “你遇到了王师兄是不是?他必定说我下山勾三搭四去了?”
    星河没想到他直接就猜到,却还是否认:“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小道士轻哼:“他们整天心里就想那些邪的,就以为我跟他们一样,那些鬼话姐姐你也信吗?若真那样,我在韦家何必要出去睡,除了先前那两日,其他夜里我在哪儿,姐姐不是最清楚吗?谁又跟他们一起鬼混了。”
    星河的脸上开始涨热:“你……你说什么,我才不听这些。”她跺跺脚,半恼:“你也别跟我说这些,我不爱听。”
    李绝叹了口气:“我知道说这些脏了姐姐的耳朵,但我不说,你心里指定又猜疑我。”
    “我没有。”
    “你有。”有些委屈的声调,目光从她的脸上向下,在那双玉手上停了停:“我从小到大……上回跟姐姐……是头一次碰女人的手。”
    星河只觉着耳畔轰然一声,也有什么在心里炸开似的,让她从里到外的有些燥热。
    “姐姐是……我唯一碰过的女子,是真的。”李绝的声音莫名地低,因为天生的浑厚,低下来后就自带些许令人心悸的颤意。
    星河的耳根已经红了,觉着这话非常的不像话:“你在瞎说什么!这是什么浑话!”
    李绝的喉结动了动:“不是浑话,是真心话。姐姐还不懂吗?”
    星河没法听下去,后悔答应听他说了。
    她不由后退了一步。
    小道士却偏逼近了一步:“姐姐别信他们说的,我对姐姐……是没有坏心的。”
    星河心头微乱,一缕发丝随之荡了下来,在那玉一样的脸颊上顽皮的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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