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庾清梦跟她好,或者更进一步,庾轩对她动了念头,那一切就仍是往好处在走。
    横竖她还没及笄,府里再怎么急,也不至于就立刻把她塞到老头子那里去。
    余下的时间,大有可为。
    那些人还以为,容星河当众抚琴,是为了出风头。
    却想不到她是因早知道庾清梦琴技超卓,故意要引动庾清梦罢了。
    为了达到目的,她甚至不惜模仿庾约先前教自己弹琴时候的手法、琴韵。
    果然如她所料。
    只不过,虽然别有目的,但就在刚才,坐在杏花树下抚琴的时候,在紧张之余,她确确实实地是“受用”到了。
    杏花,微风,飘扬的琴韵,好像也在瞬间荡涤了她连日的困扰跟不安。
    也许正是这份纯粹天然的愉悦跟沉浸其中,才吸引了庾清梦。
    只没想到,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庾约突然又出现。
    星河有种不妙的预感,仿佛她的所作所为,会逃不过庾二爷的眼睛。
    所以她问:“庾叔叔是什么来的?”
    庾约道:“刚到。怎么了?”
    星河松了口气,只要庾约没听见她抚琴,就不会听出她刻意模仿他的琴韵:“没……就是有点遗憾,四姑娘跟庾大哥才走,对了,庾叔叔这会儿去,还能找到他们。”
    “谁要找他们,”庾约笑吟吟地:“尤其别给四丫头知道我来,我没答应陪她来,却悄悄地又来了,她定然又要使小性儿了。”
    星河有点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不陪着四姑娘?”
    庾约道:“我不喜欢人多,挤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那怎么又来了?”
    “若说是惦记着小星河,你信不信?”
    星河一怔,摇摇头:“不信。”
    庾约笑起来:“怎么不信?你不去拜会叔叔,叔叔亲自来找你,你却这么对待?”
    星河脸上微微有点发热,低头不语。
    庾约看她头顶沾着两点杏花瓣,手一动,却偏往旁边走开了几步:“你上京这些日子,过的还好?”
    “多谢庾叔叔记挂,一切安好。”
    “没……”庾约停了停,瞥了眼那花瓣:“没别的事?”
    星河抬眸:“庾叔叔指的是什么?”
    庾约露出那种一切了然的笑,却又不动声色:“比如,有什么需要叔叔帮忙?”
    星河屏息。
    她看向庾约的双眼,想分辨他是不是当真的。
    如果这时侯跟他开口,表明府里要把她送给兵部左侍郎的事,他会不会帮她?
    如果他答应,那么她就不用再……
    但是……万一他不答应呢?
    星河的心嗵嗵地跳了几下,又尘埃落定:“确实有一件事,想要请教庾叔叔。”
    庾约笑问:“你说。”
    星河道:“庾叔叔可知道,是否有什么原因,我父亲……才需要去逢迎兵部的人?”
    庾约的笑敛了几分:“小姑娘家,怎么问起朝廷的事来了?”
    星河道:“做女儿的为父亲分忧,不算是逾矩吧?”
    “确实,告诉你也无妨,”庾约展开折扇,轻轻地摇了摇:“靖边侯原先驻扎西北,那里有一批他的老部下,年前,有一封急奏,说是屯兵的粮草恐怕支撑不住,请朝廷调拨。”
    说到这里,他看向星河:“不过,兵部好像没把此事放在心上,甚至有意裁撤那边的屯兵。”
    星河听他缓缓说完,心头一沉。
    她完全明白了。
    庾约打量她的脸色,玩味地问:“你现在知道了,你想……怎么帮靖边侯?”
    星河竟发不了声,顿了顿,才道:“庾叔叔原先问我,需不需要叔叔帮忙……”
    “你不是要叔叔帮你解决这件事吧?”庾约哑然失笑,“小丫头,别过分了,你庾叔叔不是神。这是兵部的事情,我若干涉,御史随时给我一顶勾结外官的帽子,这可是要诛九族的。”
    如果事情真是这么容易的,容元英就不至于要用那种不上台面的法子了。
    而庾约管的是京畿二十三衙门的军事,要是插手兵部跟外地的兵政,这可不是好玩儿的。
    星河本来确实要开口,听了这句,便把话压了下去:“不、不敢。”
    庾约倒是看出她的失望之意,看着她怅然所失的样子,叫人想摸摸她的头安抚。
    但他只是握了握象牙扇。
    星河飞快地收敛心绪,想起了心里另一个疑问:“庾叔叔,你以前问我想不想回京,这么巧,府里就接我回来了,总不会是您做了什么吧?”
    庾约淡淡道:“你肯问出来,倒也是好。不过你误会了,这可用不着我做什么,毕竟在县城里见过你的又不止是我一个。”
    两个人正说话,那边平儿退开了几步。
    跟随庾约的仍是甘管事,他笑盈盈地看看前方说话的两人,又看平儿:“平姑娘,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平儿向着他低了低头:“管事好。”
    甘泉道:“星河姑娘这一换装束,可是比先前更好看百倍了。刚才过来的时候,挺多的人都在那里议论侯府的三姑娘呢。”
    平儿强笑道:“我却不知道,不知都说什么呢?”
    甘泉说:“无非是说什么,比我们府里四姑娘都好看之类的。”
    平儿摇头:“都是胡说的,我们姑娘跟贵府的四小姐,刚才说的可开心呢,还约了改日去府里见面。”
    甘泉眉开眼笑:“那敢情好,我们四小姐素来是个性情高傲难亲近的,今儿竟跟你们姑娘投缘。”
    平儿嘀咕了声:“国公府的人,又有哪个不难亲近呢?”
    甘泉本揣着手,看到平儿头顶也落了些杏花瓣,便抬头给她拈走:“难道我也是?”
    平儿歪头避开,转头看他。
    正这时侯,丫鬟翠菊寻了来,平儿一眼看到,急忙迎了过去:“什么事?”
    翠菊往前看,却见星河站在一棵杏树旁边,正发呆的样子。
    原来此刻庾约人在杏花树后,两棵挤在一起的杏树遮住了他的身形。
    翠菊道:“太太那里叫姑娘呢。”
    平儿打发了翠菊,跟甘泉道:“庾二爷怎么神出鬼没的?我们姑娘可要回去了。”
    甘泉笑呵呵地:“你有所不知,我们二爷向来不来这种地方,要是给人看见了,明儿满城都是二爷见你们姑娘的事儿,星河姑娘愿意的话,二爷倒是无妨。”
    平儿耸了耸鼻头,赶去禀告了星河。
    见星河告退,庾约突然叫了她一声。
    星河止步回头:“庾叔叔还有事?”
    庾约沉吟道:“你想要我帮的,只刚才那一件事?”略微停顿他补充:“除了那件,其他的都成。”
    星河的明眸闪了闪,终于轻声回答:“只那一件。”
    “你这小丫头,”庾约长长地叹了口气,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真是坏了心了,就这么想看叔叔为你诛九族?”
    星河听着这句话,脚下一顿,本来想再开口。
    但转念一想,既然是这么冒险的事情,以庾二爷的为人当然不会做,自己又何必在意他这玩笑似的话呢。
    若认真解释,倒像是自己当了真,白白叫他笑。
    于是只向着他莞尔一笑:“星河告退了。”
    这日回府,苏夫人仔细问过了星河跟庾家兄妹相处的经过,颇为满意。
    当晚上,平儿问星河,庾约最后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庾约没有挑明,但星河心里已经清楚了,庾二爷说,除了兵部那档子事,其他的他都可以帮忙。
    那就是说,如果自己求他想法儿,别叫侯府把自己送给左侍郎,庾约必然能够办到。
    但她偏不。
    她自己能做到的事,绝不用人帮忙。
    也不想轻易又欠下庾二爷的情分。
    庾凤尘要是真的有心,那就帮她解决了那根儿上的事。
    当然,星河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次日一早,容霄神神秘秘地出了门,除了随行的小厮,并没有人知道他去哪儿。
    谁知不到中午就出了事,据说容二爷给京畿卫的人捉了。
    苏夫人跟谭老夫人先惊的魂不附体,而靖边侯也早赶往京畿司询问情形。
    阖家都惊恐不已,连星河心里也为容霄担心。
    直到傍晚,容霄才跟个斗败了的公鸡似的给靖边侯提了回来。
    当时合家子都在老太太房内,安抚老太太外加等候,容霄进了门,给老太太跟太太磕头,苏夫人看他有些衣衫凌乱的显出狼狈,顿时先过去抱住,竟失声哭了起来。
    容霄从小到大被府内宝爱,哪里吃过什么牢狱之灾,苏夫人又是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个儿子,先前生怕有个闪失,几乎吓死过去。
    靖边侯黑着脸,说道:“叫老太太受惊了,都是这小子胡闹,不过原系误会,先前说明白了,京畿司就放了人了。不用担心。”
    相比较女眷们的,容霄倒是看着还好,他安抚了老太太跟太太,便借口沐浴,退了出来。
    两位夫人牵挂了一天,总算能安心,老太太催促苏夫人快去祠堂上香。
    这边三个姊妹也退了出来,容晓雾跟晓雪围着容霄,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容霄搪塞道:“就是误会嘛,他们捉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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