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颂平去了两天一夜,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堆证据,子虚乌有的地址的照片,邻居回答的录音,通讯录的复印本……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是没有赵树青三个字。
    还能怎么说服自己,这不是骗局而是误会?
    他想拎着赵树青的领子咆哮,问他为什么骗自己,问他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可是他不敢,生怕戳穿了,对方就会挥挥袖不带一片云彩的离开。
    耿颂平催他查清楚,他却像懦夫一样逃避,始终不敢踏出那一步。因为他们都知道,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派人卧底的,多半是敌人。
    一想到赵树青在为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做事,他心里就恨得出血,恨不得把人抓到面前,痛痛快快地揍一顿,打得他再也不敢为虎作伥。
    可另一方面,他实在舍不得,心底似乎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反复在说:那个傻乎乎的赵树青,那个半夜给他煮鸡蛋的赵树青,那个在生死关头紧紧握住他手的赵树青,怎么可能会是敌人?
    两股力量的拔河让他僵持在原地,日复一日地煎熬,动弹不得。他只能像个乌龟一样缩在龟壳里,假装外面的世界风平浪静。
    在他前方,隐身的温故疑惑地望着颓丧的仲世煌,若有所思。
    那日之后,赵树青突然发愤图强,买了一堆书回来要好好学习,除了每天与仲敦善下两盘棋以及练两个小时车之外,其他时间都关在房间里看书。
    仲敦善对他的行为很支持,还想请家庭老师教他,被婉拒了两次才作罢。
    这个勤奋好学的赵树青当然不可能是温故本人。他放了个傀儡在家,自己隐身跟着仲世煌,只有家中傀儡需要活动的时候才离开一会儿,不过这已经够时间让他弄清楚仲世煌最近的烦恼。
    是心烦……父母被杀的案子吗?
    温故坐在沙发上,听耿颂平和仲世煌讨论案件。
    耿颂平说:“胡胜才和陈发女友的关系终于搞清楚了。陈发女友金美菊出身后山头村,和胡胜才是小学同学,她跟着陈发的时候,两人就有来往。陈发欠债的时候,胡胜才看在她的份上还给过两千块钱,估计他们在那个时候就有过一段。后来陈发外出逃债,金美菊一个人生下孩子无力抚养,送去Z镇的孤儿院。好笑的是,她到死都以为孩子是陈发的,还留了遗书给陈发,让他好好照顾孩子,所以陈发才会坚信这个孩子是自己的吧?”
    仲世煌道:“胡胜才怎么知道孩子是自己的?”
    耿颂平从口袋里抽出两张照片给他。
    仲世煌一看就知道了。那孩子五官根本就是翻版的胡胜才。“他们三个人的关系重要吗?”
    “很重要。”
    ☆、主谋之谋(上)
    耿颂平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胡胜才肯定自己自杀以后,对方会善待孩子。直到鸭舌帽男的身份大白,我才知道,原来……”
    仲世煌道:“他是孩子母亲的亲友?”
    耿颂平抿着嘴唇。
    仲世煌摊手,“你继续。”
    “你下次能当事前诸葛亮,而不是事后吗?”耿颂平见仲世煌认错态度良好,才继续道,“金美菊有个哥哥,叫金宽江,经过比对,十有八九就是鸭舌帽男。”
    仲世煌收起嬉笑,正色道:“人在哪里?”
    “正往北方逃。”
    “他和我们家有什么瓜葛?”
    “他没有。但是他租房的房东说,曾经见过一个瘸腿的男人进出他家。”
    仲世煌恨声道:“梁炳驰!”
    耿颂平颔首道:“如果证实是梁炳驰,那一切都对上号了。难怪老仲先生一开始就叫我们调查他,姜是老的辣!你放心,我已经将梁炳驰的资料交给相熟的警察,他跑不掉的。”
    梁炳驰……
    梁炳驰!
    郁积的仇恨突然有了对象,像焦躁不安的野兽,在胸腔疯狂地鼓噪。仲世煌紧紧地握着拳,强制自己不去想象任何血腥画面,以免丧失理智,亲自跑去报仇。
    温故看着他通红的眼睛,暗道不妙,抬起手,过了一道仙气给他。
    耿颂平看仲世煌脸色煞白,正考虑着要不要叫医务室,他下一秒又奇迹般的冷静下来。“……你没事吧?”情绪大起大落,阴晴不定,很可能会引发精神上的疾病?
    仲世煌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下子就平静下来,心里舒坦不少,“梁炳驰和金宽江要是没有其他关系,多半就是金钱关系。我们可以从梁炳驰金钱来源入手调查。”
    耿颂平道:“这一块我已经查了很久,始终没有眉目。”
    仲世煌道:“辛苦你了。”
    耿颂平笑道:“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旁听的温故感应到有人敲他房间的门,瞬间回转,收起傀儡,坐到书桌前。“请进。”
    管家端着参茶推门进来:“学习要抓紧,身体也要注意。来喝杯参茶。”
    温故从书中抬头,微笑道:“谢谢。”
    办公室里,耿颂平观察仲世煌脸色:“听说你最近喝酒喝得很凶?”
    仲世煌淡然道:“一般应酬。”
    “是应酬还是借酒消愁?”耿颂平和他从小穿一条裤子长的,说话比一般人没顾忌,“还是为了赵树青的事情心烦吧?”
    仲世煌看了他一眼。
    “我早就觉得你对他的感情不大一样。就因为一起度过生死劫?”耿颂平道,“那也是你命不该绝,他沾光。”
    仲世煌站起来,指指门:“没事就出去吧,我有事要做。”
    耿颂平叹气:“别每次谈到这个问题就逃避。赵树青你打算怎么办?他要真是梁炳驰安插的人,你把他放在老宅子,等于放了个定时炸弹在身边。梁炳驰要是狗急跳墙,指不定会指使他干出什么来。”
    仲世煌脸色变了变。
    “他要不是梁炳驰的人,那伪造身世做什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耿颂平直白道,“这些你不会没想过吧?如果想过了,还按兵不动,你图什么?”
    仲世煌道:“我在老宅装了很多监控……”
    耿颂平道:“你又不是警察,装监控抓犯罪证据吗?他身手这么好,万一不管不顾起来,家里几个人加起来都可能拦不住他。”
    仲世煌说不出话来。其实他潜意识希望的是,赵树青永远按兵不动,安分地留在他身边。可是,如耿颂平所言,赵树青要是真的毫无所求,又何必伪造身份?
    “会不会……他的身世有什么难言之隐?”仲世煌弱弱地问。问他,也问自己。
    耿颂平想反驳。能有多不可告人?杀过人放过火?那更不能留下了。可是看仲世煌白里透青的脸色,这句话他说不出口。“不管怎么样,你要问清楚。”
    问清楚吗?
    仲世煌深深地叹了口气。
    被冷落了几天,温故终于再次在驾校门口看到仲世煌的宝马。他不动声色地坐上车,周伏虎坐在后座和他打了个招呼。
    仲世煌什么都没说,静静地发动汽车:“想吃点什么?”
    除了大饼什么都好。温故道:“随你意。”
    仲世煌道:“吃辣吗?我们吃火锅吧,想吃什么就往里放什么。”一边说,一边车已经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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