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勇无视了两人那如怨妇般的眼神,转而对着成冲说道:“你接着说,你只管说你的,甭理他们俩的阴阳怪气,无视他们俩。”
    成冲朝四班长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一昼夜强行军八十公里,并非绝对不能完成。老前辈们一昼夜强行军的最好成绩是一百二十公里,这可是有记录的。我们到底比老前辈们差在哪里?是少胳膊了还是缺腿了?难道我们现在条件好了,物资丰富了,却反而不如连饭都吃不饱的先辈们?”
    成冲的这番话儿,很有一些政工干部说话的味道。在这样的话语面前,四班长和七班长两人顿时就哑口无言了,两人面有愧色地低下了头去。
    见四班长和七班长两人不再阴阳怪气风言风语,成冲看了一眼肖勇和孟浪,转而执着那张手绘地图接着说道:“论理,咱们现在时间紧迫,只能立刻放弃原来向南的道路,不顾一切地直接往西南方向穿插,尽可能地缩短路程。只是从此刻咱们所处的位置来看,咱们的右侧应该是一个陡峭的山峰,咱们不可能消耗大量的体能去爬山,所以不得不继续沿着刚才的道路,再向前行进大概二十公里左右,就立刻调转方向,直接往西南方向穿插。只是,行进的速度必须尽可能加快,同时,但愿,路上不要出什么意外了。”
    说罢,转眼望着肖勇,问道:“班长!你看咱们这样走,行吗?”
    肖勇环视了一眼其他人,见四班长和七班长两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表示赞同的神色,也没有表示否定表情。不过,至于孟浪自是不必说了,他对成冲的建议自然是赞同的了。
    “那好吧!既然咱们没有别的更好的什么办法,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更近的路线,也就只好按照你说的办!所有人快速调整各自的装备,接下来咱们这一路可就要快马加鞭,马不停蹄了。”
    其他人没有再说什么,立刻着手调整起各自的装备来,正头盔,紧背囊的背带,并且将各自手中的八一步枪的枪带,也尽可能地调整到背负起来最舒适的状态。
    相互间再彼此帮忙整理一番之后,尖刀侦察连的这五名士兵再次整装上路了。
    虽然接下来的时间紧,路途远,但是经过刚才这么一次酣畅淋漓的午睡之后,所有人的体力和体能都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恢复,精神头也比之前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故而,所有人行动起来,自然比之前要迅速得多,速度也比之前快得多。
    所谓磨刀不负砍柴工,说的就是这样意思。
    经过长时间长途的跋涉,傍晚时分,一行人向前进行了差不多十五公里。在所有人即将抵达右边的那座高高耸立的山峰南侧之时,眼前的道路顿时变得异常难走起来。
    原本就十分茂密的原始丛林,此刻变得更为茂密,那无数的枯枝败叶,千百年来,在潮湿的空间中,不断的堆积叠加,形成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腐殖层。
    这厚厚的腐殖层,在微生物的长期不间断的作用下,使得整个地面变得乌黑潮湿,烂泥遍布,从而散发出阵阵酸臭腐烂的气息,令人倒胃作呕。
    穿着高腰军靴的士兵们,脚一踏上去,那乌黑发臭的烂泥立刻就从四周向上漫延,甚至直接将整只军靴全部淹没。而士兵们行进其间,仿佛在一大片洒有胶水的地面上行走一般,每前进一步,都要费出较大的气力。
    这五名士兵此刻的行进难度和速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在这样酸臭泥泞的潮湿地带持续向前行进了两三公里之后,安静了好一段时间的四班长和七班长渐渐地又开始发起牢骚来,抱怨的主要原因,当然是这难以行走的道路,以及提议走这条道路的人了。
    “他娘的走的这叫什么路呀!明明知道陡峭的山峰之下,会蓄积了不少从山峰上顺流下来的雨水等等,地面会潮湿,会泥泞,道路会难走,却依旧选择了这样条道路。这样的道路是人走的吗?估摸着,自太古以来,从来没有人到过这里吧!就我们几个傻傻地像开荒者一样,在这里开拓出一条新的人行道来……”断断续续地,四班长一边东拉西扯,一边阴阳怪气地抱怨起来。
    四班长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是所有人都听得出,他的矛头直指成冲,因为走这条路,本来就是成冲提出来。
    “就是啊——”七班长很自然地就接过了话题,接着加强了语气,同样满腹怨言地附和道:“这样的烂路,走一公里所消耗的体能,相当于平常道路的四五倍,兴许还不止,要是走其它的道路的话儿,我们恐怕早就绕过这个陡峭的山峰了,哪像现在呀!进不能进,退又不能退,每向前走一步,拔腿就跟他娘的拔河似的,估计还没走到目的地,我们哥儿几个可就都累死在这条烂路上了。”
    成冲气愤之极,也颇感委屈,他又不是神人,怎么可能知道这条路居然会这么难走呢?他只是根据手上的那个连准确都算不上的草绘地图,合计出来的最近路线。
    至于在这样一个茂密的原始的丛林里,会遭遇什么,那谁也没办法说清楚呀!
    然而对方两人都是当兵比自己久的士官,而且还都有班长的身份。成冲的心里即便再不爽,也不方便反驳他们什么,何况路途远时间紧,一切还是赶路要紧,他们俩喜欢发牢骚,就让他们好好的发吧!全当他们俩是在从肛门里向大自然排废气得了。
    但是身为小队队长的肖勇却听不下去了,护犊子心切的他稍稍停留了一下前进的脚步,转头冲四班长和七班长两人,没好气地责道:“你们俩要是心理不爽,要是有脾气,冲老子发就好了,别他娘的再三再四地说我们兵的不是。既然绝的这条路不好走,那你们俩倒是找一条好走的路来呀?找不到,光会在背后叽叽歪歪,算什么呀?事后诸葛亮,就那么好当?”
    肖勇的一番话儿,顿时让四班长和七班长两人暂时闭上了嘴,并且让两人仿佛斗气似的加快了脚步,从而成为了整个小队的领队。
    随着太阳消失在西边的山峰之后,光线逐渐暗淡起来,夜幕徐徐降临了大地,黑暗再一次战胜了光明,成为了整个世界的主宰,成为了整个世界的主流颜色。
    五名士兵重新归于沉默,人人都低着头,在光线越来越昏暗的茂密丛林里,艰难地向前跋涉着,用各自的双腿,一步一个脚印地丈量着这段距离。
    经过数小时艰难的跋涉,正当所有人即将走出这一大片烂泥地,绕过陡峭的山峰,抵达山峰南侧之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干爽宽敞些的道路。
    烂路终于走完了,现在终于可以走条好走一些的道路了。
    几乎所有人都是如此寻思着。
    而此刻冲在最前面,担任整个小队领队的四班长更是欣喜异常,憋了一口闷气,走了几个小时烂路的他,心想着,现在总算可以好好地透一口气了。
    不由得,四班长逐渐加快了脚步,哪里还顾得上其它什么事物?
    然而,就在他兴冲冲地加快脚步,即将冲上前去之时,紧随其后的成冲却忽然仿佛发现什么异常似的,急促地冲他喊了一句:“快站住!四班长——”
    “干什么?”四班长没好气的回了成冲一句,几乎连头都没回,速度丝毫不减地继续向前冲去,仿佛与人争夺第一似的。
    “情况有异常,快站住——”紧随其后的成冲,没有再计较之前的任何不愉快,焦急地冲他继续喊道。
    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光线昏暗的丛林之中,只听见仿佛放鞭炮一般,啪啪几声,随即几道不可见的特殊激光,从四面八方向他射来,他身上所携带的那个特殊激光接收器,随即接收到了信号,他身上的信号烟即刻冒了起来。
    他——“阵亡”了。
    四班长已经触发了早就被人埋设好的地雷了,而且还是数个紧紧联系在一起的连环雷,只要触发其中一个,其它地雷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集体引爆。可见,鸟大队设置这样的连环雷,专门对付的定是一个团队,而并非一个普通的单兵。
    可是此刻越众向前,一马当先的四班长,却为整个小队战友的破了一个足够让所有人“阵亡”的连环雷,这样算起来,他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情况的陡然间发生剧变,其他人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全体愣住了。以至于连最基本的战术隐蔽动作,都没有来得及做,就集体石化了。
    “你咋不早喊,不早警示呢?”虽然已经“阵亡”了,但是四班长“死”得很不甘心,满脸怒容更兼满脸遗憾的他,扯着嗓子对着紧随其后的成冲,怨气冲天的责道。
    居然都怪起我来了?到底还讲理不讲理了?
    “我也是才刚刚感觉到的丝毫异常。”虽然心里有些委屈,但是成冲并没有表现出来,他看了一眼前面的四班长,继而转头看了看从身后快速赶过来的肖勇和孟浪两人,接着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这里本来就是原始丛林,是没有道路的,即便是有,也只是一些野生动物走过的痕迹。但是在前面的这条路却出现的非常诡异,很明显有人来过这里。何况我们这一路上也没有遇到鸟大队的较强的阻击,可见,他们一定是在我们意料不到的地方设置致命的障碍,来阻挡我们前进。”
    其他人见成冲说得有理,纷纷点头表示认可。同时,又为此刻的艰难处境,而忧心忡忡。
    成冲停顿了片刻,接着继续分析道:“我们这一路走来,尤其是走这一条烂路以来,基本上都没有再遇到鸟大队的任何阻击。鸟大队的人未必不知道这条烂路的存在,但是他们可能相信没有人会主动走这样一条烂路,所以把自己有限的兵力设置在了适合常人行走的道路上,而我们几个却误打误撞地偏偏走上了这条烂路,这才巧妙的避开了鸟大队的阻击。”
    成冲这么一说,原本已经有些清醒的肖勇等人,顿时就被他给绕糊涂了,这哪儿跟哪儿呀?既然避开了鸟大队的阻击,那不是好事一桩吗?可是现在眼前出现了连环雷,可又该作何解释呢?
    虽然其他人没有立刻反驳什么,但是每个人脸上的疑惑之色,却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大家可能觉得我刚才说的话儿,前后有些自相矛盾吧?”成冲当然看出了其他人心中的疑惑,望了望其他人,停顿了片刻,接着解释道:“其实这正是鸟大队的高明之处,他们牢牢抓住了事情的关键,深刻把握了我们几乎所有的参选官兵的心理。”
    “刚才我们所走过的这一大片烂泥区域,由于区域过于广阔,不便布置兵力实施阻击。所有,我们这一路才会走得这么顺利。”说到这里,成冲的话锋随即一转,说道:“但是当我们经历千辛万苦的艰难跋涉之后,眼前突然出现这么一条干爽好走一些的道路时,绝大多数人都会跟四班长一样。由于长时间没有遇到阻碍,从而无意识地疏忽了必要的警戒,忘记了必要的小心,忘记了必要的谨慎,以至于在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之前,就莫名其妙地‘阵亡’了。”
    成冲这么一说,其他士兵顿时就似乎有所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说,因为这一片烂泥区域过大,鸟大队不便布防,从而把他们有限的兵力以及阻击设施全部设置,全部布置在了前边那条干爽好走些的道路上了?”随即反应过来的肖勇,继而说出了成冲原本想说的话儿来。
    “对!就是这个意思!精明的他们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将自己的绝大部分兵力都设置了在那条干爽些的道路上,只要他们牢牢守住了那条道路,无论我们怎么样,恐怕都难以正常通过!”成冲无奈地点了点头,面带忧虑之色地如是说道。
    这时候的他早就已经感到问题的严重,以及当下处境的尴尬。
    此刻,进退维谷,左右无门,真正陷入了无路可走,进退两难的境地了。
    “不会吧!”原本以为终于从烂泥地里解脱了的七班长,听成冲这么一分析,顿时竟失望地嚷了起来:“我们这么辛辛苦苦走了这么一路的烂泥路,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走到了尽头,你现在告诉我们,前面的这条路不能走,你搞什么呀?你是怎么分析的,难道你想累死哥们儿几个吗?别忘了,当初这条路可是你提议走的!你怎么能把我们带上这样的道路呢?”
    此刻的成冲没有任何心思反驳七班长的阴阳怪气,这时候的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他反复思索,仔细斟酌,想在如此艰难的境地之中,思索出一条最合适大家的道路来。
    此刻的他,仿佛整个小队的舵手一般。他绝不能让整个小队的这艘船还航行的过程中触礁撞石,出现危险。
    肖勇随即转头瞪了七班长一眼,没有理会他的话,转而对着成冲,焦虑地问道:“如果这样的话儿,那我们岂不是无路可走了?不能前进,更不能后退,而右边又是陡峭的高山,何况此刻我们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虽然听见班长在问自己,但是此刻的成冲一时也拿不定主意,顿时僵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赤裸裸的现实就摆在眼前,成冲也没办法立刻给所有人变出一条通畅的大道来。
    同时,这个问题就仿佛一座大山,又似一大片沉沉的乌云,实实地压在了所有人的头上,所有人都被这种铺天盖地的压力给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此刻已经无路可走!那该怎么办呢?
    何况他们已经落下了许多路程,这时候的时间已经非常紧急了。再找不到合适的道路,如此耽搁下去,等待他们的恐怕只有唯一的一个结果——集体被淘汰。
    而且还是在没有抵达目的地之前,就集体被淘汰了。
    如果是这么样的一个堪称耻辱的结果,那么尖刀侦察连所有参选的人员,该如何面对连长余战虎那双企盼已久的眼睛,又如何对得起全连一百多号弟兄的殷切希望呢?
    现场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几乎令人窒息。
    面对这么一个难题,所有人都忧心忡忡,一时束手无策,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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