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扬扬的大雪洒落下来,将整个长安城染成了一片白色,银装素裹,洁白一片。转眼之间,贞观六年的的腊月便到了。
    “好大的雪啊!”张允文推开窗子,只见入眼洁白,一缕寒风夹杂这雪花飞了进来。
    这时一阵娇嗔之声传来:“相公,还不快把窗子关上,这风可大着呢!”
    张允文顺手关上窗户,回头对着床上的支柔一笑,走到床边,看着将罗衾裘皮抱成一团,露出单薄丝衣的佳人,却是坐在床边,将裘皮给她搭上。
    “快起来了,今日陛下可是要设宴庆善宫啊,你和汝南妹子可别在娘娘那儿迟到了!”张允文笑着说道。
    支柔娇媚的笑了一笑:“知道了,就你啰嗦得很,也不知说了几遍了!”
    张允文顿时做恶狠狠的表情:“什么,嫌为夫啰嗦!为夫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啰嗦!”说着一把掀开床上的罗衾,如恶狼一样扑了上去。
    支柔顿时一声娇呼,接着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来。
    踩在庭院的雪地里,每踩一步,便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
    李宇走在最前面,如同天真的小女孩一样,不停地踩着松软的雪地。红色的鹿皮长靴在雪地中显得分外的醒目。
    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大门口,三人拍拍身上的雪花,挤进马车之中。
    壮实的马车夫一扬手中的鞭子,马车缓缓起步。两道深深的车辙留在雪地之上。
    来到皇城之外,只见外面已经排了一长列马车,鲜有骑马而来的。想想也是,这般大的风雪中,谁会顶着风雪前来。
    进入皇城之中,马车中的人纷纷下了马车,见了面,相互抱拳打了声招呼,客套的让着路。至于那些马车,则是集中停在横街之上。
    张允文带着二女从马车出来的时候,发现人已经不多了,不少的达官贵人已经进了承天门,往皇宫里面走去。
    这时候,旁边一架马车的门扉也缓缓打开,里面出来的却是任城王李道宗及其王妃子嗣。
    张允文有一两年没见过李道宗了,当下走了过去,向李道宗一揖道:“呵呵,道宗兄,别来无恙?”
    李道宗一看是张允文,也抱拳笑道:“原来是允文兄啊!你我二人自当初太原一别,可是有段时间没见面了!”
    这时候,李宇和支柔也上来见礼。支柔倒是大大方方的行了一礼叫了声“拜见王爷!”,而李宇则是吭哧了半天,颇有些尴尬的叫道:“宇儿见过叔叔!”
    张允文和李道宗顿时面露尴尬之色,这辈分,可真是乱了!
    好在旁边有官员过来见礼,二人这才从尴尬中摆脱出来。
    和这些官员一边客套着一边往皇宫里面走去。
    庆善宫曾是李世民当秦王时居住过的地方,所以李世民对于这儿还是很有感情的。在此处设宴,正是表明对赴宴大臣贵胄的重视。
    庆善宫大殿本就十分宽广,为了这次宴会,更是将帐幔屏风之类的东西全部撤去,在两边摆下了一张张几案,一面面柔软的坐垫。
    进入庆善宫后,李宇和支柔便与李道宗的王妃及几位诰命夫人一道在一名宫娥带领下往偏殿走去。长孙皇后正在偏殿设宴,招待这些命妇小姐。
    张允文和李道宗来到大殿门外,一名宫娥便迎了上来,客气的问清了二人的身份,然后带着他们来到一块地方轻声说道:“王爷,这里是你的位置!”又在下首处对张允文道:“侯爷,这是你的位置!”
    李道宗和张允文跪坐在坐垫之上。
    张允文环顾了一下四周,张允文顿时看出来这座次的排列乃是非常讲究的。李世民的那张几案下首,有一阶不高的台阶,台阶之上放着四张几案。再下三阶台阶,便是张允文他们所在的大厅了。
    再看看坐在张允文上首的人,文臣有房玄龄、魏征、长孙无忌等人,武将有李靖、李绩等人。张允文惊奇的发现自己排得还是挺靠前的,如果按照大殿中的位置排下来,文武功臣之中,大概可以排到二十来位吧。
    这时候,又有几位功臣安排在前面,占据了一些靠前的位置。回过头一看,只见自己后面的座位上已经坐满了人,有些在拉着一旁的同僚聊天,有的却是在闭目沉思。至于每位官员面前几案上搁着的干果茶水,却没人动。
    这时候,只见门口来了一位黑膛大汉,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衫,却是张允文的师父——尉迟恭。
    在宫娥的带领下,尉迟恭直往李道宗这边来,最后坐在李道宗的上首处。
    尉迟恭坐下片刻,还来不及细看周围座次,便听得一声尖利的声音传来:“陛下驾到,众卿恭迎!”
    众臣顿时齐齐走出几案之后,来到大殿之中,顿首拜道:“臣等恭迎陛下!”
    李世民身后,却是穿着一袭明黄袍的李承乾,再后面却是李孝恭、李神通二位宗室王爷,以及李渊这位太上皇。
    李世民笑着说道:“呵呵,今日宴会,乃君臣同乐,众爱卿不必拘礼!各位爱卿入座吧,入座!”说着当先坐了下来。
    众位大臣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之上。
    见众人坐定,李世民笑道:“今日我等君臣聚会于此,共庆太平!想当初,大唐草立,群强窥测,我无数大唐男儿东平王世充、窦建德,南灭萧梁、杜伏威,岭南望风而顺。贞观三年,又打破东突厥于阴山,俘获二十万之众,如今四海承平,百姓安居乐业,皆是卿等之功!”说道最后,已是大声疾呼。洪亮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殿中之上。
    “陛下……”听了李世民的话,一些大臣已经是双目泛红,满是激动的望着李世民,口中只呼出这二字来!
    李世民却是坐下来,大声笑着说道:“今日君臣同乐,诸位爱卿各自赋诗,朕来评判!起居郎,起管弦!”
    旁边的乐工闻言,一扬手,顿时幽幽的丝竹之声便环绕在整间大殿里面。
    从长孙无忌开始,到房玄龄,再到魏征,一名名大臣皆是站起来赋诗一首,配合着悠扬的管弦之声,古意盎然。
    当然,赋诗的官员只有那些重臣和老臣,其余官员就是想来赋诗一首,也没那资格。
    李世民不时的点评上两句,多是赞颂之语。
    赋诗完毕,李世民喝了一口茶水,命令道:“令百工奏《功成庆善乐》,使童子八佾为《九功之舞》!”
    只听丝竹之声一转,原本的悠扬的古韵之声,变成了喜庆之声,节奏倏地明快起来。接着六十四名穿着红色袄的童子进入大殿之中,纵横各排八人,这便是所谓的八佾(yi)。这种舞蹈,却是专给天子欣赏的。
    在喜庆的丝竹之声一响起的时候,众人便知道这宴会已经开始了。一列列宫娥手捧银盘,沿着墙角走到各个几案之前,放下手中盘中酒壶、碟子。
    待八佾之舞完毕,李世民又让奏《破阵乐》,跳《破阵舞》。霎时间,曲乐激昂,一队队健硕的舞者穿着衣甲,手提刀盾,在大殿之中跳着这种刚劲的《破阵舞》。
    张允文正兴致勃勃的一边看着舞蹈,一边嚼着盘中美食,忽然听到身边传来一个怒吼声:“汝有何功,合坐我上?”顿时诧异的转过头去,只见尉迟恭正对着坐于其上首的一名官员说道。
    一听这句话,张允文顿时望了一眼坐于自己上首的李道宗,连忙站起身来,走到尉迟恭身边,低声劝道:“师父莫要生气,如今正是陛下赐宴,若是坏了陛下的兴致,恐有不妙!”
    尉迟恭平素还是比较听张允文的话,可是当他看见那坐于自己上首垂着脑袋的官员,便又怒气上涌,一把推开张允文,直将毫无准备的他推得跌倒在地:“允文你莫要管老夫,老夫就是要问问他,有何功劳,竟能坐于我之上?”
    李道宗见张允文跌倒,一把扶起张允文,对尉迟恭道:“尉迟将军好没道理,允文不过是劝劝,你为何将他推到在地?”
    尉迟恭闻言大怒,想也不想,提起沙钵大小的拳头,对着李道宗便是一拳砸了过去。
    张允文见尉迟恭动拳,赶忙一把推开李道宗,手掌一挥,将尉迟恭的拳头隔开。
    尉迟恭见是张允文,却没有再次出手,而是转过头来,愤愤地望着上首的那名官员。
    “够了!”一声大喝从大殿正上方传来。尉迟恭抬头一瞧,却看见了李世民愤怒的眼神。再看看四下官员,除了几名重臣武将之外,余者皆是垂下头,似乎此事与他们一点干系也没有一般!
    自李世民吼了一声之后,大殿之中顿时一片安静。
    尉迟恭还未说话,尉迟恭就当先一步跪在李世民面前:“陛下,师父从相州赶来,旅途劳顿,心情不好,故而有些暴躁,这才出手!还望陛下能原谅师父!”
    李世民看着张允文,只见他神色焦急,不似作伪,当下冷哼一声:“允文,你先退下!”
    张允文依言而退。他知道,这次事件中,李世民没有对尉迟恭有什么重的惩罚,只是申斥了几句。而历史上这次事件的受害者李道宗,却是差点被尉迟恭打瞎一只眼睛。
    李世民几步走下台阶,来到尉迟恭身边,看着一脸憨直的尉迟恭,长叹一声道:“朕览汉史,见高祖功臣获全者少,意常尤之。及居大位以来,常欲保全功臣,令子孙无绝。然卿居官辄犯宪法,方知韩、彭夷戮,非汉祖之愆。国家大事,唯赏与罚,非分之恩,不可数行,勉自修饬,无贻后悔也。”
    听得李世民的话语尉迟恭面色顿时涨红,连忙俯身叩拜,请罪不已。
    经过这件事之后,众大臣继续饮美酒、品佳肴、观歌舞,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般。
    张允文坐在尉迟恭身边,不时的给尉迟恭倒上一杯酒,陪着他默默的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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