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章曾说“二月春风似剪刀”。贞观七年二月的时候,风还是带着丝丝凉意,没有能裁出如丝绦一样柳条儿,却只吹绿了柳树上的颗颗嫩芽儿。
    最近支柔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总是无缘无故的一阵恶心,然而想呕吐的时候,却又是什么也吐不出来。总是觉得恹恹的,瞅着这不算烈的日头,总有一种眩晕之感。这些情况对于支柔这位从小就在马背上生活,便开始舞动刀剑的奚族女人是不可想象的。
    关于这个,她的第一反应是不是身体出啥毛病了,当下便找来大夫问诊。
    年老的大夫伸出干瘦如鸡爪的手指搭在支柔的玉腕之上,沉吟许久,却是微微奇怪的看了支柔一眼,拿起旁边桌上的毛笔,在洁白的宣纸上慢慢写起字来。
    见到大夫的这般作态,支柔和旁边坐着的李宇不由对望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惶恐。
    “大夫啊,我最近老是觉得身体疲惫,还总是恶心,却是什么也吐不出啦!刚才你也把了脉,快告诉我是什么病啊!”支柔有些焦急的问道。
    大夫“唰唰”的写了半页纸,搁下笔,笑着对支柔道:“二夫人莫要担心,这可不是什么病!小老儿在这儿恭喜二夫人,二夫人您有喜了!”
    大夫此言一出,支柔即刻一脸不可置信的的望着大夫那满是皱纹的脸,仿佛要从大夫的脸上看出这句话的真实性。而李宇手中的茶杯却是倏地滑落在地,神色之中,带着丝丝的落寞。
    大夫点点头,将书写好的纸张递上:“此乃老夫开的安胎药方子,若是照着这方子服用,定能安胎保育!”
    支柔兴奋的接过纸张,对着旁边站立的梅香便道:“梅香,取一贯钱给大夫,作为诊金!”
    梅香应允了一声,便和老大夫一起出了门。
    支柔拿着手中的方子,一脸幸福状,转过头来,刚想对李宇说些什么,却见后者一脸落寞的样子,顿时闭口不言,却是抓住了李宇的手,以示安慰。
    李宇忽地展颜一笑,对支柔道:“柔姐姐,你不要担心我了,还是好好的关心一下自己吧!待会儿我便叫人去将太医院的太医请来,再为姐姐诊治一番!”说着瞟了一眼支柔手中的纸,“药方这些东西还是给太医院的御医们看看为好!”
    接下来,李宇便显示出他精明能干的一面来,派出人手,唤来了太医,通知了支柔的父母,也就是那抚顺郡王和王妃,再通报到长孙皇后那儿。却唯独没有通知张允文。这是支柔的主意,说是要在再也回来时给他一个惊喜。一时间,各路人马齐聚张允文府邸上。
    当张允文回到家中时,只见门口车水马龙,几名仆役一脸喜色正在将一辆马车上码得整齐的红漆箱子一个个往大门里面搬。心头微微有些奇怪,走了两步,上前问道:“这些东西是哪儿来的?是夫人买的还是有人送的?”
    那仆役一见是张允文,赶忙答道:“老爷,这些东西可是皇后娘娘赐下来的!”另一名仆役则是满脸谄笑道:“老爷,小的们在此恭喜老爷了!”
    张允文顿时愣道:“有什么可恭喜的?”
    “二夫人有喜了!”那名仆役笑着说道,“老爷,你可要多发点喜钱啊!”
    张允文闻言先是一怔,接着面露狂喜之色,大步流星往府内走去,眼看就到了门口,忽地转过头来,对那些仆役道:“今日喜钱,一人一贯!”
    进入府中,直接来到后院。只见庭院之中已经站了数人,其中便有张允文的岳父抚顺郡王,另外还有三名正在争论不休的老头子。
    先对着抚顺郡王行了一礼,然后轻声问道:“呃,柔儿她情况如何?”
    抚顺郡王顿时失声笑道:“允文啊,柔儿又不是在生娃子,什么情况如何,当然是好得很啦!”
    “呃,那岳父大人怎的站在外面?”
    抚顺郡王老脸顿时微微发红:“呃,她们母女还有汝南公主,说有贴己话儿要说,所以就让我先出来了!”
    张允文猜测支柔的母亲定是在传授一些关于孕期的经验给支柔,所以也没有推门而进,而是站在抚顺郡王的旁边,听着那三名老头子争论不休。
    “老夫这张方子,自祖上传下来,已经近百年,其间安胎无数,就连皇后娘娘当年生龙子的时候,也是用的这张方子,所以老夫还是以为应用老夫的这张方子!”一名老御医手抚长须,摇头晃脑的说道。
    另一名御医却是摇头道:“罗大夫祖传的方子虽好,却比不上老夫手中的良方!此方据说是三国华佗传下来,吾家祖上,费尽心力才找到此方!若用此方,定当十拿九稳!”
    最后一名御医闻言,顿时露出一脸不屑之色:“三国华佗?三国华佗被曹操砍了的时候,什么也没留下,哪儿来的药方?还是看看老夫手中良方!此方乃是《神农本草经》上记载的方子,皆是采用上品药材,如丹砂、云母、太乙余粮等,若是安胎,定然能稳如泰山!”
    听着这三名太医话语,张允文不由冷汗冒出。这,这也太能吹了吧,第一名大夫说的还有可能,但是第二人说的绝对不可能了。至于第三名太医说的什么丹砂、云母,张允文现在只想拿着刀子逼问一下这太医是不是想谋杀自己的妻子。
    张允文虽然嘴中没说什么,但还是让人将三名太医客气的请出了后院。待三人一走,张允文便遣人前往长安城外的白云观,去请孙思邈这位神医过来!
    和抚顺郡王推门而入,进入房中,只见支柔满脸通红的和其母正坐在床榻上,抚顺王妃正低声的向支柔说着什么。李宇坐在一旁的胡凳上,满是笑容的望着支柔。
    见张允文进来,支柔的母亲停住了说话,笑吟吟的拍了拍支柔的肩膀,然后起身,深深的看了张允文一眼,又拉着一脸无奈的抚顺郡王出了房门。可怜的抚顺郡王,在房内还没呆到半刻钟,便又悻悻出了房门。
    李宇也自觉的站起来目光幽怨的望了张允文一眼,慢吞吞的出了门。
    “来来,柔妹子,让相公听听!”见屋内只剩下两人,张允文当即涎着脸说道,还一边将脑袋往支柔怀中拱。
    “讨厌!”支柔一声娇嗔,想要一把推开张允文,却又是双臂毫无力气,软绵绵的搭在张允文肩头,被后者一把便捉住了双手,将耳朵放在了支柔的小腹上。
    支柔也立刻安静下来,静静的俯视这张允文脸部刚硬的线条轮廓。
    “相公,你且说说,到底是生个男娃子好,还是生个女娃子好!”支柔迷离着双眼,用近乎梦呓的语气说道。
    张允文听了半天,却是什么动静也没有,当即抬起脑袋笑道:“生男生女都一样的,柔儿你不要担心这些!”
    “可是刚才阿妈说你们汉人喜欢男娃子,不喜欢女娃子!”支柔眨起一双眼睛,向张允文道。
    “那是其他人!你相公可不一样,男娃子也好,女娃子也罢,都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为夫都喜欢!”张允文将支柔搂在怀里,柔声说道。
    支柔靠在张允文壮实的胸膛之上,幸福的半眯着眼睛。
    和支柔在房间里温存了半天,将支柔对于生男生女的担忧打消了之后,这才出了房门,在走廊之上找到了一脸落寞的李宇。两步上前,从后面环抱住李宇。
    李宇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靠在熟悉的怀抱中,却是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相公,对不起!”
    张允文闻言,微微一怔,想起李宇不能生育之事,当下安慰道:“宇儿,你真是多想了!你我成婚至今,乃是发乎于情,又非是为了传宗接代!当初孙道长就曾说过,你若生育,则可能母子皆危,此等状况为夫又如何忍心让你冒着危险生育呢?若是你想要孩子,可以找我的两位兄长过继一个来便是!”
    刘勇刘武娶了韩氏姐妹在不到五年的时间里,便生出了一大帮小子,其中刘勇有四儿一女,刘武有三儿二女。要不是张允文当初将天然居的收益转给他们兄弟,凭他们二人的俸禄,在长安城内是养不活一大家子的。
    李宇听到最后,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才不要两位叔叔的孩子呢!成天皮得跟猴儿一样,到处惹是生非。若成了我的孩子,妾身还不给愁死!”
    看到李宇露出甘甜的笑容,再也这才放下心来。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支柔被当作宝一样的供着,一向喜欢的舞刀弄剑被严令制止,大门少出,重一点的东西有人代拿,就连走上两步路都有人陪着,这让喜动不喜静的支柔很是无奈。
    然而更无奈的却还在后面。各式大补之物炖的汤,孙思邈开出的安胎药,还有自家母亲送来的掺杂了药物的牛羊奶,一碗碗水端在支柔面前,每日要喝上好几碗,喝得肚子里全是水声。
    所幸这种情况被孙思邈发觉之后及时制止了。除了安胎药之外,其余皆不让吃,同时让支柔多多吃饭。于是支柔趁机提出要让张允文烧菜。看着支柔日益肥胖的脸颊和日渐突起的小腹,张允文点点头,同意了,
    于是,张允文很悲惨的成为了支柔怀孕期间的专职厨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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