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队和救护车都已经在路上了!”大巴车外面响起了瑞秋的喊声,“孙医生,你没事吧?”
    孙立恩又快速检查了一下年轻女人的伤势,电工胶带被他捻成了一条绳子后,孙立恩将这根临时制作的止血带迅速绑在了她的左侧大腿处——止血带捆绑的位置处于骨折的股骨上方。“我没问题,但是这里还有两个伤员!”他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年轻女人,“一名男性,意识还算清醒,但可能有颈椎损伤,具体情况不明。一名女性,有开放性气胸,以及下肢骨折和脱套。”
    瑞秋大声喊道,“youkeepingdealwithit!我去找帕斯卡尔博士!”情急之下,这个说带京腔的美国人开始中英混用了起来。孙立恩听明白了瑞秋的意思,继续低头做着处理。雨伞加布条的组合让他得以固定这个年轻女人断开的股骨,而那只有一丝皮肉还连接在脚上的皮肤,也被孙立恩用身上的长袖内衣包裹了起来。等到他处理完了之后,孙立恩这才发现,自己在12月的首都机场高速上,上半身只穿了一件短袖而已。
    周围的柴油味道越来越重,其他途经此处的车辆也一辆辆的停在了大巴车后面———侧翻的大巴车几乎堵住了整条高速,横躺着的车身占据了整条应急车道,以及两条半的行车道。只剩下半条超车道,也只能让轿车勉强通行而已。热心的首都司机们干脆把自己的车停在了路边的慢车道上,留出应急车道给救援人员,然后拉着那些逃出生天的大巴车乘客上了自己的车。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高速公路上又没个遮挡。寒风吹上一两个小时,只怕这些刚刚逃出生天的可怜人都得病倒。
    几个当过兵的司机下车赶来帮忙。但是因为缺乏担架和相应的急救设备。枢椎骨折的宋华林只能继续躺在大巴车里。而年轻女人则被几人小心翼翼的托举着,送出了大巴车厢。
    孙立恩扒着车窗,朝着外面的胡佳嘱咐了几句注意观察张力性气胸的事情后又重新回到了车厢里。
    他觉得自己身上很冷,车辆的主要结构是金属,而为了节油防火,大巴车这种体型的车辆基本都不会在车身里装什么隔热部件,调控车辆内部的温度全靠空调。而侧翻了的大巴很显然已经失去了调整车辆内部温度的能力。孙立恩有心去找件衣服来穿穿,就这么穿着个t恤衫在里面乱晃,也实在是太不把北方的寒冷放在眼里了。
    可是看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而且甚至可能是因为恐惧和痛苦共同作用而哭了出来的宋华林,孙立恩摇摇头,叹了口气。自己扶着座椅,走到了他的身旁坐下。
    “你还能说话吧?”孙立恩顺手拽了个掉下来的座椅垫,垫在了自己的屁股下面。“你是哪儿人?来首都出差么?”
    “我是……沪市人。”宋华林艰难的张了嘴,声音很小。“我这次来首都,是为了来看一个老朋友。”
    “沪市啊?”孙立恩来了兴致,“我还没去过沪市呢,听朋友说那边吃的东西都放糖,是不是真的啊?”
    宋华林答道,“也不是……”他逐渐明白了这个医生为什么要坐在车厢里和自己说话。“医生,我是不是要死了?”
    “啊?”孙立恩刻意让声线变得夸张了一些,“你要死了?我怎么看不出来啊?”他努力想让面前的中年人稍微放松一点。“放心吧,救护车很快就到了。有我在这里盯着你,你不会有事的。”
    “我现在……很疼。”宋华林叹了口气,“浑身上下都疼这也就算了。我觉得自己的脖子好像快断了一样。”
    孙立恩当然不能说他的脖子已经断了。这除了让他紧张以外什么作用都没有。他只能笑着说道,“那你可比我们这些当医生的厉害。我们得让病人照了x光才知道他的脖子有没有断。”
    “医生,你叫什么名字?”宋华林忽然问道,“我看你长得很年轻,你刚毕业么?”
    “我叫孙立恩。”孙立恩做了个自我介绍。“今年二十五岁,是个刚刚开始工作的医生。”
    宋华林低声道,“我叫宋华林。”他顿了顿,忽然问道,“孙医生,能把我的手机拿出来么?就在我右边的裤子口袋里。我想给家人打个电话。”
    孙立恩摸出了他的手机,柴油并不易燃,这一点小知识他还是在高中的时候学到的。想来大概打个电话也不要紧。
    “要打给你的家人么?”孙立恩问道,“手机里存了他们的电话号码么?我帮你拨。”
    “先……先打给我的律师。”宋华林沉默了一会答道,“电话通讯录里有个赵嵩律师,打给他。”
    不先给家人报平安,反而先打给律师?孙立恩有些懵,但既然这是患者的要求,自己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他拨通了电话,提醒道,“你的脖子不能动,我把电话开成免提,放在你耳朵旁边吧。”
    电话很快就通了,对面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宋总,你飞机落地啦?”
    “赵律师,我可能要死了。”宋华林的声音非常稳定,听上去一点都不像一个正在安排后事的人。“我的遗嘱公证你做好了么?”
    “啊?”电话那头的赵律师吓了一跳,“宋总,你怎么了?”
    “我在首都机场的大巴上。”宋华林沉稳的解释道,“车辆出了事故,可能死了好几个人。我受了伤,脖子不能动了。虽然我身边这个医生说我还死不了,但是我觉得他在骗我。”
    孙立恩有些尴尬。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您的遗嘱已经公证过了。”赵律师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但仍然还是忠实的旅行了自己的义务。“您需要做修改么?”
    “不用了。”宋华林拒绝了这个建议,“麻烦你通知一下我的前妻……还有孩子们。”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孙立恩以为他已经说完了。就在孙立恩准备帮忙挂电话的时候,他忽然道,“告诉他们……我很抱歉。告诉我现在的女朋友,对不起。”
    第134章 支援
    孙立恩很想解释一下,在他看来,宋华林的伤势虽然严重,但真的不至于现在就交代后事。四院里之前离世的那个枢椎骨折患者送院时就已经神志不清了。很明显,他在枢椎骨折的时候,延髓尾端就已经受到了损伤。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在入院后二十几分钟内情况急转直下,突然没了呼吸和心跳。
    而宋华林的状态栏里只有枢椎骨折而已。并没有提示延髓损伤或者神经系统损伤。虽然没有进一步检查,但看宋华林还算平稳的呼吸,以及说话清楚利索的劲头,他的神经系统可能根本没有收到什么损伤。只要能把人安全送到医院,对断掉的枢椎进行检查明确断裂情况后再做个内固定,或者干脆做个替换。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出院了——当然,前提条件是他的胸椎和腰椎伤势不至于搞成高位截瘫。
    “孙医生。”帕斯卡尔博士低头钻进了车里。他看见了躺在地上眼泪纵横的宋华林,还有身上只穿了一件t恤的孙立恩。“情况怎么样?”
    “我还行。”孙立恩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患者情况不是特别好。颈椎,胸椎,腰椎有骨折,可能还断了几根肋骨……”他一指宋华林胸口上的起伏道,“虽然还算不上是连枷胸,不过也差不了多少了。”
    “连枷胸”这个症状是指患者出现多根肋骨骨折后,随着呼吸而表现出的胸廓软化症状。吸气时胸部内陷,呼气时胸口外突,和正常呼吸的胸口起伏正好相反。是急诊外伤中相当危险的症状之一。甚至可能会诱发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ards)。临床死亡率大概在10%左右。
    “flail chest?”就算帕斯卡尔博士的中文再好,在面临专业词汇的时候也有些捉襟见肘。但他也看出了宋华林的胸部起伏反常的迹象。“他的意识怎么样?有缺氧症状么?”
    孙立恩摇了摇头,直接对着宋华林问道,“宋总,你感觉怎么样?”
    “糟透了。”宋华林打完电话后似乎轻松了很多。“想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觉?那要不你跟我换换?”
    孙立恩哈哈一笑,对着帕斯卡尔博士道,“看起来他的情况还不错,现在还有心情和我开玩笑。”
    帕斯卡尔走到孙立恩身边,把自己身上的羊毛大衣脱下来借给了他。“其他伤员的情况还不错,可能有几个轻微脑震荡。除了刚才送出去的那个年轻女性以外,状态都挺稳定。”
    “叫救护车了么?”比起那些已经被状态栏诊断过的人,孙立恩更在意两个重伤员的情况和转运状态。“消防队也得来,宋总现在这个样子肯定出不去的,只有让消防队来把这车锯开才行。”
    “瑞秋已经打过电话了。”帕斯卡尔博士里面就穿了一件薄羊毛衫,可是看上去似乎完全不冷的样子。他镇定自若道,“刚才瑞秋接到了电话,同协医院急诊科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急诊科医生和硕士生都被集合在医院里待命,就等救护车转运伤员了。”
    “没有直升机?”孙立恩挠了挠头,他在四院里已经见过了好多次空中急救转运。按说这么严重的事故,而首都的急救资源肯定比宁远更丰富,按理来说应该也会有直升机救援才对。
    “这两个重伤员都不能用直升机转运。”帕斯卡尔博士经验丰富,一下就指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脊椎骨折或者错位,可能会导致……导致……cerebro-spinal fluid压力增加。”他一时没想起来脑脊液用中文怎么说。“气压变化可能会导致cerebro-spinal fluid压力更大。”
    孙立恩不好意思道,“这我还真没想到。”他对宋华林道,“宋总,本来还以为能让您搭个直升机呢,看来这个愿望没法实现了。”
    “不坐飞机也好。”孙立恩开着玩笑,宋华林开起玩笑来也很放得开,“我刚刚下飞机,这么一会功夫就要再坐一次也太费劲了——直升飞机上可没有头等舱服务,也没有漂亮的空姐让我看。”
    “你感觉怎么样了?”帕斯卡尔博士有些惊讶于车内的谈话气氛,他有些担心这种过度的乐观可能是某种症状,“你觉得头晕么?”
    “不晕。就是……疼,我感觉自己的脖子快断了。”宋华林的眼睛看向了帕斯卡尔博士,然后惊讶道,“你的中文说的真不错。”
    孙立恩补充道,“你的脖子不是快断了,它们已经断了。”他对着宋华林严肃道,“你的运气很好。颈部骨折的情况下还能说话,这说明你的中枢神经没有受到太严重的损伤。所以不要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去见阎王了,保持积极和乐观态度吧。”
    宋华林答应了一声,随后有些不满道,“就是太疼了,这个感觉真是讨厌。”他的额头上开始沁出了汗水,“我能用手擦擦汗么?”
    “不行!”孙立恩和帕斯卡尔博士一起喝止住了他的想法,孙立恩连忙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纸巾,“你躺着别动,我给你擦汗。”
    宋华林的枢椎已经骨折了,虽然不确定骨折的类型是哪种,但他的脊髓和延髓尾端很可能已经处于没有坚硬骨骼保护的状态下。孙立恩可不想看见宋华林因为擦汗时的动作,自己把自己的脊髓扭断!
    纸巾被孙立恩拿在手里,他轻轻的用其中一角沾掉了宋华林头上的汗水。帕斯卡尔的个头比孙立恩要高,他的羊毛大衣穿在孙立恩身上以后,袖子止不住的往下滑,孙立恩擦了两下发现衣服有些碍事后,干脆又把这件大衣给脱了下来。
    “滴~污~滴~污!”外面渐渐响起了警笛声。孙立恩顿时精神一振,“救护车来了!”
    可能很多人都没有注意过,但实际上三种常见的特种车辆所用的警笛声都是不一样的。消防车的警笛声间隔较长,从低音一路拉到高音,然后再把音调降回来,听起来像是拖长了音的“嗷~~~~”。一次完整的警告音大概要持续播放三秒钟。而救护车就只有两个音,一高一低中速来回播放,听起来就是“滴~污~滴~污”的动静。而警车的警告音则频率高得多。虽然也是一高一低,但听起来反而像是一声。
    孙立恩在医院里早就听惯了救护车的声音,如今更是马上认出了这是救护车。他连忙起身,顺手帕斯卡尔博士的外套披在了宋华林的身上,自己直接从车厢里翻了出去。
    翻出车厢后,孙立恩才看见了外面的样子。被大巴车挡住的车龙已经堵出去了至少两公里以上。仅仅留出了一条靠近护栏的应急车道,供救护车和救援车辆通行。孙立恩看着那辆在应急车道上疾驰的救护车,欣慰的点了点头——还是首都人民素质高!一眼望过去,竟然没有一辆轿车占用应急通道的。
    救护车闪着蓝灯,很快就开到了翻覆的大巴旁边。从车里一下子跳出来了五名医生。他们都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和手套。这有些出乎孙立恩的意料,一般来说,一辆救护车上只有三人。一名院前急救医生,一名担架员,以及一名司机。车里装着五名医生,也就意味着这辆车开过来的时候,恐怕连担架上都坐着人。
    “都让让,都让让!”一名医生朝着周围的车挥了挥手,然后和另一名医生一起推着担架床朝着大巴跑了过来。“你是干什么的?赶紧下来!”一开始挥手的那个医生对着孙立恩恼火的喊道,“你爬上去干啥?当自己是超人?我咋没看见你把红内裤穿外面呢?”
    孙立恩被逗笑了,他拿出自己裤子口袋里的证件,“我是医生,来这里面救人的。”他又指了指远处那辆黑色的mpv,“我们是宁远第四中心医院的,来北京出差。”
    随车来的医生们将信将疑的往回看了一眼,问道“车里还有人么?”
    “还有一个伤员,他可能有颈椎骨折,胸椎和肋骨也有问题。”孙立恩指了指翻倒在地的大巴车,“你们现在进来也没什么用,里面的伤员转运得等消防来了再说。”
    几个医生互相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去看看其他已经搬运出来的伤员。而那个指责孙立恩没把内裤穿在外面的医生则扛着药箱,顺着大巴车底盘爬了上来。
    “病人在车里?我去看看。”他行事很果断,攀爬动作干脆利索。只和孙立恩说了这么一句话,就俯身钻进了车里。落地站稳,看到帕斯卡尔博士的瞬间被吓了一跳,“我去?怎么还有个老外?”
    “医生你好。”帕斯卡尔博士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温和的笑了笑,用流畅的中文答道,“你好,我是帕斯卡尔。也是个医生。”
    急救车上的医生惊讶的看了看帕斯卡尔,又看了看孙立恩,“这还真是遇见医生开会了哈?”他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走到宋华林身旁问道,“嘿,哥们,醒醒了嘿!叫你醒你可别乱动弹啊,知道自己在哪儿么?知道自己是谁么?”
    “你的声音可比刚才的那两位医生刺耳多了。”宋华林呻吟了一声,然后不满道,“我叫宋华林,从沪市来首都办事。很不幸的是,我坐的车翻了,我的脖子断了,可能腰也断了。刚才的医生说我死不了,不过我觉得他在骗我。”宋华林顿了顿,继续道,“如果你能和那两位医生多商量两句,而不是过来朝着我大喊大叫的话,我会很感激你的。”
    第135章 大胆尝试
    “哥们儿普通话说不错啊?”尽管被抱怨了,但扛着药箱的医生却完全没有在意的迹象。他从身上掏出了笔形手电,熟练的扒开宋华林的眼皮晃了晃,操着一口听起来就非常首都风味的黏黏糊糊的“省力”普通话。“你练过?”
    “我以前做过配音演员。”宋华林叹了口气,“你是打算把我的眼睛晃瞎么?”
    首都急诊医生嘿嘿笑了两声,“你运气不错。脖子断了但是现在看起来脊髓没事。”他从手轻轻碰了碰孙立恩用自己的羽绒服和空饮料瓶子做好的简易颈椎外固定套,“你上辈子肯定是个大好人,碰到了路过的急诊医生。要不是人家专业水平够硬,你这么冷的天气一不小心打个喷嚏,那就真的把自己脖子扭断掉了。”
    简单检查过后,首都急诊医生确认了宋华林的伤势虽然严重,但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后,这才放松下来,朝着孙立恩和帕斯卡尔伸出了手握了握。“辛苦两位了,我叫夏海,不是经商下海的那个下海啊。”
    “夏医生。”孙立恩点了点头,然后抽回自己的手,在胳膊上使劲搓着,“消防的同志们还有多久能到?”
    “刚才在高速口上我们一起上来的。”夏海偏了偏头回想了一下,“我们的救护车比较窄,走应急通道方便一点。消防的车都宽,估计等个几分钟也就该到了。”他看了看孙立恩的短袖打扮,“孙医生,要不然您还是先和这位国际友人一起回车里等着吧?这个天气穿短袖,是会把人冻坏的。”
    孙立恩从善如流,和帕斯卡尔博士稍一商量后,决定还是回mpv里稍微躲一躲。而刚一爬出大巴车,两人就听到了一阵猛然而起的嘈杂声。
    孙立恩被太阳晒的有些睁不开眼,他用手遮挡着阳光,眯起眼睛才看到了噪音的来源——那些被堵在后面的司机们有些下了车,朝着两人鼓掌叫好,有的则干脆在车上按响了喇叭。高速公路上,一片嘈杂。
    帕斯卡尔博士反应比较快,大概也是因为外国这种场面比较多的缘故。他很熟练的做了个谢幕的姿势,然后拉着孙立恩一起跳下了大巴车,钻进了mpv中。
    胡佳还在外面照顾伤员,尽管随着第一辆救护车一共来了五个医生,可是几十个伤势轻重不一的伤员需要照顾,她现在根本抽不开身。而孙立恩则从自己的背包里重新拽出两件衣服,胡乱套在了身上。又把mpv里的暖风开到了最大,随后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不上车还感觉不出来,上了车被暖风一吹,孙立恩顿时觉得骨头缝里都在往外冒着凉气。坐在儿童座椅上一脸好奇的小陶德问道,“孙医生,你刚才是去救人了么?”
    陶德的中文还不错,虽然不及帕斯卡尔博士流利,但发音还挺准确。孙立恩哆哆嗦嗦的转过身来点了点头,“去看了看情况。你父亲还在里面,估计一会也就出来了。”
    陶德歪了歪头问道,“救人的感觉怎么样?我平时问父亲的时候,他总说我还太小不肯告诉我。”陶德皱着眉头有些不满,“可是我已经七岁了!”
    看着面前这个努力装出一副大人严肃模样的小家伙,孙立恩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不和你说自己的工作内容?”
    陶德摇了摇头,“他说工作应该留在办公室里,然后就经常加班不回家。平时也不和我们说这些内容……”他有些不满的砸了咂嘴,“我去年才知道他是个医生。”
    孙立恩哈哈笑了半天,伸手揉了揉陶德的头发。“其实,当医生是一件很辛苦的工作。帕斯卡尔博士不愿意和你谈自己的工作内容,可能也是因为平时的工作内容太辛苦了吧。”
    “不要弄乱我的发型!”陶德很严肃的等了孙立恩一眼,“绅士的发型是不可以被弄乱的!”警告完了孙立恩之后,小陶德嘟着嘴生气道,“你说话的风格和我爸爸一样,就是不肯说自己都干了什么。”
    孙立恩笑着问道,“你问这么清楚干什么呀?以后也想当医生?”劝人学医,天打雷劈。虽说国外医生的待遇很不错,但毕竟从医就注定要和生死打交道。这种压力其实真的不是轻易就能化解掉的。
    “我……”小陶德愣了愣,然后很有气势的说道,“我要当fda官员!”
    “fda?”中国的小朋友一般理想也就是老师军人警察科学家之类的所谓“威风职业”,以前也曾经有过“当大官”的说法。可一个美国小朋友,怎么会想要当个fda的官员呢?
    “对呀,fda。”陶德认真的点了点头,“这样我就可以帮爸爸解决掉流程,让他早点回家了!”
    ·
    ·
    ·
    消防车和消防队员终于穿过了拥堵的车龙,赶到了侧翻的大巴车旁。消防队员们用沙土先覆盖了地面上流淌着的柴油,然后扛着破拆器和救援设备走到了大巴车旁边。
    巨大的砂轮切割器轰鸣着甩出了一人高的火花,尖锐的声音却没有招来任何不满。被堵了快半个小时的车主们知道,这并不是什么没公德的邻居在家里装修,而是一群无所畏惧的年轻人为了拯救生命而发出的怒吼。
    破拆器也派上了用场,巨大的液压钳像是切橡皮泥一样切开了大巴车的驾驶室。只可惜被救出的驾驶员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他的胸口被变形的车体挤压成了薄薄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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