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田捏着手里的扫帚,一口老血都要呕了出来。
    她当然知道那是新的,这件衣服花色也好看,棉花又厚又软,本来赵金莲已经说好要给她穿了,只是没来得及拿出来而已,谁知道被苏净禾跟聂正崖的仓促分家打了个措手不及,直接连衣服带柜子都搬了过来,害她今年只能穿以前的老棉衣,棉胎都变薄变硬了,根本不暖和。
    聂小田拿着扫帚,抬头见到苏净禾看起来一派轻松的脸,心里忍不住恨意更重。
    如果不是想要拿这个小丫头片子做跳板接近聂正崖,又一定要拿到那块玉佩,她才不会委屈自己。
    水池里脏得连落脚的地方都有, * 全是虫子、蜘蛛的尸体,拿扫帚拨一拨,沉甸甸的,居然还碰到了老鼠。
    聂小田恶心得直想吐,根本忍不下去,急忙问:“小禾,几点了?我怕我妈喊我,要是我不在,回去又要挨骂了……”
    苏净禾“哦”了一声,说:“三点多了。”
    聂小田借机匆匆爬了出来:“我得回去做饭了。”
    说着把扫帚一撂,擦了擦手就往外走。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大门推开的声音,引颈一看,竟然聂正崖回来了,对方看到自己,神情很是诧异,问:“聂小田?你怎么在这?”
    又有些不放心地叫:“小禾!”
    聂小田肯过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在聂正崖面前露脸,谁知道才放下扫帚,对方就回来了,不能让他看到自己帮忙打扫卫生的样子。
    “我来看看小禾,顺便帮家里收拾收拾……”聂小田把手收到背后,还特意把声音放得嗲了几分,“二哥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小禾腿不好,要不要我给你们做点吃的再走?”
    “不用了。”聂正崖摇了摇头,随意道了声谢,已经快步往后院走,叫道:“小禾!”
    苏净禾支着拐杖站了起来,笑着说:“二哥,我在这里。”
    又指着聂小田说:“小田姐刚来说要帮我们打扫卫生,我请她帮忙打扫水池……”
    看到苏净禾全须全尾的,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聂正崖这才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起来:“自己家的事情,这水池这么难洗,你怎么好意思让别人来做,等我打扫就好。”
    聂小田看到聂正崖回来了,根本不舍得走,复又转身进来,听他在这里满口“自己”、“别人”的,急得不行,忙打拍胸脯包起了票道:“这是什么话,我把二哥当亲哥哥,把小禾当亲妹妹呢!瞧我的,这水池等我来洗!”
    第21章 当牛做马
    然而聂小田嘴上说得好听,也只是站在原地,动都不动。
    这样反复几回,苏净禾也看出了她不过是装腔作势,笑着问:“小田姐不是急着回去做饭吗?”
    聂小田支支吾吾的:“一会就走,我先看看你们这有什么能搭得上手的。”
    聂正崖懒得理她,拿了扫帚就跳下水池,很快把垃圾都清理了出来。
    聂小田后世虽然做的保姆,却从来只肯去那些轻松的家庭,哪怕钱少点,最多买买菜接送接送小孩,她多年没有碰过这么脏的活了。
    她本来想要在聂正崖面前展示自己勤劳善良,可看到那死老鼠、死蟑螂和各种臭虫的尸体,着实觉得恶心,实在待不下去,勉强说:“小禾,你看看家里有什么要收拾的,我明天再来帮你,现在真得回去了!”
    又伸头对着水池里的聂正崖说:“正崖哥,我先走了,明儿再来,小禾这里你放心,有我打点呢,肯定给你照顾得好好的!赶明儿一早就来给你热灶台,叫你回来就有吃的!”
    她见聂正崖不 * 怎么搭理自己,只好走了出去,本来还想趁着这两兄妹都在后院,偷偷溜去去房间里翻翻那块玉佩在哪里,不想一回头,正正看到苏净禾目送自己,还对自己挥挥手,死死盯着她不肯放。
    聂小田心里暗骂一声:怎么没人挖了这一对不守规矩乱看的眼睛!
    然而现在聂正崖在家,她到底不敢做得太过分,只好老老实实往回走。
    回到家里,聂小田也不忙着去烧火做饭,也懒得理会门口跟村里小孩在脏水滩里踩来踩去的弟弟聂谷生,而是赶紧回了房间,在木箱子里翻来翻去,找合适的衣服、头绳。
    她的衣服着实不多,冬天就只有两身换的,如果二婶的衣服没被苏净禾抢走,现在拿来改一改,倒是能好看不少。
    现在也只好在头发上做点功夫了。
    聂小田的头发长长,她从小就爱美,给赵金莲骂了几百回也不舍得剪,现在已经快长到腰间了。
    一想到明天,聂小田就有点期待起来。
    她可以盘个好看的发型,换身干净衣服,多在聂正崖面前转一转。
    算一算,聂正崖也该到情窦初开的年龄了,她长得这么好看,又懂打扮,村里没有一个女的比得上。
    像如今这样天天见,时时见的,等到真相大白那一天,不信他会不起心思。
    去那边做饭也挺好,在家里她妈赵金莲抠门抠到了家,煮稀饭放多一抓米就要喊天嚎地的,做菜只能拿布包筷子头沾了油在锅底滚一圈,煮出来的东西跟猪食似的,真是难以下咽。
    现在整个小尾村,谁家有聂正崖跟苏净禾日子好过?
    两人手里捏着招队长一家给的钱,又有粮票,今儿去还在厨房里看到一篮子鸡蛋跟鸭蛋,油也是一大桶,白花花的大米一缸子。
    听人说,招队长还给了肉票呢!如果能说服苏净禾把肉票拿出来,让她弄点猪肉吃……
    不然凭什么自己只能吃糠咽菜,苏净禾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聂小田越想心里越喜滋滋。
    明天就去做饭,一来给聂正崖看看自己的手艺,二来也能一边做一边把好的先吃了,哪怕吃个半饱呢,回来再填另一半肚子也好啊!以后回家遇到不好下咽的,也就不用再逼着自己吃了。
    她想得正挺美,忽然听到外头赵金莲扯着嗓子骂:“聂谷生!你个狗娘养的!你衣服鞋子还要不要!看我不打死你!”
    紧接着就是小弟聂谷生杀猪一样的嚎叫声。
    赵金莲拖着儿子进屋,往他屁股上抽了几巴掌,大声叫:“小田!小田!你死哪去了,怎么不看着点你弟弟!”
    聂小田嫌恶地往外头瞥了一眼。
    回来得越久,她就越嫌弃这一家子。
    以前自己会沦落到那副田地,完全是因为有赵金莲跟聂建军这样的父母,又有这一家子兄弟。
    重来一回,还指望她像以前一样当牛做马地干活?
    做梦吧!
    聂小田脱鞋子上了床,把头朝着外面,捂 * 着肚子,露出一副难受的表情。
    赵金莲找不到女儿,骂骂咧咧地进了里屋,看到聂小田躺在床上,火气更大了:“你个懒婆娘,怎么又躺着!饭你也不做,弟弟你也不带,屋子也不收拾,我看你是想上天了!”
    又说:“去把你弟的衣服鞋子洗了!”
    聂小田不肯动弹,皱着眉说:“我肚子疼得厉害。”
    赵金莲瞪了她一眼:“先前拉肚子,现在又肚子疼,你当你是解放前的千金大小姐啊?!”
    她骂了一通,还是回厨房乒乒乓乓做饭去了。
    ***
    村东头,聂正崖清理干净水池,又拿水洗了好几遍,这才爬了出来。
    他去把大门锁好了,去厨房里摸出碗筷,又从角落里拿了个盖了布的小竹篓过来,脸上的笑遮都遮不住,对苏净禾说:“小禾,瞧瞧这是什么。”
    苏净禾见竹篓外头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一直绕着飞来飞去的,仔细一看,原来是两只蜜蜂,等把那布一掀开,里头居然放了三四片蜂巢,蜂巢里头至少都是六七分满,甚至还有□□分满的,有几块金灿灿,还有两块颜色黑些,另外一个干脆生在树枝上,这个还带着花粉。
    聂正崖心里一直想着这个事情,刚刚聂小田在,他不敢拿出来,现在好不容易送到苏净禾手上了,忍不住勾了勾唇。
    “我干活的时候看到山顶有几棵鸭脚木,好些蜜蜂围着飞,想着可能有蜂巢在附近,下工之后就不急着回来,跟着去追了一圈,果然在刺木丛里找到了一个断了的大树根,里头七八片蜂巢,回来路上又找到一个树枝蜜。”
    他拿碗盛着树枝蜜,用筷子刮了刮蜂蜡,只轻轻一按,粘稠的金黄色液体就缓缓流了出来。
    聂正崖把夹取下来的小半块树梢蜜举到苏净禾嘴边:“尝尝味道,野蜜最甜了!”
    苏净禾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
    鸭脚蜜清甜不腻,苦难的生活里有这样一口,又能有这样一个兄长互相依偎,再难也不难了。
    第22章 有来有往
    苏净禾只尝了一口就不舍得吃了。
    两人把蜂巢一块块压挤出来,装进了玻璃罐子里。
    甜味使人愉悦。
    金黄剔透的蜂蜜很快流淌了出来,一股股浓郁的甜蜜香,让人闻着心情都变得好了。
    拿到最后一块蜂巢的时候,苏净禾忽然发现竹篓最底下放着两枝树梢,绿叶之中又有黄白相间的颜色,稍微凑得近点,就闻到一阵淡淡的芳香。
    她好奇地问:“二哥,这是什么?”
    聂正崖看了一眼,笑着说:“我看你腿伤一时好不了,一个人在家里肯定无聊,只是现在大冷的天,外头也没什么花草,恰好今天去采蜜的时候遇到一片树,上头连花带果的,颜色倒是挺显眼,顺手就给你摘了两枝回来。”
    苏净禾笑盈盈地把那两枝拿了出来:“可惜家里以前的那个细腰花瓶没能带回来,不然拿来插这个花肯 * 定好看!”
    她兴致勃勃地拄着拐杖要去找竹筒盛了水来,坐着仔细摆弄。
    聂正崖看着直好笑,又有点心酸。
    他特地带回来的东西,能让苏净禾这么喜欢自然是好事,可两枝什么都算不上野花野草,都叫对方这么惊喜,可见两人现在日子过得有多落魄。
    聂正崖暗暗叹了口气,盘算好明天一定要早点起来看一会书,将来真如同校长所说的机会来的时候,才不至于错过了,最后只能叫两兄妹继续吃苦。
    他转头去厨房生火做饭。
    苏净禾一个人坐在桌边看那两枝花,却是越看越觉得眼熟。
    不知道是不是聂正崖特意挑选过,竹筒里的两枝都结得满满的,有花也有果,果多花少。
    花枝有很多梢头,每一个不是生了一朵花就是结了一个果,花顶端裂开六七瓣,裂片有点像披针的形状,花冠有白色的也有乳黄色的,花柱倒是挺长,看着确是挺漂亮。
    至于果子,有黄色也有橙红色,最大的不过两公分。
    苏净禾前世的导师是国内顶尖的翻译专家,作为对方最出色的学生,她没少帮着做项目,其中就有一项弘扬中华药学的课题,里面列满了能入药的花花草草资料。
    亲手翻译过的东西,自然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可是时间过去得太久,又记不得那么清楚。
    苏净禾有心要想起来,总觉得竹筒里这根树枝应该有什么其他的作用,偏偏竭力想了半天,就是回忆不起来。
    这个时候门口有人敲门问:“小禾?在不在家的?”
    苏净禾听到是招荷花的声音,连忙去开门。
    招荷花胳膊下夹了个盖着布的菜篮子,搓着手钻了进来,一边跺着脚叫“好冷”,一边往厨房走:“我妈说你一个人在家不好做事,叫我过来搭手做个饭。”
    苏净禾连忙道谢,又说:“我二哥回来了,荷花姐不用忙,坐下来喝口茶吧。”
    又留招荷花吃饭。
    招荷花急急摆手,“也不知道怎么的,我那嫂子吐了一天了,闻着什么都说一股鱼腥味,吃不下,我先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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