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把菜篮子放下说:“家里种的白菜花,可甜,我妈喊我送两把过来。”
    苏净禾也不推辞,笑着收下了,只是她看招荷花掉头就要走,忙问:“荷花姐,篮子不要了?”
    招荷花说:“里头还有半篮子山楂跟酸枣,你留着吃个玩吧。”
    苏净禾奇道:“你们自己不吃吗?怎么给这么多?”
    招荷花苦笑:“还不是我哥,他看嫂子什么都吃不动,心里着急,上回去外头开会的时候,也不知道听谁说孕妇喜欢吃酸的,就四处找了一堆山楂跟酸枣回来,哎呦那个酸喂!牙都倒了,吃一口出一嘴巴的清口水,哪里是人吃的东西!”
    “一回来就给我妈给说了一顿,说是怀着孩子不能吃山楂,那酸枣也不看是不是新树结的就捡回来,又酸又涩,黏哒哒的,家里也没 * 人爱吃,我想着你跟聂正崖以前住在镇上,怕是没见过这个东西,带过来给你耍着玩,吃不惯就丢了得了。”
    她说着挥了挥手,匆忙走了。
    苏净禾把人送走,回头看了桌上的两枝花果,实在是想不起来其中来历,又因为反复竭力去想,反而更难受了。
    她索性把这件事情丢开,去看篮子里的酸枣跟山楂。
    山楂红艳艳的,长得倒是很好看,个个都大,肉也厚,然而咬一口就发现酸得厉害,是真不能吃,越吃越饿。
    至于酸枣,倒是有硬有软,这个味道就更奇怪了,酸中还带着涩味跟淡淡的苦味。
    这两样东西在现在是一点都不讨喜,送人都送不出去,可苏净禾上辈子却见过有不少孕妇喜欢买酸枣卷来吃,说是开胃健脾。
    她想到上回纺织厂工会的吴处长给的一大袋白糖。
    糖这个东西,放久了也不好,招家对自己和二哥真的是没话说,凡事总要有来有往才好。
    苏净禾很快做了决定,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提着篮子去了厨房。
    聂正崖看她进来,不太高兴:“这里烟熏火燎的,跑过来做什么?医生不是喊你没事不要动,多躺着坐着才好得快!”
    苏净禾笑了笑:“我拄着二哥给做的竹杖呢!一点力都不用使。”
    又把刚刚招荷花来的事情说了,将篮子提了过去:“我想着招队长一家对我们都好,荷花她大嫂吃不下东西,不如给她做个酸枣糕?还有,我看二哥最近总是吃不了两口东西就说饱了,是不是不消化?给你做点山楂卷带在身上,胃里胀气的时候吃两个。”
    聂正崖一时失笑:“我那哪里是不消化,我是……”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闭了嘴。
    苏净禾抿嘴笑,问:“是什么?”
    聂正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啊!”
    最后还是说:“这个山楂糕跟酸枣糕要怎么做?我来做吧?”
    他吃两口就不吃了,自然是想给苏净禾吃多点。
    但是他心疼妹妹,妹妹自然也心疼他,既然有心要做吃的,也就随了她的心意去吧。
    苏净禾摇头:“也不怎么难,只是费工夫得很,你白天忙,我来弄就好。”
    只是她想到桌面上那两枝花果,忍不住又问:“二哥,那两枝花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第23章 心善
    聂正崖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在野山泉边上,那一片挺多这种树的。”
    又笑着说:“要是喜欢,我过两天再给你带几枝回来插花。”
    野花野草的,也不值当什么,而且这果子虽然都长得颜色挺鲜艳,但是入口又涩又苦,根本没人吃,都是自己熟透了落在地上烂掉。
    苏净禾就问:“二哥知不知道这个树叫什么名字,有多高?”
    这个聂正崖倒是知道,他比划了下:“有半人高的,也有一二米的,恰好那天我遇着村里人问了一声,说是叫黄子,怎么了?”
    苏净禾摇了摇头。
    她听完 * 之后还是想不起来这“黄子”究竟是什么东西,只好微笑着说:“没什么,这两枝够插好多天啦!等我腿伤好了,二哥再带我去看,只是不知道到时候这些花果还在不在。”
    聂正崖:“在的,只是距离野山泉远的都掉得差不多了,离得近的树上倒是还有不少,过一阵你腿好些了,我背你去看。”
    小尾村的野山泉在后山半山腰,是一口温泉,硫磺味很重,水温也烫,冬天的时候有些村民甚至会为了图省柴禾带着桶去那里洗澡,也不管会不会下了山又是一身汗。
    苏净禾一口答应了下来。
    如果只是眼熟倒也没什么,但是见到这两枝花果,她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一些很重要的信息,很想亲自去瞧一眼,确认一下。
    聂正崖看妹妹一直在边上站着,忍不住说:“灶台边烟火大,你去边上坐着,等吃饭了我再喊你。”
    他洗净摘好了刚刚招荷花送来的白菜花,又拿了三个鸭蛋出来,揭开锅盖的时候,锅里的白水已经烧开了,就把鸭蛋一敲,打算要往锅里打。
    白水煮青菜,里头加两个白水煮蛋,这个搭配让苏净禾看得一颗心都吊了起来,连忙把他的手拦住:“二哥你在边上搭把手就好,我来做菜吧。”
    她指着自己的竹杖:“我拄着杖呢,就一个菜,很快就好,不费什么力。”
    聂正崖虽然有心让对方好好休息,却也知道自己做的菜实在不好吃,只能让到边上看着。
    苏净禾将滚水盛了出来,拿出个大碗把三只大鸭蛋打散,烧热锅,下了花生油,等油生烟,滋溜一声,将鸭蛋液倒了进去。
    蛋液遇到热油,很快激出了浓郁的香味,鸭蛋体积膨胀,表层甚至冒出大个小个的鼓泡泡。
    苏净禾用锅铲将鸭蛋翻了一面,底面已经煎得焦黄,香味四溢。
    等到两面鸭蛋都焦香,她才把刚刚的装出来的滚水重新倒进了锅里。
    开水一遇到热锅,立刻又滚了起来,几乎是一瞬间,清水就变成了奶白色。
    苏净禾切了两片姜进去,盖上盖子给锅里的汤继续煮,又把前两天招荷花她妈马娟兰送来的新鲜冬菇取了出来,洗净去蒂切成片,一起下进了汤里。
    看煮得差不多了,她才下了一勺盐调味,先把煎蛋一分为二盛出,又取了两个小碗出来分装,倒入原汤原汤,紧接着把摘好的白菜花下进锅里剩下的汤中汆烫。
    冬天的白菜花梗叶又大又嫩,最顶上那一簇簇小花都没有开,下水不一会就熟软了。
    总共不过十来分钟,热腾腾的菜汤就端上了锅。
    虽然是快手汤,汤底没鸡肉也没猪肉,可原汤香极了,聂正崖喝了一口最开始盛出来的汤汁,觉得嘴把上竟然像糊了一层胶质一样。
    他惊讶极了:“鸭蛋汤也能这么好喝?”
    平常人都是寡汤里煮两个蛋进去,蛋自然是好吃的,可那汤着实没有什么滋味,如 * 果打碎了煮成蛋花汤,蛋液又会四散,连塞牙缝都不够了。
    聂正崖头一回吃到这样的做法,鸭蛋煎过之后比起水煮蛋不知香了几百倍,一口吃进去,满嘴都是煎鸭蛋的浓香,和着浓郁的汤汁,烫呼呼的,其中又有菌菇特有的鲜甜味,简直是人间美味。
    他念书的时候多数吃食堂,来小尾村之后几乎天天挨饿,饭都吃不上,更不可能有什么好东西。
    此时大冬天的跟苏净禾坐在屋子里,喝一碗鲜浓的暖汤,全身都暖和起来。
    苏净禾笑了笑:“我看书学来的,说是没有肉也可以用鸡蛋、鸭蛋煮汤,味道一点都不输。”
    她从给聂正崖分过去一点白菜花,又笑着说:“用这个汤烫菜也好吃的。”
    用这个汤烫熟的白菜花,颇有点高汤白菜的意思,既保持了菜花的清甜,又有汤汁的浓郁,把原本的甜味加重了几分。
    两人吃完了一大锅汤,聂正崖把碗底的一点汤汁都喝得干干净净,吃完之后,还做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我学会了,明天还吃这个,我来做!”
    苏净禾汗都要吓出来了,劝了半天才让聂正崖打消这个念头。
    收拾好厨房,两人就坐回了苏净禾的房间里,取出了两本书,点着煤油灯凑在一桌上安静地看了起来。
    聂正崖看的是物理、化学的教科书,苏净禾则是翻出了一本《植物图鉴》,有心要把那个“黄子”的来历找出来。
    她找遍了“h”开头的树木跟植物,毫无所得,只好一页一页翻阅起来,查找之外,也当是增长知识。
    花了一晚上也只看了大半本书,一无所获,倒是聂正崖那边两门课都学完了两章,还妄图从书里找到煎蛋汤好吃的科学道理。
    他煞有其事地推断:“有可能是鸡鸭蛋煎过之后,又马上下进开水煮,油脂跟蛋液里凝固的蛋白质都跟开水发生了作用分解,变成了悬浊液……”
    又认真判断:“等改天煎好鸡蛋之后,我们下冷水煮汤,试试看能不能煮出来这么白这么浓的就知道了。”
    苏净禾听得哭笑不得,却也有点佩服。
    先不管这个推断对还是错,二哥做什么都有这种刨根究底的精神,所以他除了做饭,做什么都做得好。
    哪怕后来出去给镇上小酒厂里做学工,他值班时的出酒率都会比其他人的高很多。
    问及原因,原来他还特地记录了半夜蒸馏的时间,多久给粮食翻面,多久给蒸锅里添水,多久给灶台添火,不但做成了一本详细的手册,还认认真真遵照执行。
    可是这份手册给到厂长并且下发推行之后,其他工人却都不当回事,半夜还是经常睡过头误了点,导致出酒率还是比他的低很多。
    眼看时间不早,聂正崖特地交代:“灶台上我坐了粥,明天早上你起来就能直接吃,我五点就要出去上工,你不用找我。”
    苏净禾诧异极了:“现在不是 * 农闲吗?怎么会要这么早啊!”
    “招队长没说,但是他说如果明天去的话给算八个公分,我就报名了。”
    农闲的时候公分少,这一阵子都是四个五个的,聂正崖年龄不够,干农活也比不上从小熟手的,算不得壮劳力,还要打个折扣,这一下给八个公分,已经算是很多了。
    再过个把月就过年了,到时候会按公分分粮食,两人名下没多少公分,现在是多攒一个是一个,怪不得他心动。
    苏净禾现在伤了腿,帮不上忙,只好叮嘱道:“二哥注意安全,不要蛮干。”
    聂正崖笑了笑:“你只管养伤,放心吧!”
    他提了热水进来,帮着苏净禾烫了脚,按照医生说的轻轻给她用热毛巾擦捂伤脚,又灌了一个暖水袋的热水进她被窝里,才收拾好房间出去了。
    两人各自休息不提。
    次日一早,苏净禾是被门口砰砰砰的敲门声吵醒的。
    她听到聂小田在外头一边敲门一边叫:“小禾,我是你小田姐,你还在睡懒觉啊!快来开门!”
    这时候刚好是平常普通工种上工的时间,左右邻居不少听到声音的,也有路过的人问:“小田你来做什么?”
    聂小田就一个一个回答:“我不放心小禾一个人,特地过来给他们做早饭。”
    又专门加了一句:“可别给我妈知道,她……唉!”
    这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人个个看了惋惜。
    “还是小田心善。”
    “放心吧,不跟你妈说!”
    聂小田的长相在村里算是出挑了,她嘴巴甜,见人就叫,本来女孩子一向懂事,尤其跟赵金莲、聂谷生之流对比起来,更是活脱脱的歹竹出好笋。
    她的声音并不小,老房子材料差,苏净禾隔着门隔着墙都能听清楚,顿时有些不舒服。
    还什么都没干呢,已经表现得他们欠了她多少似的,等到真的做点什么屁大的事情,还不知道会宣扬成什么样子。
    知道把人拦在外面没什么好处,苏净禾想着要去开门做点什么。
    她刚要起来,就听到门口另外一个女声问道:“哟,这不是小田吗?你不在家,跑来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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