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保和宫。
    “你这小子,这两天怎么来这么勤?”成徳皇帝批完奏折,略显讶异地看着坐在软榻上看书的宇文烨,看清书上面的字,他挑挑眉:“今儿个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只读兵书的你竟读起尚书来了?”
    这小子脑子聪明,却不怎么喜欢读儒书,自认字后常常抱着兵书看。四书五经还是自己盯着,他才囫囵吞枣地读完。
    宇文烨耳根倏地一热,像烫手山芋一样把书丢在一边,面无表情地摊手道:“是刘胜给的!”
    “……”刘胜见他眼神里含着警告,不由失笑,道:“老奴见烨王殿下等着无聊,就翻出这本尚书来,没想到殿下真的喜欢。”
    宇文烨扫了那本书,摆手否认:“我不爱看,以后别把这种书递给我了。”
    “是是是,老奴记住了,”刘胜点头,心中猜怵烨王这言行不一的状况,是不是因为凤大小姐。
    成徳皇帝也看出了皇弟的异样,眼底浮现一丝了然,冲刘胜道:“叫两位司业进来吧。”
    这小子,分明喜欢人清歌丫头,却还不自知呢。
    宇文烨闻言,不禁坐直了身子。
    “拜见圣上和烨王殿下,”高、李两位司业进殿跪拜过后,开始汇报今日所见。
    高司业先是压低了声音,卖关子道:“……此次试题,是祭酒大人亲自出的,四道策论选自四书,另有一道算术题与一道作诗题,虽不难,但想要顺利通过,至少得有举人之才。”
    李司业也配合地垂着头。
    “啊!”刘胜一听,当即露出担忧之色:“老奴当面叮嘱过何大人,清歌小姐是女子,没名师教导,让他尽量放低些水准,他答应得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出了这么难的题。”
    成徳皇帝微恼,刚准备下盘棋的兴致瞬间没了,“何守仁这狗东西,朕就这么个弟子,让她到国子监学个一两年怎么了!他可倒好,玩起这阳奉阴违的手段来。”
    气煞人也!
    宇文烨倒好整以暇地理了棋盘,自顾自地率先落子,道:“她考不上是本事不济,关何祭酒什么事,皇兄改日见了这不成器的弟子,只管教训她便是。”
    他顿了顿,道:“当着皇兄的面狂得没边儿,这种要求都能提的出来,真到了考试的时候就漏底了吧!”
    “清歌丫头哪里狂了,朕看她踏实聪敏,是做学问的好料子,”成徳皇帝瞪了他一眼,又给了两位司业一记眼刀,“你们两个就没长点心,拦着点何守仁?”
    高司业成功地让殿内的人以为凤大小姐没通过考试,闻言缩了缩头,心里半点不虚,他强自压制着激动,弱弱道:“出题时五位大儒有盯着,我们不好阻拦。”
    “噗嗤,”李司业看着好友装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好你个李承峰,你还有脸笑!”成徳皇帝一见,顿时更生气了,拍着桌几训他两:“你们两个人,还没胆量跟何守仁讲道理,朕要你两有什么用!”
    “不行,你们回去安排一下,过几天让清歌丫头重考一次,就说上次题拿错了,”成徳皇帝哪忍心让徒弟失望,下命令道:“这次要敢再出那么难的题,我就让你两去皇庄里种地!”
    “咳咳,圣上,”高司业抬头,飞快地瞄了皇上一眼,道:“凤大小姐不能再考一次。”
    “怎么不行!”成徳皇帝脸沉了沉,道:“朕不管你两怎么做,必须得把她安排到国子监。”
    高司业还没见过皇上这么不讲理的样子,心里都笑翻了,叹着气道:“凤大小姐她考过了,不能再考了。”
    “嗯,嗯?”成徳皇帝一愣。
    刘胜眼睛一亮。
    宇文烨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道:“哦,她还算有点本事。”
    高司业忍不住笑哈哈道:“凤小姐只用了两个时辰就做完了试题,且篇篇文章上佳,诗也极为绝妙。”
    说着,他将抄录的答卷递了上来。
    成徳皇帝一听,脸上已经多了几分得意和期待:“快呈来。”
    一拿到手,便忍不住看了起来。
    这一读,只觉心里更舒坦了,尤其那首名为咏春实为借古讽今的诗作,最是令他满意:“旧苑荒台杨柳新,菱歌清唱不胜春。可怜无限西江月,犹照吴王宫里人。朕没看出来,这丫头竟还有这等诗才!”
    宇文烨也默默吟诵了一遍,唇角悄悄上扬了几分,“皇兄言过其实了,也就写得马马虎虎吧。”
    成徳皇帝不想理会这笨小子,扫视着高司业,冷哼一声,“高安阳,你好大的胆子,连朕都敢糊弄了。”
    “臣冤枉啊,”高司业连声叫屈,道:“臣都是在如实禀报,绝无半点虚言。”
    “行了,别装了,”成徳皇帝心情极好,忍不住摸起棋子跟宇文烨对弈,落了子又斜睨了二人一眼,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问道:“既考过了,那她选了什么正科?”
    不会是尚书吧?
    软榻上还扔着一本尚书,书页半开半阖。
    高司业还想再卖关子,想了想还是没再作死,“五位大儒都想收她入自己的经科下,凤小姐遂直接报了五门。”
    “咳!”成徳皇帝差点被呛到,他放下茶盏,不敢相信地盯着二人,问道:“她没被五位大儒打出去吗?”
    这丫头,皇弟说她狂到没边儿了,他还替她说话,这可倒好,刚说了不久她就用行为打了他这个皇上的脸。
    真是……有够狂妄!
    高司业连连摇头,道:“没,祭酒和五位大儒同意了她的请求,让她今年先选修两门,凤大小姐便选了尚书和春秋两科。”
    成徳皇帝觉得他跟她见到的何祭酒、五大儒可能不是同一伙儿人,那帮倔老头,脾气臭得跟什么一样,又爱训人,怎么可能这样痛快地答应了。
    不过,看着皇弟落入手里的答卷,又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她这小脑袋瓜子,究竟怎么长的?”成徳皇帝喃喃道,忍不住想起昔日自己崇拜又嫉妒的那一人,“这凤家人,是天生这么聪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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