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只是不周吗?”
    左林望着张氏,但也没再多说下去。该敲打的已敲打了,也不能过了。她是左家的当家主母,将她的威风全打了,以后内宅的事就不好管了。
    “罢了,你以后要对两个孩子上心点。挚儿连自己亲娘的模样都只能从画像上窥得,夫人去了后,又交给钱姨娘带,没成想钱姨娘也是个命苦的,早早去了。她走后,挚儿抱到你身边两岁都不到,说起来与你生的有何区别?”
    “夫君误会了。”
    张氏泪眼汪汪的,刚想开始表演,哪里晓得左林却是话锋一转,道:“好了,你也是知事的人,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前些日子我给明知先生递了名帖,哪里晓得人不在家,竟是外出了。昨个儿来信,说是回来了。我一个人没把握,想带着四弟一起去请先生,可能要在外小住几日……”
    话说到最后,声音渐渐低落,似含着心虚。
    张氏没听出来。她所有的思维都被许明知三个字给吸引住了。
    许明知,当世大儒。虽未出仕,但天子见了他都得礼让三分!夫君去请这样的人做什么?难道是?
    她狂喜!连道:“夫君是想请明知先生来教孩子们功课吗?那,那要妾身准备些礼物吗?”
    “不必,明知先生不喜那些俗礼。”
    左林说着便是起身,“衣物我自己准备好了,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去四弟那儿一趟,过几日便回。”
    “是!”
    张氏满脸喜色地起身,“妾身定会将家中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半个时辰后,张氏院里传出砸东西的声音!
    “生了一场病,大难不死倒厉害起来了!”
    张氏坐在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着。左林走了,她刚想耍耍威风,作下规矩来挽回自己的威严时,管事大嬷嬷告诉她,她给左挚找的先生被赶走了。
    这可气坏她了!那先生可是她族人,是她找的人!说赶走就赶走,都没知会一声,这还将她当成妻子吗?!
    更可气的是,丈夫舍下老脸去找许明知根本不是为了她的儿子,而是为了左挚!那个左挚打小身体羸弱,又胆小,自己的晋儿到底哪一点不如他?!
    也就是他出生早几月,不然她的儿子才是嫡长子!
    她气得神色扭曲。想起被赶走的张嬷嬷,再想想自己被夺走的掌家之权,被禁足的日子……
    她便觉得今个儿自己要不寻寻罪魁祸首的晦气,自己这口气都要上不来了!
    “去将大姑娘给我喊来。”
    她沉着脸道:“听说她这些日子读书颇有心得,越发懂规矩,我这个当娘的也想看看。”
    仆人去喊左玉,很快便又回来了。
    张氏见左玉未跟过来,不由大怒,“人呢?!不会规矩学的,连我这个当娘的都不放眼里了吧?”
    “夫人息怒!”
    仆人跪在地上,连连道:“大姑娘在给先头夫人诵经,她身边婢女说姑娘有过交代,不得打断,晚点自会禀告大姑娘……”
    第24章 打你还要理由吗?
    “砰!”
    张氏猛拍了下桌子,“到底是活人重要还是死人重要?!”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惊!
    心里不约而同生出一个念头:夫人这是被气疯了?
    “夫人,可不敢说这话。”
    张氏身边的小张嬷嬷道:“万一被小人听了去,多半要惹事。”
    “我还怕惹事吗?!”
    张氏怒道:“这家里还把我当人吗?一个小辈都敢爬到我头上了!行,她不过来是吧?那我去!”
    大小婆子,一等丫鬟,二等丫鬟……
    一行人,在张氏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赶到左玉住的五进院里。
    五进院正屋大门紧闭,清朗的诵经声从屋里传出。张氏上前,李三娘忙着三个女儿上前行礼。
    “你们大姑娘呢?”
    张氏阴沉着脸,“我这个当娘的都亲自过来了,还不出来见人吗?”
    “夫人恕罪。”
    李三娘道:“大姑娘在里面给前头大娘子诵经。因诵的是地藏经,故而时间长了些。”
    “哈!”
    张氏都气乐了,“她以为她是谁?!大圆寺内的高僧大德吗?她诵的经有用吗?!”
    “奴,奴婢也不知。”
    李三娘以前不过一乡下农妇,何曾见过这等场面?但她想着左玉对自己一家子的好,还是咬着牙道:“但,但奴婢以前听人说过,心诚则灵。大姑娘跪地诵经,菩,菩萨应该是能知道的吧?”
    “你什么东西?”
    张氏挑着眉,“主子做错事,你居然还敢帮腔?如今这阿猫阿狗都可以到我们镇国公府来当差了吗?小张嬷嬷,给我掌嘴。”
    “是,夫人!”
    这小张嬷嬷是张嬷嬷的妹妹。自己姐姐被左玉赶出了府,还挨了打,本就对左玉心怀恨意。她打不了左玉,但如今有机会教育左玉身边的人,自是乐意。
    她肃着脸上前,神色虽肃穆,可眼底的恨意却是藏不住。
    “你要做什么?!”
    花晨一把抱住自己的娘,“夫人,我娘做错了什么?”
    “好个没规矩的东西!”
    张氏指着花晨,“我来我去的,你当这儿是什么地方?不过是我左家一个奴婢,想打就打,还要理由吗?!小张嬷嬷,给我一起教训了!”
    “是!”
    “夫人,我们非你们左家卖身奴,我们是姑娘雇的帮佣!您无权打我们!”
    花晨梗着脖子,“而且打狗看主人,如果我们真有错,也该是大姑娘来罚我们!”
    “花晨!”
    月夕制止了她,连连磕头道:“夫人息怒。奴婢几个从乡下来,刚入府几天,规矩学得不好,惹夫人生气是奴等不对。只是奴婢愚钝,不知奴婢娘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夫人这般生气?奴等愿认罚,但也请夫人告诉我们错在哪,如此也可避免再犯。”
    她说着便抬起手,行了大大的一个礼,“奴婢谢夫人调教,奴婢感激不尽!”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张氏气得都哆嗦了。这几个丫头长得一模一样,可个个都不好惹。一个性烈如钢,一个绵里藏针,好哇!这是要反了天去了不成?
    自己堂堂镇国公夫人打几个奴婢还要理由?
    “全部上去,给我掌他们的嘴!”
    “是!”
    一群人上去,眼看李三娘等人就要挨打,屋里的诵经声忽然停了。
    “吱呀”一声,正屋的门打开,一身素色的左玉从里面走了出来。
    “母亲,不知女儿这几个仆人做错了什么?竟惹您这般生气?”
    左玉走下台阶,神色淡淡,可嘴里说出的话却如淬了毒一般,字字要人命。
    “竟是要在女儿母亲牌位前教训女儿的身边人吗?若因此惊扰亡者而有所怪罪,该如何是好?”
    火气正上头的张氏仿佛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正屋大门敞开着,左玉生母的牌位与画像直直面对着她。
    画像里的女子眉眼柔和,体态端庄。可当张氏对上那双眼时,心里不由一寒。
    先头娘子脾性好归好,可手段却端得是厉害。她在世时,自己从来不敢放肆。人家是国公的女儿,又满腹才学,多的是办法可以将她除掉。
    现在,人虽已去,可每日上香见到这画像时,她总有些不适。而眼下,就更不适了。
    “小张嬷嬷,您怎么也不劝劝母亲?”
    左玉走到小张嬷嬷跟前,“在这个家里做事就不知个轻重缓急吗?!”
    最后四字已带上的严肃。
    小张嬷嬷一阵恍惚。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是左玉。那个庸弱,说话都结巴的大姑娘身上能散发出这样的气势?
    “奴,奴婢只是奴婢,只听夫人的。”
    “那夫人喊你杀人你也杀吗?”
    这话问的,不是不讲道理吗?可小张嬷嬷现在是骑虎难下,只得咬着牙道:“是!奴婢就该听主儿的话。”
    “花晨,给我掌她的嘴。”
    众人一愣,这是什么道理?听主人的话不对?怎么还要掌嘴?而且这可是张氏的身边人,你说打就打啊?
    “唯!”
    花晨站起来,想着这婆子刚刚想打自己娘,而且他们明显就是过来欺负大姑娘的,心里那个火气蹭蹭直冒,抡起手,在张氏的质疑声中,猛地就一巴掌拍了下去!
    万籁俱静,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惊呆了!
    小张嬷嬷的脸肿了起来,嘴角甚至有了一丝丝血。
    花晨可不是闺阁里的娇小姐,也不是她们这些养尊处优的老婆子。她在乡下长大,懂点事时就要帮家里干活,再大点,就下田种地了。
    这些日子在左家吃得好,住得好,左玉还教育她们要经常锻炼,这身体一恢复过来,那力气也就回来了。
    花晨打了一下,只觉通体舒泰。见左玉又没叫停,便又抡起手,反手又是一巴掌下去。
    这回她使足了力气,直把那婆子打得哇呀直叫,脸都歪了过去!
    “你,你,你,你……”
    张氏抬起手,指着左玉,“你,你敢打母婢,你,你反,反了!”
    “母亲心善,不忍给身边奴仆作规矩。可奴仆犯错往往会牵连主人,所以女儿越俎代庖替母亲作了下小张嬷嬷的规矩,还请母亲原谅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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