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想起从前,对这一张肉饼也起了几分兴致,她笑着说,“喜欢的。”说着又拉着齐豫白坐在一旁,“一道吃吧,这么大一张我也吃不完。”
    而且快吃晚膳了。
    齐豫白也未拒绝,主动撕扯了半张,拿在手上吃,见身边兰因有些惊讶的模样,他笑道:“没想到?”
    兰因点头。
    齐豫白便笑着与她说,“从前读书的时候有时候怕迟到,早膳都是边走边吃的,后来科考,每天都得看书,吃饭的时间更少了,有时候端着碗扒几口就得继续扎进书海里去。”
    兰因听完后却更加惊讶了,“更难想象了。”
    见齐豫白挑眉,她方才笑道:“自小听表哥他们夸你,说你门门功课第一,看书还不认真,我还以为……”
    “以为我是天纵奇才,不需要努力就能手到擒来?”齐豫白笑着接过话。
    兰因笑,“你看着的确很像。”若是别人或许没这么大的说服力,但齐豫白肯定有,就他这一番气态和模样,便说他是神仙下凡,恐怕都有人信。
    齐豫白看她,“那现在知道我不是天纵奇才,是不是觉得我身上一点光环都没了?”
    兰因摇头。
    她看着齐豫白,很认真的语气,“不,如今我更喜欢你了。”
    这下倒是轮到齐豫白惊讶了,不等他说什么,便又听兰因说道:“从前把你当仙人,总觉得有些不真实感,如今我终于放心了。”
    很少说这样的话,兰因终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可她望着齐豫白的眼睛却一寸也没有移开。
    四目相对。
    齐豫白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也一点点溢开笑容。
    这个傍晚,两人相对而坐,比起早间的亲密,此时的两人并没有离得很近,可就只是这样淡淡说着家常话,两人都已经很满足了。
    等吃完肉饼,两人收整一番准备回家的时候,兰因方才和齐豫白说了一句,“谢谢。”
    “嗯?”
    齐豫白似有不解,回眸看她。
    兰因便迎着他的注视说道:“我知道你已经知道了。”虽然他对此一字不言,也未曾用言语宽慰她,但兰因清楚他是以这样的方式来纾解她难过的情绪,而她也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先前还有些萎靡的心已经变得平静了许多。
    原先那一句慰藉自己的话变得真实起来,齐豫白一个人就足以抵消那些她强求不得的难过了。
    齐豫白摸了摸她的头,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她,“回家吧。”
    “嗯。”
    兰因笑着点头,“我们回家。”
    这个点铺子已经没什么人了,孙掌柜见他们一道下来也未多想,只当他们是有什么事要谈,齐豫白不近女色的名声太响亮,以至于根本无人怀疑他们有什么……兰因走前便又与他说了句,“这几日外祖母在家,无事我就不过来了,孙叔记得有空来家里吃饭。”
    孙掌柜自是连连应下。
    两人各自乘着马车回到家。
    晚膳仍是在齐府用的,兰因从门房知晓外祖母已经过去了,便也没避讳跟着齐豫白一道进去,才进去,还未喊人,便见两个老太太一道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第69章 王氏的梦   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中她……
    檐下灯花落在齐豫白和兰因的身上, 两人并肩而立,一个身穿绯色圆领袍官服,戴乌纱,腰束素金带, 一个穿着一身鹅黄色竖领长衫搭一条浅色马面裙, 青丝做成盘发髻, 翠叶金花作为点缀, 耳垂上仍缀着一对红玉耳钏,与昨日相似, 又有几分不同,显然不是同一副。
    两人就站在那,什么都不说, 什么都不做,便已然是一副赏心悦目的好风景。
    王老夫人先前还有些犹豫。
    诚然,她觉得齐家这孩子无论是品性还是身份都十分出类拔萃,尤其还有她这位老姐妹在,因因若是嫁过来必定不会受欺负,可她心里又觉得这孩子性子冷清,看着有些不好接近, 偏偏因因也是个不爱说话的主,之前那一场婚姻是指腹为婚,没法子, 她也没想到萧业会是那么一个人, 若是再给因因挑个夫君, 她必定是要给她挑个爱说话爱热闹的,要不然两个人整日待在一起话也没几句,感情怎么能好?
    没想到……
    她看着不远处的两个孩子, 竟觉得两人身上的气场十分投契,尤其是齐家那孩子,明明还是不言不语,可她就是能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一抹温和,又想起早间她这老姐妹与她说的,想着他多年心思,她心里一软,看向齐豫白的目光也不自觉变得柔和了许多。
    “回来了。”
    齐老夫人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齐豫白轻轻嗯了一声,同两人打了声招呼,而后习惯性地朝兰因看去,等着她先进。
    次数多了,兰因也习惯了,倒也没觉得什么,可两位老太太瞧着却十分高兴,齐老夫人是觉得两人相处得越来越自然了,而王老夫人是觉得齐豫白虽然瞧着冷清不爱说话,却知道疼人,因此心中对他也更为满意了。
    两个老太太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只当他们是凑巧碰到,亦或是齐豫白主动在外头候人,又怕兰因知道齐豫白的心思后逃避,竟是不等兰因解释就已开口说道:“快过来坐,就等着你们了。”
    兰因原本要解释的话便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她此时尚且还未发觉不对,倒是齐豫白从他祖母藏不住笑意的眉梢眼角窥探出了几分异样。
    却也没说。
    两人擦过手便各自入座,席上仍有家常话,等吃完,时雨过来送东西。
    “什么东西?”
    王老夫人正跟齐老夫人说着话,余光瞧见时雨拿着一袋东西给兰因,便问了一句。
    兰因笑着答道:“给元宝的酥鱼。”
    “元宝?”
    “是我家孙儿养的猫。”齐老夫人和人解释。
    王老夫人惊讶,“豫儿竟然还养猫?”她说话的时候,目光忍不住朝齐豫白看过去,俨然是没想到他这样的性子还会养猫。
    齐豫白正要答话。
    齐老夫人便已笑着接过话,“打小就养的,十多年了。”她是不知道这猫原是兰因不能养被她家孙儿特地接回来的,便絮絮说道,“在金陵的时候,有一天下着雨,他忽然抱着一只猫回来,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我原本以为他是小孩心性,养一阵也就腻了,没想到竟这么养了十来年。”
    说起猫。
    王老夫人想起兰因小时候也养过一只小奶猫,只可惜……没养一阵子就被送走了。
    那会她也为难,难得见因因这么喜欢一样东西,她自然想满足她,偏偏筝儿对猫毛过敏,因因这孩子懂事,知道这事后二话不说便来与她说打算把小猫送走,可她知道她心里是不舍的。
    有时候她都觉得因因那会是把那只猫当做了自己,一样的可怜,一样的无处容身。
    后来她给因因找了许多宠物,鹦鹉、锦鲤、乌龟,就连那罕见的孔雀她都给人找了几只过来……可她再没养过一样东西。
    她太早学会了成熟,也太早学会了接受。
    她知道有些东西不属于自己,一开始就不该去触碰。
    想起这些往事,王老夫人忽然有些难过,她眉目染上几分哀色,手却在这个时候被人握住,回头,是兰因,她眉目含笑,仍是温温柔柔的模样。
    “就是那只。”
    “什么?”王老夫人一愣,她没明白兰因的话。
    兰因便与她解释,“就是小时候我送人的那只,昨日我瞧见元宝脖子上也有一块梅花形状,后来问了世兄几句,才知道当初那只小猫就是被世兄接走了。”
    “什么那只?”齐老夫人也糊涂了。
    等兰因解释一番,两位老人家还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尤其是齐老夫人,更是朝齐豫白看过去,那眼中有着明显的震惊。
    齐豫白哪里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心中无奈,若是王家老夫人不在,他还能与人解释几句,可还不清楚王家老夫人是个什么意思,他自是不好在这个时候开口。
    ……
    拿了个去看元宝的名义,兰因跟着齐豫白从屋中出来,才走到外面,没了旁人,她的手就自然地被齐豫白牵住了,温热的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慢慢地又到了她的掌心。
    十指交扣。
    这样亲密的动作,次数多了,兰因虽然还会害羞,却也逐渐习惯了。
    没有挣扎,任他牵着。
    头顶月亮很亮,才过十五,那轮月亮圆得像个玉盘,星星倒是瞧不见几颗,兰因心情舒畅地和齐豫白走在小道上,和他说起家常话,“今天徐夫人来我店里了。”
    “嗯。”
    齐豫白问她,“说清楚了?”
    “嗯。”兰因笑着点点头,“还知道一件事。”她说这话的时候,侧头看向身边的齐豫白。
    齐豫白挑眉,“和我有关?”
    兰因笑着说,“她与我说你为数不多参加的几次宴会,我都在其中,齐豫白……”她手指轻轻挠着他的手背,仍是含笑的模样,“是不是真的?”
    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齐豫白倒也没瞒她,他轻轻嗯了一声。
    晚风徐徐,齐豫白牵着兰因的手一面往前走,一面与她说道:“那会也没想着什么,只是听说你在,就想去看看,不说话也没事,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他的声音融在夜色里,很平淡。
    可兰因却听得心里酸酸的,忍不住握紧他的手。
    齐豫白知道她在想什么,笑了笑,“都过去了。”他摸着她的头说。
    兰因也笑,声音却有几分哽咽,“嗯,都过去了。”两人继续往前走,兰因想到先前饭桌上两位老人家的模样,才又和齐豫白说,“外祖母好像知道了。”
    “嗯。”
    齐豫白把她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挽到耳朵上,“应该是祖母和她说了什么。”话说到这,他止步看着兰因,“会不会不高兴?”
    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兰因笑着摇头,“当然不会。”
    “我原本……”
    话习惯性从喉咙里冒出来,与齐豫白四目相对,忽然一顿。
    齐豫白几乎是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就知道她的打算了,他心下一动,却明知故问,“原本什么?”
    兰因轻咳一声,她还没想好和齐豫白说呢,遂收回目光别过脸,耳朵却红着,“……没什么。”
    话音刚落就被人抱住了,男人掌心温热,夏日衣衫又薄,兰因只觉得那处的温度透过衣裳直接传到了身体里,心里酥酥麻麻的,身体也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电流窜过,带起一片战粟。
    不是被人第一次这样拥抱了,抬头就能瞧见男人幽暗的眸光。
    “真的没什么?”
    她看见齐豫白一面说着话一面向她倾身,明知道这条路上不会有别人,可她还是忍不住偏头一躲,却忘记自己如今是他掌中之物,根本躲不掉。
    耳垂被人咬住,不疼,只是呼吸喷洒在那处带起令人难耐的痒意。
    “说不说?”
    齐豫白喑哑的嗓音混着呼吸落入她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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