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想到……这印记这么快就蔓延到了手腕。”舒瑶说着,又连忙补救道:“其实,除了身上有印记以外,谢姮都很正常,也没有魔气,也没有任何不对,我觉得应该只是中毒了……”
    舒瑶说的那些多余的话,谢涔之都没听进去。
    他只听到她说,是从禁地被刺杀开始的。
    她的确被刺杀了。
    并且身上有了此物,隐瞒至今。
    他薄唇抿得死紧,目光从谢姮苍白的小脸上扫过,抬手替她拢了拢湿透的鬓角,然后弯腰,把谢姮打横抱了起来。
    第一次抱她,发觉她竟如此轻。
    瘦成这样。
    他转身,往前走了几步,冷声吩咐身后的舒瑶:“此事,不可对外透露一句。”
    舒瑶望着他的背影,咬了咬下唇。
    这话的意思,是不是代表这纹路的存在有些严重?可她又有些庆幸,还好陵山君并非如此想象中那么无情,选择替谢姮隐瞒,不枉谢姮如此喜欢他。
    舒瑶低声道:“我不会说的。”
    第25章 鬼都王现世。
    谢姮这一昏迷, 便是整整三天。
    三日不长不短,但足够让消息传遍整个修仙界,秘境落炎谷之事, 关乎早已对三界置之不理的神族, 何止震动全天下的修士, 更让那些魔族闻风而动, 令三界更加乱了。
    据说那日, 许多未曾去秘境的弟子, 都亲眼目睹了冲天飞起的巨大火凤。
    几乎所有人都有了不详的预感。
    面对过于强大的对手, 弱小便意味着恐惧, 在未明白是敌是友之前,对整个三界都是极大的威胁。
    此外,天下还流传着另一个谣言。
    “云锦仙子眉心的玄火纹,你们可看见了?”
    几个弟子挤在一起窃窃私语, 有人神神秘秘道:“据说这可是神族印记!你们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听人说,神族从一百年前就在寻觅什么人, 传说要找的那个人, 地位极其尊崇, 云锦仙子那日闯入秘境, 出来便这样了,你们说会不会……”
    “怎么可能?”有蓬莱弟子对此嗤之以鼻, “江师姐可是我们掌门的女儿,几时和神族扯上了关系?”
    他一脸“你就造谣吧”的表情,边上的人拍了拍他的肩, 语重心长道:“那又如何?神族寿数漫长,云锦仙子也才一百多岁,你怎知那火凤凰找的不是哪位神祗的转世?”
    “转世?倒也有些道理。可是我听说, 若非陵山君出手,那日那只火凤险些就杀了江师姐啊?”那蓬莱弟子不服气地反问。
    那弟子迟疑了一下,又反驳道:“那、那谁又知道这中间有何恩怨?或许和话本子里写的一样,有什么前世今生的恩怨纠葛呢?”
    “我还是觉得太过离谱。”
    “不管她是谁,反正不是一般人就是了。”有弟子笑着分开这争论的二人,打圆场道:“我劝你们,日后可别得罪她,万一日后她成了什么得罪不起的人,也不至于倒霉。”
    “如此夸张?”
    “你可别不信!”
    “我还听说……”有人悄悄道:“与她有过节的谢姮长老至今还未醒,估计是在秘境里被那只火凤凰给伤着了,只怕是……凶多吉少……”
    众人闻言一惊,都有些唏嘘不已,还未继续议论下去,一柄剑便架在了其中一人的脖子上。
    舒瑶站在他们身后,冷笑道:“凶多吉少个屁!再他娘的敢议论一句,我这就让你们凶多吉少!”
    众人吓得腿软,连忙闭嘴,作鸟兽散,一边走还一边心道:还真不愧是太玄宗宠出来的大小姐,简直和太玄宗掌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暴脾气,实在是不好惹。
    舒瑶忿忿地盯着他们的背影,待他们都走了,只剩下她独自一人站在原地,又极为疲惫地叹了口气。
    “谢姮怎么还不醒啊……”
    舒瑶暴躁地踢了踢石子,头痛道:“再不醒来,就要出大事了……”
    “不行。”舒瑶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必须想办法见她,把另一个证据交给她。”
    江音宁现在可风光了,谁都说她和神族有关联,绝不可能与魔勾结,但其实那天,谁也没有亲眼看到那凤凰承认她。
    一传一十传百,却传成了这样。
    但其实,指认江音宁的的最后一个证据,迟迟没有拿出来。
    昨夜有人来找了舒瑶。
    那人也是那日禁地刺杀的四个弟子之一,只是过来时,动作鬼鬼祟祟,颇怕被人发现了。
    那弟子解释道:“我……我的妹妹在蓬莱,我实在是不敢得罪云锦仙子,但事到如今,容清师兄已被定罪,我知道容师兄是怎样之人,不能坐视不理……还请您,莫要说出去这证据是我找到的。”
    他拿出了一颗留影珠。
    留影珠,可记载世间一切的影像。
    也正好记下了江音宁取仙兽之血的景象。
    “仙兽之血可掩盖魔气,这就是为什么,云锦仙子碰了魔石,身上却完全没有任何魔气。”那弟子说着,对舒瑶弯腰一拜,低声道:“劳烦仙子转交给谢姮长老。”说着便转身匆匆离去。
    舒瑶握着留影珠,已经犯愁两天了。
    她见不到谢姮。
    想把此物交给爹爹,让爹爹去找陵山君,可还未行动呢,她师叔便劝她日后远离谢姮和江音宁,摆明了立场,太玄仙宗不会插手蓬莱和藏云宗之事。
    容清自身难保,白羲那只秃鸟比她还没能耐。
    其他人……那更信不过了。
    不亲自交给谢姮,交给谁她都不放心。
    舒瑶正在发愁,身后突然响起凌云子的声音,“瑶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舒瑶一惊,连忙转身看着自己的爹爹,飞快地摇头,“没什么!我就……看看藏云宗的风景。”
    她掂着脚尖,满脸踌躇不安。
    “你在藏云宗玩了一月有余,风景还没看够么?”
    凌云子打量着明显是打着鬼点子的闺女,叹了口气,“今晚便随着你师叔收拾行李,早些回太玄宗。”
    舒瑶一怔。
    她下意识便拒绝,“我不要!”
    “瑶儿!”凌云子语气微沉,“听话!”
    “不行,谢姮还没有醒过来,我好歹再见她一面再走。”
    舒瑶急切地跑到凌云子身边,抓着他的衣袖,软声道:“爹爹,整个藏云宗,我就谢姮这一个朋友,是她在落炎谷救了我,我就乖乖的什么也不做,你就让我再多呆几天吧……”
    她嗓音又软又可怜,眼睛里蓄满了泪。
    往日凌云子疼女儿,见她如此,一准会答应她的全部要求。
    但这次,凌云子却丝毫没有心软。
    他瞥了一眼搂着他撒娇的小丫头,冷声道:“一个朋友?你在藏云宗还想要几个朋友?上次差点做了谢姮指认江音宁的证人,谁都知道你们是一伙的,谢姮诬陷江音宁的罪责还未洗脱,你也想掺和一脚么?”
    舒瑶一噎。
    她没想到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心底一凉。
    她越想越委屈,被气得有些发抖,红着眼睛反驳道:“什么叫一伙的?什么叫诬陷?女儿信的公道,也从来不曾做过伪证!那便是事实!”
    “爹爹你曾教过我,要为人正直,我和谢姮交朋友,为何又不可?江音宁便是什么好人么?”
    舒瑶一边说,一边后退,难以置信地望着凌云子。
    她如今终于明白,谢姮那日为何会如此难过了。
    原来被不信任,是这样的感觉。
    气愤,无力,委屈。
    偏偏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凌云子见她如此,又有些头疼,无奈地哄道:“爹并非是说你错了,只是谢姮现在重伤未醒,凭你又能做什么?她救你之事,爹爹感激于心,又怎会落井下石?”
    “但是你也莫要再胡闹了,回去好好修炼,才是要紧事。”
    凌云子言尽于此,叹了口气,还是转身对身后的弟子下令,“把她带走,今晚启程。”
    “爹爹!”
    -
    谢姮是在当日傍晚醒的。
    她一脸多日,都沉浸在梦中。
    那梦仿佛跨越数千年的光阴,一幕幕反复闪现,她无法将零碎的片段拼凑在一起,意志却又如此执着,拼命地回想,恨不得在梦里轮回无数次,再也不要醒来。
    “哥哥!”
    她惊喘一声,猛地睁开眼。
    入目只有黑暗与死寂。
    床边只点燃了一盏昏黄的灯。
    灯油快要燃尽,只剩下一缕昏黄微弱火光在颤颤巍巍地苟活,被黑夜沉沉压制着,像是巨兽口中的渺小猎物,随时会被侵吞殆尽。
    油灯只照亮方寸之地,周围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清。
    谢姮只觉得身下柔软异常,不像是她自己的床。
    身体有些酥麻无力,像是中了迷药,全身的灵力都被抽干净了,可偏偏意识分外清晰。
    谢姮艰难地想要坐起来。
    可才起身一半,又颓然跌落,无力地靠在枕上喘气。
    她这是……怎么了?
    即使从前遍体鳞伤,她也从未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几乎等同于废人。
    谢姮忽然感觉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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