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李明举的外甥, 闯进门的时候声音里已然带上了哭腔。
    二郎这病来得凶险,也就一半天的功夫人眼见没了精神气,饶是见惯了生死的悬壶之家也忍不住要慌乱。
    “咋?!咋回事?!”
    听说自家最出息的儿子病倒了, 李明举的脸色瞬间惨白,忙不迭抓着外甥问道。
    “牛虻村有邀诊,二郎就带着阿木去了。结果那边出现了疫病, 村里好些人都腹痛不止, 发愣发热,便中有血……二郎没料到这许多人,祛毒汤药带得不够, 只得先返回城中报告衙门。”
    “结果刚从衙门回来,二郎……二郎就不行了!”
    说到最后几句, 那外甥的声音中明显带了哭腔。
    一听到“疫病”二字, 在场几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去岁冬日不下雪,今春却是雨下个不停,再加上中原战局混乱, 许多人一路流离, 风餐露宿到边城躲饥荒, 这之中要是有人患上了疫病,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宁非几乎一瞬间就觉察到事情的严重,忙不迭地问那报信人。
    “那府衙可是知道了?有无出手控制疫病?”
    李明举的外甥不知道眼前这少年是个什么来头,可看到自家阿舅态度恭敬, 想必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当下也不敢隐瞒,马上回道。
    “有的有的!牛虻村归郸坪县管辖, 县令已经送急报给定安城, 边城守军已经赶往村里, 想必很快就会有官府的人过来请阿舅回去商议疫病之事!”
    疫病是大事,在场三人都是定安城中有名的郎中,外甥的话音未落,大都护府的来人已然进了九凌城。
    来人竟然是封大都护的亲随平叔,平叔亲自来请人,可见封伯晟对此事的看重。
    在这个时代,疫病可不是件小事,一旦扩散便要波及全边城,引发局势动荡。
    平叔自然是认得宁非的,和他见礼之后便直接说明来意,恳请三位名医回定安城商讨平疫大事。
    “好在牛虻村在沙岭山中,位置偏僻少有人进出,边军已经封锁了村子,暂时还没发现别的地方出现疫病。”
    平叔说道。
    “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大都护的意思是请三位一同商量个方剂出来,若真是村外也有人感染,也好对症下药。”
    听他这样说,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点头。
    济世济世,做郎中自然是要救济天下百姓,这一点济世一门的弟子自然责无旁贷。
    “我家二郎刚从牛虻村回来,也出现了疫病征兆,刚好我也要回城查看情况。”
    一听李明举说定安城也有人患病,平叔的脸色立刻凝重了三分。
    好在李家时代悬壶,对于应对疫病多少也有些心得教授子弟,李家二郎自知不好,也不敢回家,直接便去了城外的庄子隔离居住。
    “我也一起吧。”
    宁锯子想了想,转头对环娘吩咐道。
    “把注射用的东西给我收拾一套,再把最近制备的注射液都给我带着,我要去牛虻村看看情况。”
    如果李明举外甥的描述没有差错,宁非觉得这一波疫病应该是痢疾。
    进入小冰河期气候就开始变得反复无常,异常气温和雨水最容易滋生传染病,是以一直吊着根心弦的宁锯子一早就做了准备,积存了不少可用的酒精、盐水、葡萄糖和大蒜素。
    他现在很庆幸这次来的是痢疾,是乙类传染病中相对比较好应对的,若是换成流行性出血热等一些难对付的,他这点东西根本派不上用场。
    “疫病危险,你一个小娘子过去不方便,东西准备好给我装上车就回学房去吧。”
    宁非是好意,但熊银环却是摇了摇头。
    “宁先生,让我跟你们一同去吧。”
    她顿了顿,大着胆子看了宁非一眼,轻声说道。
    “我会打针,我也学了调配药液,这个我都练得很熟了。”
    “我不怕危险,我也想亲手医治个病人。”
    这番话,听在那仨郎中的耳中有些异想天开,但宁锯子却是觉得十分欣慰。
    医学坊虽说是收了一批女生员,但也并不是只有女生原在里面学习,封恺那边也送了边军过来,主要学习外伤和急救的知识。
    男边军有力气,但灵巧性和手法却比不得女生员,使用注射针的时候经常用力过猛,将练习用的萝卜扎个透心。
    而同一进度下,女生员的表现就出色多了。几个小姑娘不但聪慧,而且刻苦,每日下学回宿舍,她们都会抓紧一切时间联系,还会用彼此做试验,锻炼手感。若不是宁非偶然发现几人的手臂都有淤青,还不知道她们为了功课竟然如此拼命!
    汗水不是白流的,边军的小伙子们其实也很努力,无奈有些事真的是要看天赋,几个月以来天天同班上课,差距依旧有点明显。
    为此,宁锯子还觉得十分对不起暮野兄。
    不久之后,暮野兄的黑甲军就要出征,原本的计划是带一部分军医上战场的。
    结果原本要急用的边军郎中不能成型,反倒是他未来医院的员工异军突起,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应该懊恼。
    天地良心!他真是的一视同仁,没有给任何人开小灶!
    想了想,宁非点头。
    “那这样,你回去问问还有人要去么?一会儿都在城门口集合。”
    “好嘞!”
    环娘笑眯了眼,忙不迭地去找人了。
    看到三位郎中不赞同的眼神,宁锯子抓了抓头,干笑一声。
    “学医总要实习的嘛,实践出真知。”
    最后的结果还是全员到齐,一个掉队的都没有,浩浩荡荡回了定安城。
    平叔听说宁非带着新的治疗器具,便也没有急着回大都护府复命,而是和众人一起先去城外的庄子看了李明举的二儿子。
    说来也是巧了,马车刚跑到庄子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尖叫声。
    李明举脸色大变,忙不迭地跳车进门查看,结果正撞上儿子倒在榻上,两眼翻白,浑身抽筋,眼见着就要不好。
    他连忙上前,翻出银针在几个大穴轮番扎了好几下,李家二郎这才缓过一口气。
    “爹,你来了……”
    李二郎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儿……儿怕是……”
    “你先别说话。”
    李明举皱眉,手按着儿子脉动凝神片刻。
    “脉沉细尺,气促息微,怕是大瘕泄之症。”
    哦,大瘕泄,果然是痢疾啊。
    宁锯子松了一口气。
    是痢疾就好。
    李二郎是在下乡看病的时候被传染的,多半是细菌性痢疾,传染途径是粪便和污染的水源,只要搞好水、粪和饮食管理,避免食物被苍蝇污染,传染源还是很容易被控制的。
    刚好大蒜对痢疾有效,大蒜注射液的初登场也算是老天成全,彻底对症了。
    李二郎这痢疾发的急重,两日不到已然起不了身,说李明举不着急是假的。
    只是痢有数种,误治则生死立判。自家儿子平日便不算结实,这病又来得凶猛,完全没有试错的机会,李明举竟然有些畏手了。
    他向另外两位同行求助。三人中,李明举长于针灸,方胜擅慢病。最年轻的郎中名叫顾冶,对于急症反倒在另外两人之上,是以一看李二郎的症状,李明举第一个就看向他。
    顾郎中用药大胆,开方如军将某局,擅长以毒攻毒。然而痢疾分类甚多,顾冶的打法过于激进,李明举担心儿子的身体扛不住,始终下不了决心。
    三人讨论了一会儿,并未打成共识。宁非在一旁看着着急,忍不住开口道。
    “不然就用我们墨宗的法子,不管你是湿热泄还是疫毒泄,我这个办法简单粗暴,细菌和阿米巴都能治。”
    他这样说,立刻引得三人聚焦过来。李明举最是心机,上前一步到宁非近前。
    “宁先生此话可是当真?”
    “当真,当真,宁矩子从来不吹牛。”
    宁非朝熊银环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开始准备静脉输液,自己则是朝李明举点了点头。
    “我这法子治疗比较单一,就是针对大瘕泄的症状治疗,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先把病情稳定之后再说。”
    他顿了顿,面露诚恳之色,无比郑重地说道。
    “倒也不是比各位的法子更高明,只是救人要紧,等令郎有好转之后,几位再行探讨更为适合的方剂,如何?”
    如何?当然是心里没底啊!
    不过宁非有一点说到了李郎中的心坎里,他儿子身体孱弱,暂时也禁不起折腾,还是要先稳住病情才是正道。
    但……这个小子……能成吗?
    似乎是看出了亲爹的犹豫,躺在榻上的李二郎艰难地喘息了几口,努力说道。
    “爹,我愿意一试。”
    他见众人都看向自己,胸口起伏了几下,皮有些费力地继续道。
    “儿听闻墨宗开了医学坊,久仰大名,一直未能得见。”
    “我如今病重,便试一下又何妨,成与不成,也算了了我的一个心愿。”
    他这样说,其实已然是对自己的病情不抱希望。
    李二郎也是自小学医,对大瘕泄之症心中有数,又亲眼见到了牛虻村中疫病爆发的惨况,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次瘕泄非同以往,乃是暴虐的恶痢。
    短短三日,牛虻村已经又不少百姓被夺去性命,而他试了所有的方剂都没能找到能够迅速克制邪毒的方法,自己也难逃一劫。
    如此,不如让墨宗放手一试。若真像宁先生所说,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他说得略悲壮,听得那三位郎中都面露悲凉。
    唯有宁锯子嘿嘿一笑,也不辩白,用眼神示意熊银环可以开工了。
    见是个年轻的小娘子过来,李二郎面上一红,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他是李明举的幼子,上面一个大哥三个姐姐,今年刚刚二十出头的年纪。
    因为醉心医术,性子腼腆的李二郎到现在都还没定亲,这样近距离地面对一个适龄小娘子,李二郎还是打娘胎出来的头一回。
    “男……男女……”
    他结结巴巴,一句话还没等说完,就被环娘一把抓住了手腕。
    若不是身体实在虚得起不来床,这一下便能激得李二郎一蹦三尺高。李二郎本能地想要缩手,可却抵不过一位小娘子的力气。熊环娘以前在家中做惯了粗活,手劲不是一般的大,指尖发力便压住了李二郎的小臂。
    “别动!”
    带着棉布口罩的少女低声说道,明眸还瞪了李二郎一眼,似在责备他不配合的态度。
    李二郎羞得脸都要滴血了,讷讷念叨了两句“男女授受不亲”,可到底还是没敢把胳膊真的抽走,只得半推半就任由环娘撩开他的衣袖,用牛筋困住了他的上臂。
    李明举几次想要开口,都被方胜拦住了。
    他一早便发觉这小娘子并非是在嬉闹,而是有板有眼在操作器具,示意两位同行注意熊银环的动作。
    他们的眼神互动,宁非在一旁尽收眼底。
    少年矩子微微一笑,配合环娘的动作给三人讲解了一下基本流程,并简要解释了一下静脉滴注的原理和禁忌,听得三人惊愕不已。
    竟然……还有这样治病的?真的能成吗?
    此刻,在牛筋的束缚下,李二郎的静脉血管已经隐隐凸出皮肤。趁着环娘去准备酒精棉,宁非就地展示了一下血管走向。看着儿子胳膊上凸起的一条条青线,李明举恍然。
    “这不便是经脉吗?与我等所知所学并无不同,只是叫法各异。”
    “的确。”
    宁非笑着点头。
    “叫法各异,血管也可理解为经脉,通心脏,有脉动。”
    “药物不宜口服,需迅速发生药效的时候,我们会采用静脉注射或静脉输液法,静脉相对动脉血流和缓,管径较粗,容血量多,适合注入药物。”
    说这话的时候,环娘已经准备好了酒精棉,用金属镊子夹着给李二郎做了消毒。
    李二郎现在依旧脸红,但却不仅是因为与未婚小娘子肌肤接触,更有对自己自作多情的羞恼。
    因为他发现,这位小娘子除了最开始捆绑牛筋时候触碰过他,余下时间都在避免直接接触,目光也只定格在他的手臂上,并不曾对他多看一眼。
    李二郎长相清秀,又是生于医学世家,家中有余财不说,他自己也年少成名,被视为定安城下一代郎中的翘楚。
    这样的李二郎,还没加冠就有媒人上门说亲,之后李家的门槛都差点被踩破,在定安城婚恋市场中很是有一番重量。
    今番虽然事出突然,却也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未嫁娘子,结果却被对方完全无视,心中也是略感复杂。
    环娘可不知他心中转过这样多的念头,少女将琉璃瓶中的药液配置完毕,将输液管中的空气排空,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李二郎的身上。
    她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男人,想起他之前挣扎躲避,还以为这人是怕了打针。
    怕打针没啥稀奇,同伴的几个军兵也怕,轻易不敢下手,所以他们才进益缓慢。
    环娘的手法都是从自己身上摸索出来的。她对自己下手狠,磨练出的技术也便越发纯熟,直到给宁先生扎针的时候,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个熟手护士了。
    “莫怕,宽心,很快就好。”
    少女轻声道,眼眸却在男人的臂弯间梭巡。
    血管人人都有,但每一个的情况都有不同,环娘的习惯是亲自上手确认。
    于是她伸出手,轻轻按了下自己看中的那一根静脉,想要感受一下血管的弹性。
    指尖接触的瞬间,她明显感到对方的肌肉骤然绷紧,手臂不自觉地再度后缩,像是被烫到一样。
    环娘略感无奈,深吸一口气,柔声劝道。
    “真的不疼,一下就好。”
    因为自始至终都没看向对方的脸,所以也就不知道,躺在床上的李二郎,耳朵都已经红得跟猴屁股一样了。
    李二郎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那一处被触碰的肌肤,手臂又酸又麻,偏偏心又跳得飞快。
    他看向面前的小娘子,对方手举一枚连着细管子的银针,神情凝肃。
    少女长长的睫毛微敛,额头隐隐沁出汗意。白色的面罩遮住了她的容貌,可裸露在外的肌肤莹润光泽,发如鸦墨,眼神格外专注。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小娘子,简直像是磁石一样,牢牢吸引旁人的目光。
    这便是墨宗医学坊的生员么?她……
    李二郎正想得出神,他蓦地感觉手臂一凉,似乎有什么冷冷的液体在进入手臂。
    紧接着,一直扎住胳膊的牛筋被松开了,血液回流,发麻的手臂逐渐恢复温暖。
    李二郎下意识地看向环娘,却见环娘已经在收拾用过的消毒工具。
    似乎还是感觉到患者心有疑惑,环娘的目光终于定格在李二郎的脸上。
    “可以了,输液期间不要乱动,小心手臂会回血。”
    “等输液完毕之后,我会帮你拔针,很快就好了。”
    李二郎躺在床上,视线与对方相交的瞬间,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讷讷应下。
    他忽然有种感觉,眼前这位小娘子似乎完全没把他当成一个成年郎君。他在对方眼中只是一个“无性别无身份”的病人,除了治疗之外,不会得到更多的关注。
    之前那样的目光,也只是在看他的病情,至于生病的人是美是丑,富贵贫穷,似乎都不重要,完全没有多余的情绪。
    想到这里,李二郎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事实证明,宁锯子的大蒜注射液真的有效,一瓶输液下去,李二郎的腹泻发烧就有了明显好转。
    这其中固然有抗生素的效果,但补液本身就会修复机体内环境的利器,李二郎又正当壮年,效果简直不要更惊艳。
    在使用输液之前,宁非也曾和渣统讨论过药物用量的问题。
    一人一统推演了半日,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在这个没有抗生素使用前例,一切都是纯天然的年代,抗药性的问题根本不存在,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过敏,用量还是要谨慎。
    这方面渣统也帮了大忙,有效成分的含量宁非没办法准确掌握,渣统的扫描就起了关键作用。
    李二郎打了三天吊瓶,痢疾的症状已经完全消失,能下床能用饭,和之前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模样判若两人。
    只是他有些失落,因为后两日来给他扎针的都是边军,手法自然比不得环娘纯熟,有时候还要拔针重来。
    李二郎不怕疼,但他还是期待能再见那小娘子一面。
    第三日上他转弯抹角打探了一下,得知对方已然跟着宁先生去了牛虻村,心情瞬间沉入了谷底。
    “那……那是个小娘子啊……”
    李二郎讷讷地说道。
    “咋能去这么危险的地方?难不成是为了追随墨宗的宁先生么?”
    听他这样问,正扎得一头冷汗的兵丁骤然抬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说啥哩?谁不想追随宁先生啊!”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再度确认了一次李二郎的血管走向,然后捏着针头小心地往里塞。
    李二郎疼得想抽手,但理智还是及时制止了他的动作。
    他听到那年轻的军士松了口气,知道这一针总算是扎成了,紧绷的手臂也开始放松。
    只听那军士说道。
    “本来是该我们这些爷们去的!结果宁先生嫌我们不专精,耽误救治的大事,不然你以为爷们会让个小娘子去疫区?”
    “环娘可是咱们班最厉害的生员,她说治病就是要多看病人,不然哪儿来下针用药的把握。”
    “他们带了不少针药,估计有几日牛虻村的疫病就能治住,这针药真的很灵验。”
    “我看她这个架势,将来肯定是要做教员的,说不定是我们定安城第一个女郎中,有大造化哩!”
    是么……原来她叫做环娘。
    李二郎默默想起了那日带着白色棉布面罩的小娘子。
    自始至终,他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只今天才听说她叫“环娘”。
    环娘,环娘,墨宗医学坊的环娘。
    他现在越发对墨宗开设的医学坊起了心思,只恨不得现在便骑马出城,亲眼去到牛虻村环娘所在的地方亲眼见识一下。
    这九凌城究竟是怎样一个神奇的地方,竟然能培养出这样多精彩的人物?!
    不晓得……墨宗有没有门户之见,收不收济世一门的郎中啊……
    ※※※※※※※※※※※※※※※※※※※※
    宁锯子不懂中医,关于经脉的解释不正确,文中关于中医的解释都是作者在百度上扒的,大家凑活着看哈。
    谢谢文下小天使纠错呦
    感谢在2020-07-04 08:49:14~2020-07-04 22:30: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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