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未过半,折枝通身上下,便已只余下那一件玉白色的上裳还穿得整整齐齐的,那滚了碎银边的衣摆,堪堪遮蔽到耻骨。
    “妹妹的衣裳穿得有些少了。”谢钰将下颌抵在她的肩窝上,低笑出声:“可这首曲子,终归还得弹完。”
    他慵然将下颌抵在小姑娘的肩窝上,冷白的长指随之垂落,握住了自己的衣带。
    -完-
    第32章
    ◎这首琴曲,比折枝想得更为艰难。◎
    琴曲过半, 未用冰鉴的屋内烫得惊人。
    折枝伏在焦尾琴上,身上的外裳仍旧是完好的,谢钰的襕袍覆在她的腿面上, 缎面上金线绣着的云纹拂过肌肤,冰凉得令人想要打颤。
    那一把乌缎似的青丝逶迤在琴弦上,似夏日里被雨水打过的棠花般簌簌颤抖着。
    朱唇微启,贝齿紧咬着自己的袖缘, 将轻薄的春衫袖都咬得皱成了一团。
    谢钰冰冷的长指轻轻摩挲过她绯红如珊瑚的小脸,顺着那纤柔如花枝的脖一路往下, 落在那盈盈的腰肢上,骤然用了几分力道,将人从琴弦上扶起,带入自己怀中。
    折枝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惊呼, 散落的乌发随着她仰头的动作扬起, 落在他的颈间, 有些刺痒。
    谢钰抬手, 握住她的柔荑重新摁在琴弦上。
    “继续弹。”谢钰的语声低哑,却仍是不容置喙的意味。
    一滴水珠顺着折枝的发梢落在琴弦上, 那双杏花眸迷离,又蒙了一层薄薄的泪光, 近乎看不清搁在长案上的琴谱。
    再勉强弹起时, 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间或还因失手重重拂过琴弦而带来刺耳的破音。
    谢钰皱眉听着, 伸手解开了她领口的玉扣, 薄唇落在那纤细的颈间, 惩戒似地用了几分力道。
    折枝挣了一挣,呼吸愈发急促,素手从琴弦上滑落,慌乱地去捂自己的颈:“哥,哥哥。别在这留下什么痕迹。折枝出去……见不得人的。”
    谢钰一寸寸地掰开了她的指尖,眸色晦暗:“妹妹倒不如好好想想,该如何弹完这曲。”
    这首琴曲,比折枝想得更为艰难。
    从玫瑰椅上弹奏到了长案上,又自长案上滚落到地上,最后拔步牙床上红帐垂落,只余下小姑娘低低的泣音。
    *
    翌日正午,折枝觉得腹中微痛,这才蹙眉轻轻睁开眼来。
    榻上只有她一人躺着,谢钰早已离开,唯有枕畔淡淡的迦南香气,令记忆回笼。
    昨日的荒唐涌入脑海,折枝面色绯红,指尖轻轻摁在自己的腹部,这才想起,自己最后竟是连晚膳都未用,便昏睡过去。
    想到自己最后慌乱求饶的狼狈模样,折枝忙连连摇头将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记忆晃了出去,慌乱地想趿鞋起身。
    方支起身来,便觉得腰上又酸又软,疼得她轻轻‘嘶’了一声。
    她咬了咬唇,低头先将锦被掀开一角,往内看了看。果然看见自己未着寸缕,似隆冬方下过一场大雪的梅园似的,落满了碎乱的红梅。
    折枝秀脸通红,忙将锦被压下,往门外唤道:“半夏——”
    槅扇轻轻一响,守在游廊上的半夏随之打帘进来,行至她的床头替她撩起床帐:“姑娘,您醒了?”
    话音方落,视线随之落在榻上,却见折枝将身子尽数埋在锦被里,只露出一张绯红的秀脸,小声对她道:“半夏,替我拿一身干净衣裳过来。”
    半夏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一张小脸也是红到了耳根,忙应了一声,快步往衣箱那去了。
    半夏的动作利索,很快便自衣箱中寻出里里外外一整套干净的衣裳,行至榻边想服侍折枝穿上。
    折枝想起自己身上的痕迹,面色绯红,只轻声道:“我自己来吧。”
    半夏也猜到了她话里的意思,便也只是红着脸将衣裳搁在折枝枕边,又将方才撩起的床帐重新方落:“那奴婢去给您备水洗漱。”
    折枝等她的足音远些了,这才从锦被里钻出来,拿了干净的衣裳匆匆往身上套。
    她的身上酸软得没什么力道,简简单单地穿一身衣裳的动作也耽搁了许久。
    直至半夏备好清水与齿木过来了,折枝这才勉强撩起了床帐,趿鞋起身。
    鞋尖方碰着地面,便觉得小腿上一阵酸软,若不是及时扶住了床柱,险些便要跪到脚榻上去。
    半夏忙上前扶住了她,慌乱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可要找个大夫看看?”
    折枝摇头,小声道:“你让紫珠再给我熬一碗避子汤过来吧。”
    “等等——”折枝说着似想起了什么,秀眉紧蹙:“你先扶我去妆奁前看看。”
    半夏‘嗳’了一声,将折枝扶到妆奁前坐落。
    折枝对着妆奁上那面铜镜侧过脸去,一眼便看见了自己颈间那枚鲜红的烙印,一时间又羞又气,忙从妆奁里拿了水粉,以指尖捻了往上涂抹。
    上好的水粉大多轻透,这般一层层上去,非但没能掩住,反倒有了几分欲盖弥彰的味道。
    “谢大人也太没分寸了。”半夏红着脸小声嘀咕。
    折枝烫红了脸,左思又想,只觉得束领的衣裳也没有束得如此之高的,用白布裹着,却也容易引人瞩目。
    几番思忖下来没想到什么好的法子,反倒觉得周身又酸痛起来。又羞又气之下,索性将水粉盒子丢回案上,扭过头去凝眉道:“左不过我这几日不出门了。也不许人进来——总不能给人看了笑话去。”
    *
    她说得原本是气话,也没曾想过谢钰会这般轻易放过她。只是心底里不想去映山水榭自取其辱,索性便等着谢钰亲自上门来算账。
    可一连数日,沉香院中风平浪止,半点波澜也无。
    折枝落得了个清净,躲在房中无事,索性便拿了笔墨,将先生改过的琴谱重新誊写了一次,又从里头挑出了两张放在一旁。
    待这一切做罢,颈上的痕迹已经淡的可以被脂粉遮掩了。
    折枝遂换了一身束领的对襟云纹上裳,又拿脂粉细细往颈间的痕迹上扑过,直至贴近看,也看不出端倪后,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对一旁的半夏道:“我得出去一趟。你替我守着院子。若有人过来寻我,便说我今日里身子抱恙,还未起身。”
    半夏应了一声,又迟疑道:“姑娘是打算往映山水榭里去吗?”
    折枝愣了一愣,袖子里拿着琴谱的指尖微微收紧了。
    她原是想往北巷里去,依着上次说过的话,将这两张琴谱交给先生的。
    可是被半夏这样一打岔,倒隐约觉出些不对来。
    她迟疑着在槅扇前立住,蹙眉将那日里不愿回想的情形连同谢钰与她说的话好好回想了一遍,越想便觉一阵寒意顺着脊背往上涌。
    折枝垂落的长睫重重颤了颤,终于回转过身来,将那两张琴谱叠好,重新压到妆奁底下。
    又取过一块锦缎,将案几上陪伴自己多年的焦尾琴小心包好,装进了放琴用的细长木匣,藏进一只不起眼的箱笼之中。
    半夏在一旁看的有些讶异:“姑娘,您这是——”
    “我去一趟映山水榭。”
    折枝轻咬了咬唇,哪怕是送上门去被折辱一番也罢了。
    总不能平白无故连累了先生。
    可等她行至水榭的时候,上房的槅扇却紧闭着。
    折枝绕到敞开的长窗前,却见案几上的经笥已被取走,便连房内的迦南香似也淡了,像是已多日无人在此居住。
    有了上回的事,折枝也不迟疑,只对着暗处唤了一声:“泠崖侍卫。”
    一名侍卫打扮的男子旋即自暗处现身,却并非泠崖,只是对折枝比手道:“表姑娘有何吩咐?”
    折枝也知道这水榭中不止泠崖一位侍卫,倒也并不过多讶异,只是又轻声问道:“哥哥可是上值去了?大抵什么时候会回来?”
    那名侍卫却沉默下来,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并不作答。
    折枝又一连问了几句,那人却只是像庙里的泥雕木塑般,再不开口了。
    折枝无法,只得叹了口气,往沉香院里回转。
    心中惴惴地想着——谢钰从未这许多日未回桑府过,想来是真的气得狠了。等他回来后,怕是又有一场风波。
    *
    是夜,顺王府中宴席正酣。
    谢钰端起酒樽,饮尽了杯中酒。
    ——自数年前他从这座府邸中走出去,倒是许久未曾回来过了。
    上首一位锦袍男子侧首看向谢钰,抚掌大笑。
    他看着不过三十五六年纪,正值盛年,此刻面部因饮酒而有些涨红,但那双鹰眸里,仍是清明得有些锐利:“都说士别三日,应当刮目而看。本王倒是深有体会。如今你成了圣上的辅弼之官,便连本王亲自派人传话请你过来赴宴,都如此艰难。”
    “若是再过上一段时日,怕是连本王都请不动你了。”
    “王爷说笑了。”谢钰垂眼:“俗务缠身,不得不拖延了几日。还望王爷见谅。”
    “俗务?是陛下交由你批复的奏章罢?这天下大事何其之多,以你这般年纪,又何必如此劳碌?”顺王眯眼:“若是少师不堪其重,本王可以代劳。”
    说罢,也不待谢钰回答,只哈哈一笑,像是酒后随意开了个玩笑般轻易带过。只一挥手道:“你难得回来一趟,本王有礼物给你。”
    手中杯盏落地,身旁的从人随之击掌。
    宴席上的乐师们换了首旖旎的调子,两名身着鲛绡舞衣的少女踏着音律走上前来,身姿舒展,踏歌而舞。
    舞的也不是寻常贵女们喜爱的绿腰、凉州等软舞,而是更为热烈的胡璇。
    旋转蹬踏间轻薄的舞衣波涛似轻盈翻起,少女纤细的腰肢与洁白的藕臂便在这碧波中隐现,动人心魄。
    一曲舞罢,两人盈盈上前,双双跪坐在谢钰跟前,素手轻抬,缓缓摘下了面帘。
    那薄薄一层滚雪细纱后,是宛如照镜的长相。
    竟是一对罕见的双生子。
    更为难得的是,两人容貌相同,通身的气度却又截然不同,一人丰姿冶丽窈窕无双,一人含羞带怯如菡萏初开。
    皆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尤物。
    顺王的嗓音响在上首:“如何?这份礼物,可还算满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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