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培连忙摆手,笑眯眯的:“无事无事。”明知陛下每回来这缀霞宫都不同,也是他脑子笨,一时没转过弯来,若是早知缀霞宫这般管用,他便早请了嫔主子出马了。
    杨培听着里边的动静,心里有了数,朝芸香说道:“陛下不喜奴才婢子们贴身了伺候,也是陛下恩典,叫我们奴才能在外边松泛松泛,如今时辰不早了,芸香姑娘去吩咐一声,叫下边准备水候着。”杨培又命了御前宫人一回,三言两语便把事情给安排了妥当。
    芸香朝里边看了眼,天子时常驾临缀霞宫,他们心中都是有数的,但陛下歇在缀霞宫的时候却是不多的,多是来看过了皇长子,叫主子陪着用上一顿饭食便回前殿了的。但听杨培吩咐,芸香也不敢多问的,只福了个礼,去吩咐下边人去了。
    鼓声响起,宫中各宫都开始落锁了。
    怡春宫中,熙妃朝宫门不时张望,直到跑进来一个侍监,熙妃叫住人忙问:“陛下可曾回了前殿了?”
    侍监把刚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回娘娘,陛下还在缀霞宫,方才奴才去水房,那边缀霞宫已经叫水了,说是陛下要歇在缀霞宫中。”
    熙妃脸上有些失望,又很快恢复了平日温和的模样来,挥退了人,扶着大宫女的手回了殿里边。大宫女把人扶到内殿,命人上了香茶来,亲手奉了过去:“娘娘莫要忧心,那缀霞宫娘娘又不是不知,惯是会争宠的,陛下昨日还曾夸娘娘温婉呢,却从未听过夸那缀霞宫的,想来也不过是碍于大皇子在,陛下这才多照拂两分。”
    熙妃往前殿送了几回点心,又急急把从娘家带来的清凉之物送过去,想为天子分忧,不叫天子为前朝之时大怒,送过去后前殿还给了赏赐下来,亲口夸了熙妃。今日天子难得踏入后宫,自是头一个去永寿宫给太后请安,这本就无可厚非,熙妃也理解,只昨日陛下才夸了人,不说熙妃,便是怡春宫上下都以为陛下给高太后请安后,头一个便会来怡春宫的。
    熙妃还提早打点好了膳房里做了不少好菜点心,怕那薛常在再出来惹了陛下不悦,熙妃甚至还敲打了一番薛常在,命人把薛常在住的偏殿给死死盯着的,她万般边角都想到了,却不料陛下甚至连怡春宫的门都没入,直接去了那缀霞宫。哪里叫熙妃心中没生出点怨怼来的。
    但熙妃入宫多年,早就不是那等喜形于色的了,大宫女说完,她这才看着人嗔道:“胡说什么呢,你这话要是叫人听到了怕是不知道别人该如何想我的了,钟嫔妹妹是大功臣,为陛下诞下皇长子,平日里为人又低调,不与后宫姐妹们同处,哪里是那等会争宠之人。”
    便揭过不许宫人们再提。
    杨培几个在殿外候着没多久,到宫门关上,里边果真没有动静儿传来,叫人把水抬了来,刚抬来不久,里边便传来了声儿,杨培领着御前的宫人鱼贯而入,服侍天子洗漱。
    钟萃在一边接了杨培的位置,递了巾帕等过去,等天子洗漱好,这才带着人去内殿,皇长子又醒了,闻衍靠在床沿,穿着中衣,父子两正面面相觑。钟萃一出来,父子两个都朝她看来。
    钟萃走过去,皇子小手轻轻动了,还冲着钟萃叫上几声,钟萃轻轻一笑,在天子不悦的目光中把人抱了过来,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哼上了平日的小曲儿。
    她幼时也是这般被王嬷嬷哼着小曲儿哄着的,皇长子也十分喜欢听,小嘴隐隐的笑了几下。闻衍就看着他们母子十分和睦,轻轻的小曲儿悦耳,连带他的心神也开始放下来。这一幕落在天子眼中,叫他心中轻轻触动了下,仿若有什么在轻轻叩开心扉,叫他的心里软成一片。
    母慈子孝,许便最叫人动容。
    钟萃连着哼了几遍,话音落下,闻衍下意识的不悦开口起来:“朕与他念了才一刻的书,便坐立不安了,如此没有耐心,待他往后启蒙哪有定力的,你身为母妃,便纵着他吧。”
    天子在待皇长子的事情上,向来是口是心非,口中说是钟萃宠着,却有任何好东西总的头一个给皇长子赐下来,说纵的是他,宠的也是他。
    钟萃如今得了杜嬷嬷提点,也知道有些话不能直接开口问出来,尤其是关乎天子的,谨言慎行总是没错,若是一个不好惹了天子大怒便是得不偿失。
    钟萃在心里想了想,像着平日那般开口夸:“陛下心性不凡,天资英才,明蔼为人子,自是比不得陛下的。他如今尚小,待他大了再好生教教便是。”
    天子开口,从来都是人附和的,钟萃的话与其他人并无不同来,闻衍心绪却降了下去,他深深看了眼钟萃。她眼中的真诚做不得假,眼眸清澈得叫人一眼能看到底,这夸却再是认真不过,非是说外话音时的那等唬弄之词,叫闻衍心中又平复些许,只心绪反复变化,到底磨了他几分心思,缓缓开口:“时辰不早了,歇下吧。”
    钟萃乖巧的福了个礼:“是。”她把皇长子交给秋夏两位嬷嬷,这才转回来。
    翌日一早,钟萃伺候闻衍着衣,她在身前低眉垂眼,伺候天子着衣的动作却规矩熟练,闻衍只低头便能看到她收敛的眉心,脑子里不由得想着这钟氏头一回伺候天子宽衣的情形,却是半点规矩都没有的,与如今对比起来,却是天壤之别。
    她如今规矩倒是齐整,只想着昨日她自顾看账册的模样,闻衍正想教导她一二,告诉她若是有天子在侧,身为嫔妃自该是以伺候天子为主,哪有把堂堂天子放置于一旁不顾的道理,便如同世家中妻室万般都以丈夫为先一般。
    芸香两个抱了皇长子进来,秋夏两位嬷嬷守了夜已经歇下了,皇长子这会已然醒了,放在自己的小床上也好奇的看着,不哭不闹的,闻衍随口说上了句:“他这性子倒是安静,与你差不多。”
    钟萃替陛下着完衣,目光在小床上看过,抿了抿唇:“是,明蔼性子与臣妾相似。陛下幼时可也是这般?”
    闻衍方才不过随口一说,正要教导她一二规矩,正要开口,一听她这话,顿时把他要开口的话给堵了回去,心里有些羞恼,一甩了衣袖,大步朝外:“天子之事,岂有妇人随意探听的!”
    钟萃心里一跳,天子大步离去,杨培忙跟上,临走还看了钟萃一眼。与此同时,另一道声音传进了耳里,杨公公的还带着几分感叹:【嫔主子这话可问差了的,瞧陛下这反应便也该知道了。如今可好了,陛下又发怒了,咱们在前殿伺候的可又要提着脖子了。】
    钟萃见天子一行走远,眼里还有几分懊恼。她倒是忘了杜嬷嬷的叮嘱了。嬷嬷们在前殿伺候过,对天子自是有几分了解的。
    杨培在心中不住的嘀咕,一路小跑着跟着,出了缀霞宫,见天子走的方向却不是前殿,也与平日大怒的时候不同,杨培大着胆子开了口:“陛下,不回前殿?”
    闻衍只“嗯”了一声,并不应答。落在杨培眼里,却叫他心里一惊,先前在缀霞宫他还当陛下当真发了怒,要他说这钟嫔胆子也太大了,这还是头一回有人敢当真陛下的面问陛下私事的。天子年纪渐长,威严深重,连往日母族的兄弟都不敢与他亲近,更阔论谈及陛下幼时那些会损伤如今天子颜面之事。只叫杨培惊讶的是,如今出了缀霞宫他才发现,陛下仿若并不曾真正发怒的。
    闻衍并未直接回了前殿,而是登了城楼,沿着宫墙慢慢的走在禁宫之中。路上不时便有宫人匍匐,待天子经过。
    过了外殿,闻衍正要转去前殿,脚步却顿了下来,目光在宫墙一处看过:“那是什么。”
    杨培顺着看去,立时招了人过去查看,很快便从墙角处抓出了两个侍监,闻衍只在其中一个腰上挂的牌子上看上一眼便知是出自内务处。
    杨培亲自把腰上挂着牌的宫人身上的包袱拿了来,亲自亲点了一遍,禀到闻衍面前:“陛下,是内务处外出采买的,倒了几样宫中的物件出去。”
    闻衍脸上丝毫不变,眼中叫人看不出情绪来,只淡淡的问道:“哪宫的?”
    第93章
    内务处倒卖宫中之物非是头一回,上一回天子亲自撞见,最后牵扯出了那废妃董氏贪腐,克扣各宫用度之事,其奢靡行径叫人叹为观止,帝王大怒,权倾一时,在后宫呼风唤雨十数载的贤妃成了废妃董氏。
    董氏被废,后宫诸位妃嫔接连出事,人人自危,又有徐嬷嬷掌着内务,这等倒卖宫中之物的歪风被彻底扼住,如今不过一年半载,竟又有死灰复燃之势了。闻衍目光落在那几样宫中之物上,眼中沉沉不见底。
    宫中有规定不许这等夹带私货出宫买卖,但到底禁不住人心浮动,在利益面前铤而走险。
    帝王不怒自威,话落,两个宫人便战战兢兢匍匐在地,内务处的采买宫人立时便交代起来:“陛下恕罪,奴才、奴才不是偷拿宫中之物,是这个人,是这个人说这些都是主子赏赐,请奴才带出宫换成银子的,陛下恕罪!”
    被他指认的宫人也忙不迭的开口:“陛下恕罪,奴才只是帮伺候主子身边的姐姐拿来的,这些都是主子赏下来的,姐姐说留在宫中没用处,这才叫奴才帮着拿来请人带出去的。”
    宫中主子们待身边伺候的心腹们不时便有赏赐,但多是赏赐金银布料等物,便是赏一叠点心也比赏这等玉器摆件的好。
    宫中有规定,宫人不能私带宫中之物出宫,且各宫的瓷器摆件都是按照主子位份来的,宫人便是得了主子赏赐,也是万不敢逾越动用的,因此宫中主子们若是想拢了宫人替自己办事,也断然不会赏这等鸡肋无用之物来。
    宫中黄门处可替宫中之人传达信件银两,只要过黄门处登记造册,按黄门处的规定时辰来,也是能与宫外有所联系的,并非那等一入宫中便再无消息的。宫人寻内务处采买的走关系,多是拿来的东西是见不得光的。
    闻衍目光在杨培已经拿出来的几个放地上的瓷器上看过,他虽不是做瓷器的,但天子见过的珍品何止这些,凭他的眼光虽瞧不上这等瓷器,比不得能放在前朝,叫天子目光所看过的那些珍品瓷器,这几件却也是薄脂滑腻,品相上等的了。能用得上这样品相瓷器的非嫔位之上的嫔妃,往下嫔位下的嫔妃们却是没有资格摆的。
    宫人犯了错自有宫规管着,闻衍原本不想多谈,只想着这一点来,倒是对这个能拿嫔位之上才能用的瓷器随手赏宫人的后宫主子添了分兴致来了。如此品相的瓷器赏做旁人,却是连低等嫔妃们没有资格摆的,足见奢靡成性,有多铺张浪费。
    他目光落在地上跪着的宫人身上,声音略显得寡情起来:“你是哪宫的?”
    宫人老老实实的:“回陛下,奴、奴才是怡春宫的。”这里已经挨着前殿了,是采买宫人们必经之路,宫婢们鲜少会有人走这里,实在太打眼了些,往前找内务处走关系的,也都是托了侍监悄悄把东西给送过来。
    闻衍神情丝毫未变,只眼中深意更深了些:“怡春宫,熙妃啊。”
    杨培身躯一震,宫人并未听出天子话中含义来,只想着熙妃娘娘一宫主位,入宫多年,在宫中在天子面前也是有薄面的,忙想抬了熙妃出来叫天子饶过这一回去的:“是是是,回陛下,正是熙妃娘娘,熙妃娘娘为人仁慈,最是体恤宫人们,偶有赏赐下来,姐姐们房中放不下,这才指了奴才过来。”
    杨培站在一边,忍不住在心里痛骂这宫人来了。本来只是一件冒犯宫规的小事,带下去按宫规处置了也就得了,谁料他还攀扯出了熙妃来了,倘若熙妃被牵扯其中,那这件小小的事可就不同了。
    闻衍低低“嗯”了声,叫人把这二人带到徐嬷嬷处去,徐嬷嬷掌着内务处,这内务处的事自有她拿捏的。
    等人走,闻衍带着杨培一路回了前殿,通政司已把折子呈到了御前来,闻衍坐在御案之后,随手捡了一本折子看了起来。杨培抬眼悄悄看了一眼,命人上了香茶,送到天子手边,这才轻轻退到一旁去。
    帝王心思深不可测,杨培先前还以为天子会命人彻查此事,就如同早前的淑贤二妃、良妃等人一般,连他听那宫人的话都觉得有些不对的地方来,依着天子眼中见不得沙的性子,竟然没有半点反应,实在叫人难以琢磨。
    只杨培也只在心中想一想,天子若当真想动后宫,累的还是他这个大总管,后宫已经动荡过了,要是再落下一位嫔妃或别的,怕是连前朝都要惊动了。太后娘娘还曾叫他在陛下身边多劝一劝的呢。这可是为难他了,陛下乾坤独断,哪里是他能劝得动的。
    人被送到了徐嬷嬷处,徐嬷嬷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出自他们内务处的宫人:“这宫中的规矩莫非都忘了不成?身为内务处的人,最是忌这等夹带私货之事,如今还撞到陛下手上,便是老身也保不住你们,自去领罚吧。”
    内务处的宫人倒是好处置,毕竟早有宫规在,按宫中规矩处罚总是没错的,徐嬷嬷为难的是另一位怡春宫的宫人。
    这私货又据说是熙妃赏下来的,涉及到宫妃,尤其还是一宫之主,便是徐嬷嬷也无法轻易下决定,她问送来的人:“陛下就不曾交代过别的?”
    送来的侍卫回道:“陛下只说送到内务处来。”他抬抬手,告辞了。
    往常这般涉及到宫妃的事情都是由天子直接下命做主的,徐嬷嬷虽掌管宫务,但到底身份只是宫中嬷嬷,名不正言不顺,岂有管到宫妃头上的道理,天子也正是深知这点,往常涉及到宫妃的事情都是由前殿那边彻查的,无需经过徐嬷嬷这一道手。她最多便是协助天子身边那杨公公,帮着提供一些消息罢了。
    徐嬷嬷面上为难,一时不知陛下这是何意了,这人证物证俱在,再往下的章程便该是要提问怡春宫那位主使的宫女,往深了,熙妃赏赐下这等物件,也该在提问当中,但这却不该由她一个嬷嬷来发号施令。
    正为难着,徐嬷嬷突的一下福至心灵来了。她一个嬷嬷不敢直接插手到后宫嫔妃头上,但另一个却是可以的,天子如此周密之人,又岂有专门来为难她一个老婆子的?徐嬷嬷脸上一松,如今是明白了过来,陛下命人把人送来,非是要她来审这件事,而是要另一位来审这件事。
    新官上任都是要有三把火的,尤其那一位出身不高,如今却又占了此等大事,膝下还沾了个长,若是上任平平无奇,无法叫人信服,唯有一上任便出手震慑住这后宫,才会叫人心生敬意。
    陛下,这是要用此事对那位磨砺了。
    徐嬷嬷朝外扬了声:“来人,去缀霞宫请了钟嫔娘娘过来。”
    外边很快应了声儿,过了小半个时辰,钟萃带着人来了内务处。她踏进殿中,只见地上跪着个侍监,还不等她开口,徐嬷嬷从位置上下来,朝她见了礼,请了钟萃坐到上座去。
    钟萃只在旁边挑了个位置落座,她是得了天子令来协助徐嬷嬷处理后宫宫务的,只是协助,自该是以徐嬷嬷为首的,钟萃可不敢居首位,她端坐身子,轻轻开口:“不知嬷嬷找我来有何事?”
    徐嬷嬷抬抬手:“娘娘有所不知,这位是怡春宫的宫人…”徐嬷嬷把内务处宫人夹带私货的事说了,“陛下亲自命人送了过来。”
    钟萃朝杜嬷嬷看去,杜嬷嬷看了眼摆着的物证,在钟萃耳边轻声提点:“这几件都是嫔位以上的宫妃才能使的,低阶的嫔妃用了可是触犯宫规的,主宫娘娘若是赏下去也并非不可,只宫人用不得,便只能好生贡着的。”
    规矩便是规矩,什么位置便用什么东西,若是德不配位,拿了便是灾殃,只有身份匹配相当的才能用,旁人拿着便是烫手山芋。
    钟萃点点头,有杜嬷嬷提点,钟萃对规矩二字有了再深刻的认知不过,便如宫中赏赐给侯府的物件,侯府自是满门荣耀,可以摆出来叫人艳羡,甚至能当着陪嫁,却不能拿去典卖。有杜嬷嬷的提点,钟萃对此这桩事更了解了几分。
    她看了看地上的人,朝徐嬷嬷说道:“嬷嬷掌管宫务,对宫中规矩再清楚不过,嬷嬷做主便是。”
    徐嬷嬷看了眼地上的宫人,却并未开口定断,只道:“事关后宫嫔妃,老奴却是做不得主的,此事还需嫔主子做主。”
    先前内务处的来得急,钟萃也没问,只当徐嬷嬷有事寻她,了解后也只当是宫人犯了事,徐嬷嬷怕是说给她知道便罢了,钟萃从未想过要越过徐嬷嬷来插手的,只等徐嬷嬷来下定断的,谁料徐嬷嬷把事情推到了她头上来,钟萃下意识一慌:“我?不、不行,徐嬷嬷你掌管宫务,再是熟悉不过,应是你来才是。”
    徐嬷嬷只看着人,许久,钟萃脸上的慌乱逐渐收敛。徐嬷嬷是当真在等她发话。
    第94章
    钟萃突然就明白过来,徐嬷嬷命人请她过来,非是把这件事告诉她,而是等着她来做决断。钟萃绷紧了小脸,掩在宽袖下的手骤然一握。
    钟萃一直以为协助宫务只是居于徐嬷嬷身下,帮着徐嬷嬷分担一二,她居下,徐嬷嬷居上,一切还是由徐嬷嬷来裁决,便如之前徐嬷嬷送来的账册一般,账目涉及宫中上百处司、处,徐嬷嬷实在忙不过来,她就替徐嬷嬷分担一二,减轻徐嬷嬷的负担,便是早前徐嬷嬷也没讲过会涉及到处置宫人一事上。钟萃一直是这样想的。
    房中十分寂静,似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微微抬眸,朝着钟萃所在的方向,只等着她一声令下。
    钟萃抿着嘴,在这样的情形下,她似无形被拱上了高高的阶梯之上,由不得她走下来。缓缓一口气从嘴里吐出来,钟萃端着身子,姿态冷淡,缓缓说了出来:“带怡春宫宫婢。”
    徐嬷嬷丝毫不受钟萃这份冷淡,眼中反倒带上两分赞同。钟嫔性子安静,又与世无争的,没有高位嫔妃的矜贵高傲,也没有手握大权的嫔妃那般沉重,落在台前发号施令的嫔妃需得端正大气,举手投足带着威严,如此才能叫人不敢轻视。她这般,虽青涩,倒是有两分气势来了,叫徐嬷嬷不由得看到了当年高太后方入宫时的模样来。
    她抬抬手:“嫔主子有令,带怡春宫宫婢来。”
    钟萃朝她看去。
    外边应了声儿,很快便有内务处去怡春宫拿人了。
    熙妃在宫中人缘颇广,内务处宫人登门时,宫中不少嫔妃正在怡春宫,嫔妃们三三两两的在一处笑语盈盈的,气氛十分和谐,连不好意思见人,闭宫许久的禧妃也在其中。
    禧妃往常是嫔妃中头一位,因着上回阳奉阴违的事惹得嫔妃们心中不满,便是如今她位份最高,围在身边的嫔妃也不过二三,叫禧妃心里暗恨不已。
    筹谋多年,甚至早年因着贤妃势大,禧妃不得不蛰伏,好不容易等来贤妃被废,她这才冒出头,因着多年爽利的性子,又热心肠,叫不少嫔妃拥簇,最后却因着天子“东施效颦”四字把她多年经营毁于一旦。
    宫中恩宠转瞬变化,早前这熙妃还要靠她才能在天子面前才能露脸呢,现在成了个香饽饽一般,还得了天子夸奖的。她得了天子训斥,反倒叫这熙妃在陛下面前讨了好。
    禧妃在身边两三个人身上看了看,她这里“门庭冷落”,反倒是熙妃身边围着不少人,正欢欢喜喜的跟熙妃说着话,熙妃还是那副羞怯的讨喜样子,禧妃心里就不平起来。
    怡春宫这里高高兴兴的,初春过了,天日灿烂起来,嫔妃们也换上了轻便的衣裳,从宫中走出来,还约着过两日要在太湖游湖。正说着,内务处的宫人闯了进来。
    怡春宫到底是后宫嫔妃的宫殿,内务处的人也十分客气有礼,只说了得了钟嫔的令来带一名怡春宫宫人去问话。
    众位嫔妃的目光打在脸上,叫熙妃脸上温婉的笑都挂不住,她客客气气的问道:“不知道本宫宫中的宫人到底所犯何事?钟嫔妹妹身为嫔妃,哪有传了妃宫的宫人问话的,这怕是于理不合的。”
    熙妃话说得客气,却是没松口要让人带宫人走的意思。她哪怕性情再柔和,但也是一宫之主大家嫡女出身,若是当着后宫这么多后妃的面叫一个嫔把她宫里的人带走,她堂堂一个妃子还有什么颜面的?便是如今这些目光看过来,都叫熙妃自觉颜面挂不住的。怕是让人觉得连一个嫔都欺负到她头上来了的。
    内务处的人看了看怡春宫看过来的嫔妃们,有些迟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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