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那是去办正事,带上你个小孩儿像什么样。”
    “好啦好啦,娘一会儿要去林家嫂子那儿一趟,你不找大力他们玩,要不要和娘一起去?”话锋一转,江氏岔开话题。
    “刚好可以和子文一起玩耍。”
    “不了不了,我还是找大力他们几个一起玩吧。”宋延年连忙拒绝。
    江氏有些好奇:“延年,你不喜欢和子文玩吗?”
    按理说不应该啊,宋延年性格开朗,又爱热闹,在村子里又是个辈分大的,他一向爱以长辈自居,和村里每个孩子都很合得来。很少看到他这样排斥去哪家做客的,拒绝的这么快。
    “娘你可别瞎说。”宋延年打断江氏不靠谱的话,背过手严肃的说。“这让子文听到了,还以为我针对他,那他得多伤心啊。”
    江氏有些好笑,这小小孩子,还知道啥是伤心,说出来还怪有模有样的。
    宋延年看江氏笑吟吟的等着他的回答,犹豫了下还是说了。
    “我不是不喜欢子文,只不过不大喜欢大嫂子。”
    “子文他娘?”江氏问。
    “嗯。”宋延年重重的点头,话说出来后,后面的话再说也就不会困难了。
    “大嫂子她对子文可凶了,我看了有些怕。”
    “子文是读书人,你大嫂对他期望高,自然要求就严格一些。”
    江氏不以为意。
    接着又说道,“以后我们延年要是读书了,娘也一样严格督促你的。”
    “才不是。”宋延年嘟囔,左右看了看没有人,示意他娘弯腰,这才在江氏耳旁轻声道:“子文功课没做好,大嫂子除了拿细细的柳条打子文,还会拿针扎子文。”
    “那也是子文不好好做功课在先,辜负了你大嫂的心意,你大嫂才生气的。”
    “为了供子文读书,你大嫂也不容易。”
    宋延年听罢,难以置信的看向他娘。
    江氏给他看得别扭,摸了摸脸,“怎么了?”
    宋延年摇了摇头,“娘,那可是针扎啊,多大仇啊,拿针扎人。”
    “你大嫂有分寸。”江氏说完又看了儿子一眼,“你可别跑到你大嫂面前没大没小的啊,乱给子文出头,那是别人家的事,她可是子文的亲娘,还有谁能比她更疼爱子文不成?”
    宋延年受不了,“我知道!我才不会过去乱说话。”
    “好啦好啦,又不是娘拿针扎你,你这么生气干嘛。”江氏好笑。
    宋延年气闷,声音瓮瓮的,“没有,我没和你生气。”
    宋延年长吁了口气,将心中的郁结吐出,这个年代连人权都没有,更不要提儿童保护了,给小孩吃饱穿暖,就算是很好的父母了,更别提那些还供孩子读书的家庭,而且林家嫂子为了供子文读书,那双眼常年熬得通红,理智上他都明白,但情感上,他就是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想再多都没用。
    很快,宋延年就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好了,如果不能适应和自我调节,估计他天天都得气闷着过日子了。
    坐在饭桌上,江氏笑吟吟的舀了一勺鸡蛋:“饿了吧,娘给你做了水蒸蛋,滴上几滴香麻油可香了,快尝尝吧。”
    宋延年看着金黄色的鸡蛋上面浇了一些酱油和香麻油,一股咸香味扑鼻而来,自己拿起碗勺,专心吃了起来。
    “我出去玩了。”他从椅子上滑下来,和江氏打了个招呼,就冲出门了。
    九月的清晨,风凉凉的吹来,带来青草泥土的香气,路边草丛的绿叶上,几滴露珠附在上面,倒显得几分俏皮可爱。
    宋延年拿了根树枝,扒拉了一会儿地上的蚂蚁,这才拿出一个小铲子,准备去抓一些虫子蚯蚓,给自己家的小鸡加餐。
    小孩子的精力真是无穷的,自打他这身子调理好,宋延年觉得自己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劲,撒起欢来,身子轻盈的像是要飞起。
    不到一刻钟,宋延年就跑到村外源山脚下的一个树林里。
    这片树林虽然并不是很大,但里面树的品种却是挺多的。往前几步,宋延年还看到了一个小竹筐,估计是前几天采摘枣子的人落下的。
    快速的爬上一棵枣树,打了几个剩余的枣子下来,用衣袖擦了擦,就啃着吃了。
    一边吃着,一边还查看着周围的环境。
    常年累月的落叶和其他生物堆积形成的腐物,让这片土地异常的肥沃,按他判断,这样潮湿,阴暗,又带点温暖的土地里肯定少不了虫子和蚯蚓。
    果然,拿起小铲子在一块松软的土地上轻轻一挖,就看到到几条肥圆的蚯蚓在土壤里翻滚。
    宋延年忍不住咧开嘴角,手疾眼快的将这几条蚯蚓装进了他带来的破陶缽里。
    忙碌了一会儿,日头渐渐的升起,宋延年看到了下装的满满的陶缽,再看看土壤里还在蠕动的蚯蚓,惋惜不已,可恨这陶缽太破太小,不能装下更多的了。
    顺着水声,很快就找了个小溪流,将手洗了干净,这才抱着陶缽往家里走去。
    还隔得比较远,宋延年就听到一阵争吵。
    “我们昨天就是十五个人,没有错。”大虎风风火火的嗓门传来。
    “不能吧,我昨天走的时候数了下,有十六个人。”方大力有些底气不足。
    “大力哥,是十五个人啦。”江秀水人如其名,声音也是细声细气的,为了这,没少挨他爹打。
    “你们在吵什么?”
    还在争吵的几个少年看到抱着陶缽的宋延年,眼睛一亮。
    方大力更是几步上前,将他拉到几个孩子之中。
    在你一言我一语当中,宋延年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昨天几个孩子回去后,各家大人在听了方大嫂的说辞后,都后怕不已。
    “中元节还敢下水玩,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几个大人一遍骂一遍打,直打的几个孩子哭爹喊娘,连乎下次再也不敢了。
    这不,今天一碰头,几个孩子揉着发疼的屁股,不知道是谁又提起这事,话赶话的说起了昨天下水玩的人数,这一说大发了,大家说的对不上号,有人说十五个,有人说十六个。
    “我奶昨天说,中元节下水玩,会有水鬼跟着上来,然后他就会混在我们中间,不知不觉的,寻找替死的。”张诺说话声音颤颤悠悠的,眼神里都是惊恐。
    “昨天我们就去了十五个,回家的时候数了十六个,里面一定有一个人是鬼!”
    这话一出,就像是水滴到沸腾的油锅里,一下就炸了。
    有胆小的甚至抱住了旁边的伙伴,又马上的想到什么,跳着松开了,眼神怀疑的看着四周的伙伴。
    最大的孩子方大力无力的安抚着其他几个,眼神期盼的看向宋延年。
    “延年,你说,我们昨天几个人去河边玩?”
    “十六个。”宋延年想了想,肯定的说。
    “我就说嘛。”方大力松了口气,还不等他喘口气,就听宋延年接着说到。
    “加上我十六个人。”
    方大力嘴角的笑容僵住了,他昨天数数的时候是没有算上宋延年的,因为宋延年一直在岸边玩,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
    几个小孩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带头喊了声有鬼啊,哄的一声人都跑得差不多了。
    只剩大虎,方大力,张诺,以及江秀水在原地。
    “我不怕。”大虎拍了拍胸口,他家是祖传的杀猪匠,大虎小小年纪,已经很有他爹的真传,那身板是壮壮的,“鬼来了,我把我爹的大砍刀拿出来,看看谁更厉害。”
    方大力勉强一笑,“应该是我数错了吧。”他还要挣扎。
    张诺虽然眼睛里还有惊恐,嘴里不停的念叨,“没事没事,有鬼的话,我就找我奶奶,我奶奶会收鬼。”
    众人看向江秀水,只听他细声细气的说,“我不敢跑回家,我爹知道我被吓跑了,会揍我的。”
    众人了然,江秀水虽然名字秀气,像个女娃娃,但他确实是男娃子。张婆说他五行缺水,家里人就应是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字,只是没想到,这名字叫得秀气,整个人也养的秀气,平日里说话细声细气的,经常被他爹嫌弃不像男娃。
    其他小伙伴也经常拿这个开他玩笑,有的过分的还给他取小名叫秀娘。
    这不,虽然害怕着,但江秀水还是不敢往家跑。
    毕竟鬼不会把他怎么样,而他爹会把揍得屁股开花。
    几个人看向宋延年,询问他怎么不跑。
    宋延年有些摸不着头,他来得迟,还没沉浸到那种气氛,没怎么反应过来。
    “我拎着这个,跑不快。”宋延年晃了晃抱着的陶缽。
    “这是什么?”几个孩子好奇的凑了过去。
    第4章
    待看到里面蠕动着,盘虬在一起的无数条红红的蚯蚓,几个人迅速的跳开。
    “吓死个人了!宋延年,你真恶心。”张诺脸皱成一团,捏着鼻子大声指责。
    “我不觉得恶心就好了。”宋延年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随即宝贝的将陶缽盖好。
    “延年,你抓这个干嘛呀。”过了会儿,几个人适应过来,又凑了上去,好奇的问着。
    大虎甚至拿了根树枝就要往陶缽里拨弄。
    “去去去。”宋延年一手将他拍开。“不能给你玩这个,我捉了它们可是有用的。”
    “这些虫子能有什么用途,瞧上去怪恶心的。”江秀水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抖了抖身子,这才觉得好受了一点。
    看着宋延年有些佩服,“也就你不怕。”
    大虎也在一旁催着宋延年说话。
    装得满满一罐子的陶缽还是有些沉手的,宋延年遂将陶缽往地上一放。
    众人看着随着他的动作,陶缽里红红的条条蚯蚓,肥硕的好似颤了颤,大家伙儿具是打了个激灵,看向宋延年的目光都变了。
    宋延年半点不在意,“我这段时间在家里养了些小鸡小鸭,它们吃饭洗窝棚,都是我在干呢。”
    宋延年掰着手指数着自己最近干的活。
    “然后我就发现它们可爱吃这些虫子了。”
    “而且吃了这些虫子以后,这些鸭子和小鸡下的蛋都比会以前我娘喂养的更多也更大个。”
    宋延年嘿嘿一笑,拍了拍陶缽,“你们看这还是虫子么,不是,它们是蛋!”
    “哇,真的吗?”听到可以让家禽生更多的蛋,几个孩子瞬间不杵这些弯弯绕绕缠在一起的蚯蚓了,两眼发光的看着地上的破陶缽,好似能将它看出一朵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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