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天通常阴冷,教室门窗都关着,室内温度高,比家里都暖和,气氛也很好,有人看电影听音乐,有人玩游戏聊天,有人做作业讲题,各忙各的。
    甚至有人偷偷把外卖带到教室,再有一股泡面奶茶麻辣烫小炒肉的香气,屋里空气混浊,但是鲜活喧闹。
    贺兰诀不在自己位子上,抱着练习册去了方纯和许端午身边,这两人是前后桌,做完作业会帮忙讲讲题,惠及身边的芸芸众生。
    她一走,曹清蓉就占了贺兰诀的位置,和廖敏之并排坐,两人也不怎么说话,曹清蓉偶尔会跟廖敏之请教作业。
    教室另一侧有人喊。
    “真心话大冒险,有没有人玩?我们有牌。”
    “缺几个?”
    “人越多越好玩咯。”
    贺兰诀和方纯、许端午都凑过去,况淼淼喊顾超和其他几个玩游戏的男生,贺兰诀回头喊了高灵和曹清蓉,大家把桌椅凑一排,围坐一大圈,又堆了几包瓜子零食,正要开始,曹清蓉喊:“等下。”
    她朝着讲台过去,在廖敏之身边站定:“要不要一起玩?”
    贺兰诀手撑着脸颊,微微鼓着嘴巴,眼睛往上瞟了瞟。
    廖敏之在吃晚饭,热水就着椰蓉面包,挺安静地低着头。
    他背对着他们,眼神甚至都没往后瞟过,压根不知道后面那群人在做什么,直接对曹清蓉摇头。
    曹清蓉也没勉强,走回来,坐在位子上:“开始吧。”
    大家依次抽两张牌,亮出牌面,摊平在桌上,女生嘻嘻哈哈的笑。
    第一轮接受惩罚的有顾超、高峰、许端午。
    众望所归。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
    “你看哪个老师最不顺眼?”
    高峰拍桌子:“……你们这是送命题啊!物理老师,他太帅了。”
    咦,不愧是班长,情商一流。
    “如果要把班上一个同学送走,送哪个?”
    许端午结巴了一下:“顾,顾超,他太帅了。”
    众人起哄:“切——你跟高峰学啥?你明明最想把方纯送走!做梦都想甩掉万年老二的帽子。”
    “没,没有,你们冤枉我。”
    “我们班女生你有没有喜欢的?”
    “没有。”顾超一锤定音。
    女生们一片长叹:“草,肥水不流外人田呐。”
    下一轮的输家是贺兰诀、方纯。
    “选一位在座异性,对着他的耳朵持续哈气,十五秒。”
    “这是什么狼虎之题,我要举报你们。”方纯捂着脸,“换题。”
    “愿赌服输。”
    方纯选了许端午,拎他的耳朵:“别乱想啊,纯属报复你,姐姐的宝座你也敢肖想,不要命了?”
    许端午整只耳朵都熟透了。
    “选一位在座异性,对他做你一直以来幻象做的事情。”
    贺兰诀笑哈哈念题,想了一圈,最后锁定顾超。
    “能不能把你袖子挽起来?露出那个纹身?”
    “哇哦。”人群一片惊叹。
    顾超挑眉,把长袖挽到肩膀,露出胳膊上的字母纹身。
    旁人议论:“这是英文还是法文,花体字看不懂啊。”
    贺兰诀从桌上捡了块橡皮,笑嘻嘻越过课桌,拿橡皮猛擦顾超的纹身。
    两撮橡皮絮蹭下来。
    顾超哭笑不得:“你干嘛,搓泥宝啊。”
    “你这不是纹身贴啊?”贺兰诀挠脸,“这样的纹身贴纸,我也有一张,第一次在你身上看见,没绷住,差点笑死了。”
    她当时觉得这哥们真有意思,这么热的天用纹身贴装饰,虽然很酷啦,但不怕一身汗后胳膊搓出泥来么。
    顾超卧槽了一声,脸色有点挂不住。
    后来大家从顾超的纹身切题,对他的感情史提出了一系列的问题。
    “这个纹身是因为某个女生纹的吗?”
    “是。”顾超肯定。
    “你还喜欢她吗?打算喜欢多久?”况淼淼问。
    “换题。”顾超笑着挥手,“我拿五十个俯卧撑换。”
    几圈之后,轮到顾超针对贺兰诀。
    他脸色不太自然,吞吞吐吐:“你有没有偷窥我?跟踪我?”
    “没有。”贺兰诀抓狂,喷他,“你配吗?躲厕所不敢出来的家伙。”
    曹清蓉问:“贺兰诀,真心话。班上男生,你对谁最有好感?”
    贺兰诀认真想了会,把廖敏之的脸挖坑埋了,灌上水泥,再踩上几万脚,双手合十,郑重朝拜,“许端午,他成绩最好,希望他的圣光能笼罩我。”
    许端午回礼:“承蒙怜爱,不辱使命。”
    顾超讪讪搓了一把脸。
    他也想不起来,他哪来的迷之自信,觉得贺兰诀对他有意思?
    这事说起来挺丢人的。
    真心话大冒险上没空细说,贺兰诀大概也察觉到什么,事后过来跟顾超聊了几句,隐晦解释自己对他没有什么想法。
    顾超当场就尬住了,故作高冷地回了一声“嗯”,甩甩头发走了。
    他搓着自己的下巴,满怀疑惑,问身边人:“我自作多情了一个学期?”
    身边人摊着身体,没搭腔。
    “你坐贺兰诀身边,感觉出来了没有?我有时候觉得她好像也不是暗恋我,有时候觉得她又有那么点意思。”
    他跟贺兰诀平时走得不算近,有那么点避嫌的意思,还因为廖敏之和贺兰诀同桌的关系,顾超特别叮嘱过廖敏之,真哥们的话,千万别在同桌的柔情攻势下,泄露自己的生日、喜好、过往事迹,免得给自己添麻烦。
    顾超打了个哆嗦,搓自己的头发:“这特么也太丢脸了。”
    他窝在沙发上嘀咕:“我为什么会觉得她喜欢我?到底是谁给我的错觉?”
    廖敏之目光沉沉,仿佛是个无光的黑洞,一直没说话,只是不停地搓着手中的橙子。
    黄澄澄的橙子,在他的修长十指间滚动,被或轻或重的力道捏来捏去,攥来攥去。
    这只硬邦邦的橙子最后被捏得表皮柔软,搁在桌子上,被光亮一照,像水彩画一般凝静,隐隐约约印着浅浅指痕。
    他看见她了,跟她的那个好朋友,两个人勾肩搭背,叽里呱啦,站在路边小吃摊,等油锅里的炸串。
    眼前的一切都很生动,冷飕飕的寒风,杂乱却热闹的色彩在流淌,食物的香气顺着风飘来,路人的笑脸,五官神情,甚至是耳边的发丝都很清晰。
    廖敏之以听力为代价,换来是绝佳视力,他对色彩、线条、轮廓这些都很敏锐,如果家里有余力让他去学习画画,应该是个很好的选择。
    香喷喷的年糕出了锅,煎得金黄酥脆,浇上一勺糖浆,两个人都笑嘻嘻咬了一口,不约而同地皱眉跳脚,吐着舌头说烫,又一脸满足地眯着眼,嚼着松软雪白的黏食,舔舔甜蜜的唇角,两人互相偎依着,勾着胳膊走在人行道上。
    -
    “妈,我出去跟同学写作业。”贺兰诀拎起书包,站在门口换鞋子。
    “手机留下。”赵玲伸手。
    姜还是老的辣,赵玲摸得门儿清,要是出去玩,聊天八卦,那贺兰诀肯定手机不离手,要是去做作业,倒是能把手机撇下。
    “真去做作业。”贺兰诀悻悻掏手机,“手机换零花钱,我们去奶茶店。”
    赵玲给贺兰诀扔了张百元大钞。
    没有手机联络,贺兰诀直接去况淼淼家——今天是况淼淼约她,同屋的高三学姐整理房间,翻出了一沓高二的考试卷子,这不是快期末考了嘛,有上届的期末试卷在手,不指望老师出一样的考题,但考点应该大差不差。
    贺兰诀想把试卷拿去复印一份,把卷子做一遍,做个考题参考。
    况淼淼家里开着空调和音响,声音挺吵的,贺兰诀没进屋,站在门外等,过了会,况淼淼收拾东西出来:“走吧。”
    两人下楼梯,正巧遇见了廖敏之,手里拎着个保温桶,敲顾超家的门。
    是任怀曼做的红焖羊排,超市事情多,进货看店理账照料孩子,母子三人伙食都很简单,难得做点花心思的大菜,但既然做了,任怀曼也帮儿子惦记点人情,特意给顾超送一份。
    顾超顶着个鸡窝头,看看廖敏之,再看看楼梯间两个女同学,睡眼朦胧:“大家……进来坐会?”
    第23章
    顾超行事随意, 招呼人进来,打着哈欠进卧室换衣服。
    “你们坐会,要吃要喝要玩, 自己动手。”
    客随主便, 廖敏之和况淼淼常来他家,直接进了门。
    贺兰诀站在门口犹豫了一小会, 也跟着进去。
    一人独居,屋子气质和主人一样慵懒疲怠, 门口堆着高价篮球鞋和各色购物袋,桌子上堆着啤酒可乐罐、香烟打火机、各样游戏机和零食。
    简直是高中生的“酒池肉林”。
    怪不得班上男生把这当大本营,也怪不得况淼淼总是念叨这里。
    沙发上的抱枕衣服杂物都堆在一起,况淼淼手动清空,推着贺兰诀在沙发上坐下, 塞了包薯片在她怀里:“随便坐, 想吃点什么自己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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