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了,还赏了我一条新帕子。”青荟手腕扬了扬,颇有炫耀的意味,话锋一转道:“不过这也不全是我的功劳,是姑娘特意让我去店里的。”
    卫衡进一步问道:“为何?”
    这又是一个变数。
    “因为最近店里面生意太好,姑娘担心老爷和夫人太辛苦。”青荟眼珠子转到一边,没有说实话。
    时下,对这类事太敏感了,一不小心就会招来官府的人。
    卫衡看出她在撒谎,却又无可奈何。
    青荟不擅长说谎,但嘴巴紧,不想说,拆穿了也白搭。
    逼急了只能换来一句:“就不告诉你!”
    还不如就此打住。
    他道:“今日招了一个跑堂的,以后会雇佣更多的伙计,不会让俞叔俞婶再操劳了。”
    钱攒够了。
    第7章 .  五朵金花   人手不足,自开张之日起,俞……
    人手不足,自开张之日起,俞家夫妇和青荟一直是闻鸡起舞开始做一天的准备。
    打扫、补货、处理食材……
    今日,俞景山一推门,看到门外站着个人,约莫十八九岁,衣服上打着显眼的补丁,身材细长,略显单薄,但仔细看,肌肉紧实,是个干力气活的人。
    似是等候已久,身上透着霜露的寒意。
    他看着俞景山露出讨好的笑脸,眼睛眯成一条弯弯的弧线,拱手作揖:“见过俞掌柜,小的张时,是五十里外张家村的人,卫公子让小的今日来报道,给您的店里当伙计,小的吃的少,干的多,手脚勤快,一定会让您满意的。”
    俞景山眉眼舒展,用厚实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已经听卫衡说了,你来到这里,以后就是自家人,好好干,不会亏待你的,我们这里包伙食,干的多就要吃的多,身体才会长结实,跟我进来吧。”
    人嘛,活在这世上不说大富大贵,总要填饱肚子。
    “哎。”张时笑容加深,跟在俞景山身后走进店里。
    长身体的年纪,肚子像无底洞一样,吃得多,还总是会感到饥肠辘辘,东家一开口就管饱,是个宽厚的人家,一句话,听得他自内而外的热乎,身上的寒意都散去了。
    青荟端着水盆走进客堂,便见有人已经先她一步在擦拭柜台,动作麻利,干劲十足,待看到那人的脸,她惊讶道,
    “你……你不是赌坊的人吗?”
    这人夸她护主,若非场合不合时宜,她都要笑出来,就多看了几眼,把他记住了。
    张时眼珠子一转,挠挠头:“我只是偶尔去赌几把,并非在赌坊做工。”
    他孤身一人,一穷二白,总希望能天降横财让他改变命运,不过也只是小赌。
    一来兜里本就没几个钱,二来他经常出入赌坊,见过不少把全部家当输进去要抹脖子的,就怕了。
    说句心酸的,赌坊把他这种人当作是充人气儿的,也会给个好脸色。
    也不知卫衡是怎么注意到他的,让他配合着演了一出戏。
    他别的本事没有,说几句瞎话那是信手拈来。
    青荟可想不到背后的弯弯道道,因着那句话,就对他有了好感,把他原本的脏水盆换走,
    “那你接着干,我去打扫后厨。”
    ……
    天光大亮,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多了起来。
    卫衡让张时用小板车拉上二十坛酒,跟着他来到赌坊后院。
    说好一斤瓜子一坛酒,他没想到霍七那个粗旷的汉子,嗑起瓜子来,不输给那些喜欢唠闲嗑的妇人。
    真是人不可貌相,也不怕用力过猛嗑崩了牙齿。
    赌坊的人看到卫衡,像是看到了财神爷,老远就堆起笑脸迎上来。
    被赌坊的人看作是财神爷多半是冤大头,不过卫衡与他们是合作关系,并不一样。
    加之霍七对他的评价很高,大家额外的热情。
    卫衡拿到银票,微微一怔,诧异地看向霍七。
    不过是八卦闲事的赌注,虽然张时那一笔把当时在赌坊里的人兜里的钱都扒干净了,可六千两是不是太多了?
    霍七未语先笑,周围的人也跟着笑,笑够了才开口:“在你第一次登门之前,来我这地儿的不管有钱没钱都是爷们,来这里的妇人都是为了扯着自家爷们的耳朵回家的,这些日子来坊里的妇人都是下注的,你这是给我们赌坊打开了一个新的门路,合作费就不收了。”
    前面所言非虚,那些无事喜欢扒家长里短的妇人听说俞家的事设了赌局,都想参一脚,不过也就是图个乐子,只此一遭。
    霍七看中的是卫衡的潜力,想交下他这个人。
    初来乍到,没身份,没背景,没银钱,连记忆都没有,和张时那种人相比,差到哪去?
    可人家通过这一件事,既解决了家里头的麻烦事,外面的流言蜚语,末了,还能赚上一笔,试问有几人能做到?
    别的不说,手上有了银钱,做事能更顺遂一些。
    卫衡心领神会,诚心诚意地致谢。
    霍七下巴一扬,手下的人呼啦一下冲向板车,人手夹着两个酒坛子,笑容满面。
    霍七赶忙道:“那些酒都是老子出力赚来的,都是老子的,谁也不许贪。”
    想起来就觉得嘴巴疼。
    手下的人眦牙笑着,他们不用自己拿回去,反正喝的时候都在一块儿。
    出了门,卫衡扔给张时七十两银子,让他先回去。
    卫衡没有把赌局的事告诉俞家人,酒钱要自掏腰包。
    但酒钱只需六十两,怎么多出了十两?
    张时疑惑地看着卫衡,卫衡道:“多出的是给你的。”
    张时一听,眉开眼笑,道过谢后,乐颠颠地推着板车走了。
    卫衡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多停留了一瞬。
    上辈子,大约在半个月后,张时应招成为酒肆的伙计,后因偷偷昧下十两酒钱锒铛入狱。
    早年,张家村曾发生了一场山洪,张时的血亲都死在那场山洪中,他自小就帮人家做活换口饭吃,村里有个老太太很照顾他,平日里会给他做些缝缝补补的活。
    在旁人看来,这不算什么,补丁更是让人感到羞耻,于张时来说,那一块块补丁却能让他感受到如同亲人般的关爱。
    老太太年岁大了,经常会头疼脑热,治病的钱都是张时出的,这一次,老太太突发急症,药钱是十两,张时拿不出来,这才铤而走险。
    做完这件事后,他干活明显更卖力了,凭着他的巧嘴,哄着食客多花了不少银钱。
    俞景山察觉后,觉得他可能是有什么难处,只多留心了几分,并未声张,反倒是老太太的家人带着官府的人来到酒肆,直接把人抓走了。
    却原来老太太只是装病,想用这笔钱给孙子娶媳妇,担心张时发现后会闹起来,就去官府揭发了他。
    俞家人并未深究,从轻处罚,但这件事成了他一辈子抹不去的污点,走到哪里都被人戳脊梁骨,被迫远走他乡。
    有了这十两银子,就能避免那些事,还能给店里留下一个好伙计。
    ……
    “卫兄。”一位肤白俊俏的小郎君,急走几步来到卫衡面前,眉飞色舞地说出了好消息:“娘子说,你家的酒客人很满意,从下个月开始,每月月初先备上一百坛二斤装的,不够的话再追加。”
    下个月?
    这是故意卡着银钱,不想让他赎回玉佩。
    卫衡没有多说什么,拱手致谢:“多谢齐兄。”
    上辈子,正是齐逸的娘子金牡丹把他的玉佩带去了京城。
    金家是名闻天下的大商贾,金家的当铺开遍整个大晋。
    金家这一代的嫡系只有五位姑娘,金牡丹排行第五,金老爷看到她之后就彻底认命了,从那以后,也不让发妻继续生了,把女儿们当成儿子来培养。
    这五个女儿都很争气,各个都是经商的好手,招来的赘婿都只是陪衬,成为女子行商的表率。
    她们在每间当铺的所在地经营了一间只接待女宾的风雅楼。
    吟诗作画,饮酒作乐,畅谈生意。
    牵头的是男人都不及的五朵金花,妇人们都以能去风雅楼为傲,生意火爆。
    他选了一种口感清新淡雅适合女子饮用的酒推给风雅楼。
    他的玉佩当在金家,金牡丹想留下,自然就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添砖加瓦”。
    齐逸爽快道:“你我是朋友,何必这么客气。”
    卫衡微笑点头,认同了朋友这个说辞。
    齐逸以为,同为赘婿才能在某些方面相互理解,有共同语言,从上辈子开始就对他十分积极热情。
    但事实上,他虽为赘婿,却和俞家的儿子一样的地位,俞家人有心维护着他身为男子的尊严,且俞家远不及金家那般备受瞩目,齐逸遇到的窘境,他无法感同身受。
    不过,他与齐逸倒是很投缘,也能认认真真地听他炫妻,或是分享讨妻子欢心的经验。
    得到回应,小郎君很高兴:“我想给娘子选一件生辰礼,卫兄等下可有空陪我同行,帮我参详一下?”
    卫衡道:“今日恐怕不行,我要回去取钱,然后去金家当铺赎回我的玉佩。”
    “这……这样啊……那我就不耽误你了。”齐逸动作变得僵硬。
    卫衡走了几步,回头,便看到齐逸急急奔向风雅楼的方向,袍角飞舞。
    唇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金牡丹应是笃定他不可能在一个月内凑足一万两银子,提前从当铺里取走了玉佩。
    他是故意那么说的,给金花留个颜面。
    他来到金家当铺对面的茶馆二楼,边喝茶边等。
    一刻钟后,他看到齐逸把金牡丹送进当铺,然后独自离开,又过了一刻钟,他才姗姗而入。
    “卫公子,东家想请卫公子喝杯茶,可否赏脸?”掌柜看到卫衡,直接发出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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