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妈妈正在坛子里捞酸笋,见秦禛来了,立刻喜滋滋地汇报道:“娘娘,王爷说晚上吃螺蛳粉,他还带了活的螺蛳来。”
    秦禛:“……”
    王妈妈把筒骨汤倒进炒好的螺蛳里,“难为王爷这么细心,娘娘总算能吃上真正的螺蛳粉了。”
    秦禛:“……”
    她真没想到景缃之会做这种事,明明不是什么暖男,还有点渣嘛。
    秦禛从卤好的肉里挑出一支鸡脚放到嘴里咬着,手上再拿一根,晃晃悠悠地出去了。
    沿着回廊往上房走,快到门口时,她又折了回来,准备去暖房转转。
    “王妃要去摘菜吗?”景缃之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了起来。
    秦禛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过去,与景缃之亮晶晶的眸子对了个正着,“嗯,啊!”
    她嘴里正嚼着鸡骨头,只能意味不明地应上两声。
    景缃之大步走过来,从她手上拿走另一只鸡爪子,说道:“我也尝尝。”
    秦禛看看空掉的右手,吐掉嘴里的骨头,说道:“我没洗手。”
    景缃之道:“你能吃我也能吃。走吧,进去看看。”
    他一手嗦鸡骨头,一手推开玻璃暖房的门,“软耙中还带着点儿嚼劲,滋味不错。”
    一个束着金冠,面白如玉,穿着月白色丝绸道袍的翩翩公子,手里却举着一支黑不溜丢的鸡爪子……
    怎么看都违和。
    秦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呵呵呵……”
    景缃之莫名其妙地回过头,“怎么了?”
    秦禛用干净的左手把他拉过来,合上门,让他看玻璃窗中的自己。
    景缃之心不在焉地扫自己一眼,就把目光落在了玻璃里的秦禛脸上。
    这傻丫头咧着大嘴,几颗大白牙明晃晃地露在外面……虽然一点儿都不矜持,但笑容格外灿烂,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秦禛见他看着自己的嘴,挑衅道:“嘴大吃四方,王爷莫担心,不会吃穷了你。”
    景缃之啃一口鸡爪,笑道:“等你什么时候变成饕餮,再跟我说这句话。”
    秦禛重新打开门,“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景缃之在她脑门上摩挲一把,“我们是两夫妻,确实不必客气。”
    居然被偷袭了,秦禛脸颊发烫,率先蹿进了暖房。
    景缃之笑眯眯地嗦一口鸡爪,也跟着进去了。
    暖棚里的菜吃得差不多了,韭菜刚割不久,齐刷刷地矮茬儿。
    香菜还有一些,又粗又壮。
    生菜沿着池梗栽了一圈,长势正旺。
    秦禛忽然想吃菜包烤肉了,便三两口吃完鸡爪子,把骨头扔在垃圾桶里,在水盆里洗了手,一片一片地摘起生菜叶子来。
    景缃之负手而立,“让他们做就行了。”
    秦禛道:“你不懂田园生活的乐趣。”
    景缃之不解:“乐趣在哪里?”
    秦禛想了想,直起腰,“你来摘,摘完了再洗,你就知道乐趣在哪儿了。”
    除皇上外,秦禛是敢支配景缃之干活的第一人。
    景缃之愣了一下,到底走到她身边,学着她的样子,把一片片巴掌大的生菜叶子摘了下来。
    第110章 何必
    暖棚里有水缸和洗菜盆。
    秦禛负责舀水,景缃之负责洗。
    他是洗菜新手,新手大多仔细,一片一片地洗了两遍。
    洗第三遍时,秦禛从小木盒子里取出一点食用盐撒到了水里。
    景缃之问:“这是什么?”
    秦禛道:“用盐水泡一泡,可以更好的去掉菜叶上可能存在的虫卵,吃起来更安全。”
    景缃之把菜一股脑地放到水盆里,心道,又涨知识了,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歪理邪说。
    秦禛把菜往水里压压,再翻动翻动,以确保每一片都泡到盐水。
    景缃之明白她的意思,干脆一片一片地摆了起来,“不知道倒也罢了,现在知道了,本王便觉得这些叶子沾满了虫卵。”
    秦禛笑了,“我们用暖棚种,用井水浇灌,问题不大。但一些用河水,或流动性不强的水沟里的水的老百姓,问题就会很严重。”
    景缃之道:“那应该怎么办?”
    秦禛道:“各级官府可以做一做宣传,号召老百姓不吃生的菜,或者洗的更干净,比如多用盐泡一会儿,或者干脆用开水烫一下,更安全。”
    景缃之若有所思。
    菜泡三分钟左右就差不多了。
    秦禛把盐水倒在脏水桶里,捧着铜盆出了暖棚。
    承影就守在外面,赶紧把盆接了过去,“王爷,娘娘,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谢谢。”秦禛顺嘴一谢,脚下一转,朝上房走了过去。
    景缃之点点头,“嗯……谢谢。”
    承影吓得一哆嗦,差点儿把盆扔了,嗫嚅两句,到底什么都没敢说。
    秦禛进内室洗漱一番,然后再回起居室与景缃之汇合。
    她换了一套衣服。
    那是一件斜襟、带衬衫式小翻领的藏蓝色府绸上衣,下面搭配着同色长裤,衣领、袖口和裤腿的卷边上都绣着土黄色的回形纹花边,脚上趿拉着一双类似木屐的土黄色绣花鞋。
    简简单单的配色,平平无奇的剪裁,穿起来却极显身形,且随性中带着几分帅气。
    景缃之道:“和中衣有点像,但又完全不一样,很好看。”
    秦禛在他对面坐下,“王爷若敢穿出去,我就让人给王爷做一套外面穿的。”
    景缃之转了转手里的小刀,“这有何难,王妃尽管做。”
    这很好。
    汉服不必摒弃,但对武夫来讲,更便捷的服饰也应该提倡。
    秦禛笑道:“那就说定了。”
    何妈妈把铁锅烤的五花肉端了上来,周围还搭配着蒜片、葱段和酱碟。
    焦焦的肉香迅速取代了臭臭的螺蛳粉,彻底攻占了景缃之的嗅觉。
    他放下对新衣裳的憧憬,把注意力放到一片片五花肉上,问道:“这个怎么吃?”
    秦禛拿起一片生菜,涂一点酱,放上蒜片和葱段,再放两片五花肉,卷起来……
    景缃之刚要用筷子去接,就见秦禛极其自然地把菜卷放到了自己的嘴里。
    这……
    他有些失落。
    秦禛没看他,边吃边卷下一个,直到这一口咽下去才说道:“吃这种菜自己做的才香,王爷不要指望承影,不妨动手试试。”
    上前一步的承影又退了下去。
    景缃之心里不大高兴,但转念又想,秦禛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她能做我为什么不能做?
    这么一想,他又没脾气了,抓菜、抹酱、夹肉、放配菜,一口闷进去——五花肉的焦香,青菜的爽口,葱蒜的辛辣,还有浓郁的酱香,层次丰富,口感极佳。
    但是蒜有点辣,还有点咸了。
    景缃之飞快地拿起第二片生菜,少放酱,只放葱……嗯,果然口感更好了。
    他理解秦禛的意思了。
    肯接受新鲜事物的年轻人,都是好年轻人。
    秦禛甚是欣慰,“听说王爷打算推迟迎娶两位侧妃,为什么?”
    景缃之总算等到了这个问题,他放慢手上的动作,说道:“纳侧妃是皇上的意思,但皇上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国策初定,需要笼络各方势力,所以,尽管本王求过皇上,但结果差强人意,先拖一拖,以后再想办法。”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我尽力了,然而皇上出于无奈,不能收回成命。
    事实就该是这样。
    秦禛没什么不能理解的,“我明白了。没关系,如果女人是树,女人们就是森林。以王爷的条件,无疑可以拥有大片森林,王爷切不可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
    “哈哈哈……”景缃之笑了起来,“王妃这个比喻非常好。然则,森林诚然可以很大,可你家王爷的壶里只有那么多水,养不过来啊!”
    湖里只有那么多水?
    还是,壶里只有那么多水?
    按逻辑应该是后者。
    这个小流/氓!
    秦禛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夹起一筷子螺蛳粉,泄愤似的咬几口,吞了进去。
    景缃之说的壶,真的是浇花的水壶,收到秦禛的白眼他才想起刚才那番话还有个可以替代的词,叫“雨露均沾”,顿时红了脸。
    为缓解尴尬,他也埋头苦吃了起来。
    铁板烤肉很香,螺蛳粉也不消说,鸭掌和鸡脚一起征服了景缃之的味蕾。
    吃完饭,漱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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