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
    这是一栋长条形的建筑物,横跨两个校区,共有上下两层。徐徒然她们这边没法上二楼,只能进入一层范围,而对面,则用一道楼梯,直接引到二楼,没有任何能进一楼的入口。
    食堂的下方,还突兀地立着一排栅栏,将食堂前的空地一分为二。明摆着是不想让两边的学生借用对面的入口。
    “这种时候,志学楼的不来吃饭吗?”徐徒然蹙眉望向栅栏另一边。只见那里空荡荡的,与她身边的人群涌动形成鲜明对比。
    方醒小幅度摇头:“我不知道。我是从来没见过她们来吃饭。不过有时候,能听到食堂二楼有声音。应该是因为时间岔开了吧。”
    徐徒然:“……”
    她不死心地往栅栏靠了过去,伸手过去掏了掏,啥都没摸到,反而让正在巡逻的保安看见了,当场指了出来:“诶,干嘛呢?没见说不让靠近——”
    “不好意思,没看到。”徐徒然懒懒应了一声,走回其他女生旁边,眼中透出思索。
    她方才的行为,虽然被骂了,但没加作死值。
    说明这个行为并非对她有害……嗯,下次可以再试试。
    徐徒然打定主意,跟着方醒进入食堂。食堂一共就开了两个窗口,排着不长不短的队伍;另一侧有个独立的区域,似是额外的食物提供区,那边倒是围着不少女生。
    有个刚领完餐的女生从她们旁边路过。徐徒然扫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一块压缩饼干,一瓶矿泉水。
    ……不是,说好的女子贵族学院呢?
    “每人每天可以免费领一次餐,领到的就是这些。”方醒低声向其他三人解释,“另外,那边那个地方也可以买饭。不过需要用学分去换。”
    “学分?”朱棠皱眉,“那是什么?校规里有这个吗?”
    “有,不过在很后面。要翻到底。”方醒道,“学分可以攒。平时表现好,老师就给加分。表现不好,老师就会扣分。学分高的话,参加班委竞选会很有优势,也可以像那样直接花掉。”
    她说着,又看向那个独立的食物提供区。徐徒然跟着望过去,只见那个提供区里摆着一个玻璃食品柜,里面放着好些薯片、面包、炸鸡之类的食物,还有彩色的糖果罐。
    不得不说,看着是比单纯的压缩饼干和矿泉水要吸引人。
    方醒显然也被吸引得魂不守舍,喉头滚动几下,最终还是隐忍地低头,引着其他三人,去排普通窗口的队。
    徐徒然她们都是刚入学,还没学分。而她自己,还想攒学分去竞选班委,四人都没有奢侈一把的条件。
    “而且说实话,我感觉在这里,也不太容易饿。”方醒想了想,又对其他人补充道,“就是有的时候会馋。特别特别馋。”
    “就算不馋,那些东西的销量也不会低。”徐徒然往食物特供区看了看,压低声音,“在这种鬼地方,吃炸鸡也算一种解压了。”
    就是不知道,这种东西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因为排队的人本就不多,她们很快就领到了食物。徐徒然望着手里干巴巴的压缩饼干,想了想,拆开包装试探地咬了一口。
    口感自然算不上好。徐徒然嚼了几下,得出结论:“就是普通的食物。”
    吃下去不涨作死值。
    “等一下,不太对。”朱棠研究着压缩饼干上的包装,忽然皱起了眉,“这是慈济院出产的食品。”
    她抬起头来,神情微妙:“这地方,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
    “你说这饼干?其实是我们以前囤的。”
    同一时间,食堂二楼,陈大壮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顺口回答杨不弃的问题:“这个盒子存在的时间很久。虽然在域里人体的代谢会相对变慢,但时间久了,还是会饿的。所以以前我们就一直通过外面的人,帮着囤些食物。”
    正好慈济院和仁心院会定期过来观测,帮忙带进来过不少东西。本来都是当做救命物资的,结果两个月前一变天,域主直接全部接手,拿来发给学生们,当做美食对照组。
    “那边那些食物,看到了吧?都是拿来引诱学生的。”陈大壮示意杨不弃看向旁边的特殊食品提供区,“普通人吃下去,会潜移默化地受到影响。同时还能消耗掉普通学生手里的学分,一举两得。”
    对学生而言,学分同样是能保命的东西。若是为负,就会被直接视为严重违反校规——而在这个域里,严重违反校规,是可以被老师合理惩罚的。
    “以前这个域里,当老师的大部分都是能力者。所谓‘惩罚’也就走走流程。有时也能用来对付‘它’派来的学生奸细。但现在不一样了……”陈大壮重重啧了一声,看向食品提供区的目光有些担忧。
    “那你们没法阻止其他人去买吗?”杨不弃微微蹙眉。
    “试过,没啥用。还容易被老师抓到扣学分。”陈大壮叹气。
    唯一的好消息是,域主广发的压缩饼干,是慈济院那边特别出产的,能够增加一定的对于混乱倾向的抗性——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
    杨不弃闻言一怔,内心涌起几分荒谬:“那它还拿着到处发?”
    “它估计也怕真正的学生饿死吧。”陈大壮耸肩,举起手中的压缩饼干,只见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英文单词。
    “最重要的是,它看不懂。嘿,文盲土狗。”
    陈大壮嘲讽地说了句,很珍惜地将压缩饼干放进口袋里。杨不弃心中微动:“你刚才说,‘真正的学生’……”
    “这事有点复杂,回头和你解释。这里等等会有老师过来,还是先去教室吧。”陈大壮说着,拍了下旁边还在努力啃饼干的屈眠和小张,“走了。”
    两个憨憨匆忙忙地应了一声,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杨不弃心情复杂地瞟了他们一眼,好心教了下该怎么将没吃完的饼干保存好,教完起身,不太适应地扯了扯裙摆,跟着陈大壮往楼下走去。
    楼下有个洗手池,距离栅栏约有几步远。杨不弃习惯性地过去搓了搓手,无意间一抬头,视线落在栅栏另一边空荡荡的场地上,目光忽然一顿。
    “诶,怎么?”陈大壮警觉性很高,“你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杨不弃顿了下,摇了摇头,“就是刚才,隐隐有种感觉……但我也说不清。”
    他往对面深深看了眼,思索好了一会儿,却再抓不住刚才那种玄妙的、稍纵即逝的感觉,只得与陈大壮一同离开。
    同一时间,栅栏另一边——
    “徐徒然?”朱棠往前走了几步,回头见徐徒然仍站在食堂楼下,不由感到有些奇怪,“怎么了?有情况?”
    “……不清楚。”徐徒然默了几秒,摇了摇头,“就刚才好像感觉到了什么……”
    她有心想再凑过去仔细感受下,不过附近的保安已经气势汹汹地瞪过来了。徐徒然无奈,只能暂时按下心中好奇,转身往教室走去。
    思学楼这边两个班,一个在二楼,一个在三楼。其余教室不是充作他用,就是干脆空着。新入学的三人都被分到了二班,和方醒一个教室,才刚进教学楼,就有戴着眼镜的同学迎了过来。
    “你们好,我是二班班长。新入学的同学请跟我来。我带你们去领文具。”
    她干硬地说着,点了三人的名字,带着她们往前走,看都不看旁边的方醒。方醒原本想自己去教室,忽然想起一事,赶紧追了上去,扯了下徐徒然的衣服。
    “戒指,摘掉。”她用口型向徐徒然示意,“小心被查!”
    徐徒然:“……”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才想起小指上还戴着系统给的尾戒——这东西她戴太久了,习惯得就像身体一部分。要不是方醒提醒,她还真不容易记起来。
    不过校规里,有规定学生不许戴首饰吗……徐徒然眸光微转,想想还是依言先将戒指摘下,放进了口袋里。
    带路的班长显然也是“不正常”的学生之一,走路时的僵硬显而易见。她将三人带到一间空教室,取了些笔和本子递过来,递出时慢腾腾地念了三人的名字,念到“爸爸”二字时面不改色,徐徒然脑中也没有作死值的提示音响起。
    徐徒然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在将本子收进书包时,刻意扯开了一张包里的银色色纸。
    下一秒就见跨出门的班长左脚拌右脚,咚地一下摔了下去。
    原来如此。看来这家伙的等级比宿管低。而且还低不少。
    徐徒然在心里做出判断,若无其事地将银色色纸包好,拉上拉链,出门时还顺手扶了班长一下。
    摔在地上的班长一脸茫然,在被搀起时,甚至冷冰冰地说了声“谢谢”——给徐徒然整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
    进入教室,正是早自修时间。不过这学校水得很,也没什么人组织早读。只有零星几个学生,在一本正经地读着赞美诗一样的东西,声音稀稀拉拉的。
    这个阅读似乎并非强制。大部分学生都视若无睹,有的趴在桌上休息,有的自己在本子上涂涂画画,没什么人交流,认真学习的更少,只有作为真高三生的方醒,在抓紧时间刷题。
    徐徒然三人被安排在教室角落,方醒的隔壁一排。三人坐下后也没闲着,不是继续研读校规,就是继续观察班级里的成员。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迎来了正式的上课。
    据方醒所说,这学校一共就四门课。数学、语文、体育、音乐。每天上午下午轮流上一遍。此外晚上还会安排晚自修,自修期间将由任意老师过来盯着,除了要出去打扫卫生的值日生或是另有责任的班委,其余人都必须在场。
    每个科目的老师在自己课上,都有着绝对权威,不容其他老师挑衅。但对于学生,他们也不能为所欲为。除了正常的课堂互动外,老师在课上能直接调动的,只有班委。
    此外,老师不能强迫学生执行指令、不可没收学生私人物品、不可花费超过五分钟在与教学无关的事情上。
    ——和宿舍条例一样,这部分规则,也是仅在“老师不可信任”的前提下生效。徐徒然特意留意了这一部分,甚至还认真在本子上抄了一遍。
    而在课后,除了身为班主任的数学老师外,任课老师将不能再对班委发出任何指令。
    说来也怪,思学楼两个班,班主任都是数学老师。
    徐徒然一开始还不太理解,而随着一上午课程的结束,她逐渐找到了原因——
    或许是因为,在这些老师里,数学老师就是最强的。
    一大例证就是,他们在点到自己名字时,所增加的作死值。
    徐徒然记得很清楚,在上课之前,一共三个非人存在都称呼过“爸爸”这个名字。其中班长叫名字不涨作死值,宿管涨四十点,而负责报到的行政处老师,一次能涨五十点。
    而一个上午,语文、体育、音乐、数学四门课轮着上下来,靠被点名拿到的作死值,哪个都比五十点高。其中语文老师能带来七十点,体育和音乐老师都只能带来六十点。
    数学老师最高,点一次名就给九十点,傲视群雄。
    不仅如此——在上课时,徐徒然身上还总会偷偷带一些灵异物件。在教室上课时,就藏在桌斗里。体育和音乐课时,就随身放在口袋里——不过因为口袋容量有限,她能随身带的,只有维生素小药瓶,和一个永昼倾向的狐狸摆件。
    即使如此,体育老师和音乐老师的受影响程度,也要比其他人明显。体育老师上课上着上着就陷入呆滞,音乐老师则干脆打起了瞌睡。
    语文老师是个秃了顶的中年男人,光秃的脑袋上鼓着明显的经络,头大到充满违和。
    徐徒然在他的课上一共放出了火灾手电筒、混乱镜子、维生素药瓶和狐狸摆件四件。东西一多,“扑朔迷离”的效果自然加深,班长和另外两人人还在课上就直接开始了互殴——场面一时热闹无比,连在底下偷偷做卷子的方醒就被惊得抬起头来。
    那秃顶的语文老师却还能大致维持着镇定,只是写的板书都显得乱七八糟,说话也变得有些颠三倒四……然而总体来说,并没有非常失态的地方。
    虽然按照方醒的评价,这个老师的板书本来就很差劲。思路一点都不清晰。放条沾着墨水的虫子上去爬,估计都写得比他好。
    对此,徐徒然只能表示,毕竟都在这鬼地方教书了,要求也别太高。
    而轮到数学课时,她为了检验效果,依旧选择了一次性放出四件套。
    上节课打架的班长和另外两人已经被罚去外面反思,课堂里安安静静的,只有粉笔在黑板上摩擦的声音,有规律地响起。
    徐徒然紧张地盯着黑板前的人影,那个剪着利落短发的女老师却像什么感觉都没有,只面无表情地往黑板上抄着题。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咔哒”一声,粉笔断裂。数学老师望着黑板上的题目,忽然夸张地歪了歪头。
    “这道题,我是不是写错了?”
    她低声说着,似是在自言自语,声音却很清晰地传遍整个教室。
    正在偷摸写自己题目的方醒条件反射般抬起头来,快速扫了遍黑板上的题目,明显一怔。
    似是注意到她的神情,数学老师平静看了过来:“方醒同学。你看出来了吗?能告诉我,我错在哪儿了吗?”
    方醒:“……”
    在被点名的瞬间,太阳穴泛起针扎一般地疼痛。她局促地站起来,小心开口:“那个,老师你……从第二行起,就代错了数。”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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