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危险地眯起眼眸。
    常喜愣了一下,“皇上是怀疑武安侯——”
    “武安侯父女表面上的确是对江逸雪十分冷漠,可到底也在一个屋檐下同住十多年,而且武安侯夫人对江逸雪可一向亲厚的很,如今江逸雪做这样的事情,武安侯府怕是也不干净!”
    常喜张了张嘴。
    他想说,武安侯看起来不是那样的人,但人心这种事情,谁能说得清楚?
    “启禀皇上,英姿郡主江楼月求见。”这时,外面一个小太监碎步过来跪在了大殿门口禀报。
    皇帝一怔,“她怎么来了?”
    常喜说:“或许是听到了外面的风声,所以专门过来……”至于是求情还是干什么,常喜就不好猜测了。
    皇帝皱眉想了想,“传她进来吧。”
    “是。”
    小太监退了下去,很快便见江楼月一身淡紫纱织襦裙迈步进了大殿,恭恭敬敬地朝着皇帝行了一礼:“参见皇上。”
    “平身吧。”
    “谢皇上。”
    皇帝在很短的时间内已经露出和蔼的微笑,只是到底冷气未退,那笑容没了平日的温和:“这么一大早,楼月怎么进宫来了?”
    “臣女……听说了坊间的一些传言。”江楼月犹豫着开口,忽然再次郑重的跪了下去:“太子的雪夫人,臣女是说江逸雪,在太子府上所作所为,与侯府没有任何干系,自从她嫁入太子府后,我和爹爹已经有大半年都没与她私下见过面了,除了满月宴和国宾馆的宴会那次,请皇上明察!”
    皇帝缓缓问,“你都听说了些什么?”
    “关于孩子和国宾馆的事情。”江楼月声音诚恳,“外面言之凿凿,臣女也知空穴来风必有因,但这些事情和侯府,和父亲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皇帝怔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暗光,“这些流言也不过是坊间胡乱传的而已,朕心中清楚,自然和武安侯府没有任何关系,朕又怎会怀疑你父亲呢?至于江逸雪之事到底如何,朕自会查个一清二楚,不会冤枉任何人,也不会轻放任何人。”
    “皇上圣明。”江楼月跪拜了一下,面色忽然变得犹豫起来:“其实臣女今日前来,是有另外一件事情,想向皇上禀报——也是关于江逸雪的。”
    “哦?你说来听听。”
    “大半年之前,臣女的母亲过整寿,禁卫军于统领带人前去搜府……”江楼月一边说着,一边抬眸看着皇帝。
    皇帝眼眸闪了闪:“这件事情,朕怎么不记得了?”
    “当时太子、平王、晋王、宸王几人都在,只是于统领搜过之后,无功而返。”江楼月缓缓说:“太子当时说要给父亲一个交代,但过后却没了音讯,那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皇帝面色微沉:“竟然有这种事情!”
    江楼月说:“爹爹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也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次的事情让爹爹十分后怕,因此在寿宴结束之后,就彻查了整个府中,结果却发现了一封密信——上面的内容竟是爹爹和柔然私通!”
    “什么?!”皇帝面色又是一变。
    “今日臣女把那封信也带来了,请皇上过目。”江楼月把信呈交给了常喜。
    常喜赶紧送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自小启蒙也是学富五车,自然认得柔然文字,快速扫视了一遍之后,神色已经沉得不能再沉。上面的内容清晰明白,是柔然方面写给武安侯的,内容与军备和边境防守有关。
    江楼月的声音响了起来:“爹爹一向憎恶柔然人,战场之上杀戮柔然敌人无数,又怎么会和柔然人合谋?这封信颠倒是非黑白……”
    皇帝缓缓问:“你说这封信是你父亲从府上搜出来的?”
    “不错。”江楼月说:“禁卫军的搜查必定有因,父亲便整顿全府,结果就发现了这封信。”
    “既然你父亲整顿全府能发现这封信,为何这封信没被禁卫军搜出来?你们又为何不当时就向朕禀告?”
    “因为这封信藏的十分隐秘,禁卫军没有查到,至于为什么当时没有禀报……”江楼月顿了顿,“是我拦着父亲不让禀报的。当时正在风口浪尖上,这封信拿出来就说不清楚了。”
    皇帝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声,“你倒是聪明,那为何如今又拿出来?”
    “因为江逸雪。”江楼月坦然说:“因为这封信当时就在江逸雪的手上,这也就是后来我与爹爹都再未见江逸雪的缘故。”
    皇帝面色微变。
    江楼月又说:“江逸雪手上的这封信到底是怎么来的,臣女不敢妄自揣测,但也因为发现了这个,后来诸多事情,爹爹不再管江逸雪的任何事情了。只是江逸雪自幼在目前身边长大,很有些情分,这大半年来,为了江逸雪也是劳心劳力……如今外面流言传的如此绘声绘色,臣女不得不专门进宫一趟,江逸雪虽然是姓江的,但实则与侯府早就是两条心,臣女的母亲又是一向单纯,她绝对不会和江逸雪的事情有任何关系,请皇上一定要明察!”
    皇帝抬起眼帘,他看着眼前诚恳认真的江楼月,眼底晦暗不明。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信。
    武安侯的情况,他是最清楚的,草莽出生,大字也不识得几个,柔然人竟然这么大张旗鼓的,用柔然文字来和他通信?他能看得懂吗?
    可是江逸雪……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怎么会有柔然书信……
    皇帝垂着眼睑,陷入了沉思。
    这个江逸雪,怕不过是个棋子,那棋子背后的人到底是谁?是大半年前和江逸雪传过流言的谢流云,还是太子?
    半晌,皇帝将信慢慢收起,刺客,他反倒冷静下来,没了方才那么怒气蓬勃。
    他亲自去扶了江楼月起身:“都说了无数次,你救驾有功,免你跪拜,你却总是记不住。”
    他仿佛是个慈爱的长者,对不听话的小辈十分无奈。
    江楼月淡淡说:“礼不可废。”
    皇帝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视线不经意的扫过江楼月的穿戴打扮,最后落在江楼月的脸上。
    紫色纱织,襦裙,这些都是以前无忧最喜欢的,眼前的江楼月,除了眉眼之外,诚恳的态度,不怕死的胆量,都跟他的无忧如出一辙,越看越像。
    只不过,江楼月似乎更安静,更沉稳些。
    他的心里几乎没什么怀疑,就信了江楼月的话。
    因为,如果武安侯真的有二心,这封信绝对到不了他面前来,这封信是江楼月要和江逸雪撇清关系的,皇帝看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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