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大福晋是明年病逝的,病逝前大阿哥并没有能守在她身边。也许是遗憾,也许是情深,大阿哥为妻守孝一年,而后续娶了游击张尚浩之女张佳氏。比起大福晋户部尚书家的出身,继福晋的出身着实寒酸了一些,大阿哥顾念旧情,对继福晋感情并不深厚。
    “主子在想什么呢?”见琬宁沉默不语,琥珀便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想着太医院里的都是杏林高手,有他们在,兴许大福晋很快就能好起来。”眼下郭络罗氏不再只把目光放在后宅这一亩三分地上,她开始走出去给别的皇子福晋结交,这一点,自己确实处在劣势。
    “也是,大福晋身子一直反反复复,也许吃几服药就会好了。”这几年来总是传出大福晋身子不适的消息,一次两次大家还会担忧,次数多了,就是惠妃跟大阿哥自己也都习惯了。琥珀见四下无人,又道,“奴婢方才去厨房的时候看到了郎格格身边的麦穗也在,还给厨娘递了几包药。奴婢趁她走后偷偷问了一下,听说那药是调理身子用的,主子说郎格格是不是有什么打算呢?”
    南巡回来之后不仅郭络罗氏,就是郎氏跟詹氏也有几天是能贴身伺候胤禩的,郎氏有什么打算可想而知了,无非是想调理好身子为胤禩诞下一儿半女,最好是个小阿哥,到时候胤禩为她请封侧福晋也不是不可能的。不过郎氏不是投靠了郭络罗氏么,郭络罗氏允许她这样做?还是郎氏自作主张呢?
    “郎氏此举,你偷偷透露给福晋身边的人知道。”詹氏谨慎,暂且还看不出来是否真心跟郭络罗氏一条船,郎氏倒是张扬些,恨不得告诉府内上下她有福晋罩着。琬宁自觉自己本就不是好人,自然不能叫郎氏抖擞起来,说她奸诈也好算计也罢,这后宅里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各凭本事吧。
    “奴婢知道怎么做的。”琥珀莞尔一笑,“郎格格还是趁着福晋不在才派人去偷偷熬药,想必也是不愿意福晋知晓她的心思。”
    “福晋看着是仁厚了不少,可涉及子嗣问题定不会着实不管。”琬宁知道郭络罗氏比谁都更想为胤禩诞下嫡子,若非郭络罗氏本身宫寒难以有孕,前世她哪里会容许张氏跟毛氏为胤禩诞下孩子。不过这一辈子张氏落得满身伤痕的下场自然无法成为胤禩的女人,毛氏又被郭络罗氏所记恨,也不知道会有谁来替代她们二人的位置。“郎氏最近越发放肆张扬了,总得有人给她一个教训,叫她知道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
    琥珀微微颔首。便是福晋借着天花疫情一事打发了一批奴才,又安插了自己的心腹,可自己主子在府里的人脉却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完全清洗出去。府里奴才们间要传递信息一点都不难,今儿晚些时候福晋回来,身边自然就有人给她回禀郎氏的事情了。
    ☆、第三十六章
    036章卫氏封嫔
    琬宁把玩着一支垂银丝流苏翡翠七金簪子,端详好一会儿才随手递给了琥珀,说道:“这簪子都是做得精细,想必不是寻常地方可以订制的吧。”
    “可不是吗,我瞧着,倒比外头银楼打造的还要好,看着像是宫里出来的东西那样,只是没有内造的标志罢了。”琥珀接过来放在锦盒中,“福晋是难得的出手大方,听说不仅主子这儿送两对,就是詹格格那儿也送去一对蝶花吊穗银发簪,唯独郎格格处什么都没有。”
    “我还说福晋怎么这样好闲情给咱们送赏,看样子是为了敲打郎氏才对。”叫人暗地里将郎氏煲药调养身子的消息传给郭络罗氏后,郭络罗氏半点反应都没有,她还以为郭络罗氏能耐力如此厉害,原来是想着送赏的时候给郎氏一记大耳光。琬宁笑道,“听说麦穗冲撞了福晋,叫人给撵了出去?”
    “正是。”琥珀回道,“今儿早上一早送走的。福晋还说念着麦穗在府里也有一些日子,特意赏了十两银子,也不追究其冲撞之罪。只是郎格格那儿没了个贴身伺候的奴婢,福晋便把自己身边的麦冬给送过去了。”
    “福晋的手段越发厉害了。”不得不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郭络罗氏确实长进了不少,怪不得最近胤禩也愿意宿在她那儿。琬宁倒不担心自己失宠,反而更忧心这样的郭络罗氏会不会像潜伏在草丛里的毒蛇那般,等待着给她最后一击的机会?她们二人之间可不像表面上这样友好呀。
    “可是福晋如今就算表现得再贤惠,八爷似乎也没有要将府中上下事务全权交由福晋的意思。”琥珀说道,“如今八爷书院还是陈喜在管着,福晋跟主子又各自揽了一部分管事权,还有一部分是八爷身边的管嬷嬷看着,似乎八爷也想这样制衡。福晋之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偷换贺礼一事怕还是叫八爷心里存着疙瘩呢。”
    “管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听说还是贵人给挑选好的,最是忠心不过,所以八爷信任她。”琬宁抿了一口茶,“不过最近似乎很少见到完颜嬷嬷了。”
    “听主院的人说,完颜嬷嬷病了,如今尚在休养中,所以最近福晋身边只有安郡王福晋送进来的月季跟豆蔻在伺候着。”琥珀小声道,“主子有没有觉得完颜嬷嬷这一回病倒时机有些太凑巧了?”
    偏偏是京中天花疫情刚刚散去不久,福晋正抖擞精神重新振作的时候?
    “是不是凑巧都无所谓了,完颜嬷嬷生病一事如今谁不知道,便是惠妃娘娘传话要完颜嬷嬷继续辅助福晋,那也得嬷嬷有这个功夫才是。”上吐下泻好些天,完颜嬷嬷整个人都虚脱了,如今还是得了福晋“恩典”才准许其在府中休养生息呢,否则肯定是要挪到别的地方去的。
    不过,这也未尝不是因着完颜嬷嬷是惠妃派来的缘故。郭络罗氏就算要慢慢铲除异己,也不会拿完颜嬷嬷作筏子。
    三十八年最后的几个月可谓风平浪静,伴随着王嫔再次被诊出有孕的消息,三十九年随之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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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嫔自入宫后便是圣宠,虽然这几年间多了陈庶妃、瓜尔佳贵人等强而有力的对手,可仍没有人可以完全撼动她的地位。王嫔分别于三十二年与三十四年为康熙诞下了十五阿哥胤禑跟十六阿哥胤禄,这番有孕更是无人敢小觑,若是这回还诞下一个阿哥,那么嫔位的金册宝印她便是实打实地可以拿到手了。
    “处处都添丁添喜,还是怎么这儿清净。”胤禩全然没有平时的皇子形象,大大咧咧地说道,“瑚图里呢?”
    “爷还说呢,昨儿也不知道是谁闹着她一起玩玩到不愿睡觉,瑚图里还在屋子里睡着呢。”琬宁斜睨了胤禩一眼,“这样好的天气,八爷怎么不跟九阿哥十阿哥出去赛马,难得的休沐天呢。”
    “就是因为难得休沐才不愿意领着两个猴儿往外跑。”胤禩啖了一口茶,“再者他们年纪也不小了,也不能总想着玩耍。”
    “也是,今年又是大挑的时候,太后跟宜妃娘娘也是要给两位阿哥相看人家的。”琬宁回想了一下,前世这个时候胤禩因着安郡王府所以拒绝了皇上赐下秀女的意思,今生安郡王府跟胤禩关系远不如前世那样融洽,也不知道今年府里会不会再进新人。说到底,在这么多成家的阿哥里,也就八贝勒府子嗣不丰。
    “想什么呢?”胤禩一手将琬宁拉到自己身边,笑着道。
    “在想,爷这样温文尔雅,也不知道今天大挑会有多少人将目光放在爷身上了。”琬宁将头靠在胤禩肩膀上,“眼看着大阿哥他们哪个不是儿女环绕膝下的,爷就不羡慕么?”
    “子女缘分哪里是可以强求的,再说了,爷不是还有瑚图里么?”乌孙氏肚子里的孩子夭折之后,琬宁给他生育的长女就是他最值得疼惜的孩子,是击溃各种萦绕在他身上流言蜚语最有力证据。就算以后有更多的孩子,瑚图里还是他最宝贝的那一个。
    “爷越发会说话逗人开心了。”
    胤禩刚想要开口,便听到外头有人来报,只说福晋有要事相请。
    琬宁听出那是豆蔻的声音,慢慢坐直身子,又给胤禩整理了一下衣襟,才道:“是福晋身边的豆蔻,“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跟爷商量的。”
    “福晋今日才从安郡王府回来,这么快就有事要跟我商量了?”胤禩起身掸了掸衣袖,“晚膳还摆在你这儿,爷去去就来。”又吩咐陈喜,“想必来传话的是新人,规矩还不太懂。往后记得,侧福晋的院子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进来的,府里若还有不懂上下尊卑规矩的,都打发到慎刑司去。”
    “嗻。”陈喜连声应道。
    琬宁不知道外头豆蔻是什么神色,只是捏着帕子捂住嘴,差点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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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络罗氏的所谓有要事,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亏得她有几分机智借着商议万寿节贺礼才将话兜转回来,否则这几个月的功夫又要白费。也许是担心胤禩忆起一年前的不快,郭络罗氏也不敢多嘴,将自己的安排说完之后也只能眼巴巴看着胤禩又去了韶秀院,一连好几天都没给琬宁好脸色。
    琬宁也不在意,算算时间,再有不到一个月就该是大选了。他们王家人丁单薄,传到如今不过两房人,倒没有王家的姑娘参与此次选秀。倒是她母亲周家,有个姑娘过了初选,正等着复选的日子,算起来那位姑娘还得叫她一声“表姐”才是。
    “那位表小姐主子又没有见过,打听来做什么呢?”琥珀问道。
    “好歹也是母亲娘家的姑娘。”琬宁舀了一块苹果,“帮忙打听一下也好。”
    “听说皇上忧心黄河泛滥,也没有把心思放在选秀上,全权交给几位娘娘打理。”琥珀说道,“大阿哥、四阿哥跟五阿哥都被皇上派去巡视河工。陈喜也来传话,说八爷不久之后也要动身南下了。”
    “不管京城里头,蒙古那儿还有不少王公子弟等着皇上赐婚,就算皇上心思不在此处,今年的选秀也不会冷到哪儿去。”大阿哥已经出发,就说明大福晋的身子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琬宁垂下眼眸,她还记得当初见到大福晋时的情景,那时候大福晋还是那样健康,温婉妩媚,如今也不过是缠绵病榻,临死前都无法再见到自己男人一面。
    后宫的妃嫔担心宫里会进新人,宫外的郡王贝勒府中的女人也不例外。诸如三福晋、四福晋这些有儿有女的,也怕府里会进来一些爱争风吃醋闹得家宅不宁的,五福晋、七福晋在府里的地位本就尴尬,更不愿意再进来些年轻貌美的女子。这样数下来,倒是八贝勒府里最清净,郭络罗氏面上不显,琬宁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詹氏为人谨慎,最爱蹦跶的郎氏也被郭络罗氏教训了一通龟缩起来。
    琬宁的表妹最终是被撂了牌子自行娉嫁,皇上也难得的只是选了一个秀女入宫,没有给明确的位分,只称呼为钮祜禄庶妃。就当大家等着皇上为大家赐婚之时,宫里却传出瓜尔佳贵人有孕二个月的消息。
    上大喜,金口一开,便要册封瓜尔佳贵人为和嫔,赐居永寿宫。
    仿佛是要为自己的偏心寻借口,不日又传出圣意,册封卫贵人为良嫔,赐居长春宫;陈庶妃为贵人,等着瓜尔佳贵人胎像满三个月后便行册封礼。
    “现在外头都在议论,说我这嫔位的身份是借着和嫔的风头才得到的,那些话听得我自己都觉得酸。”卫贵人,不,如今该改称为良嫔,她拨了一下手腕上的佛珠,“你说胤禩会不会因为外头那些话生气呢。”
    “八爷是什么性子娘娘还不知道吗,便是生气了也不会随便跟别人说的。”张嬷嬷过来给良嫔倒了一杯茶,“娘娘今儿念了一个白天的佛了,先歇歇吧。明儿八福晋跟侧福晋还要进宫来给娘娘贺喜呢。”
    “有什么好道喜的,若是早个十几年封嫔,我才会心生欢喜呢。”若是早个十几年,胤禩就能养在她身边,而不是明明知道儿子就在一墙之隔之外的宫殿里,她却不能见上一面。他们母子相隔这么多年,还不都是那位天子所谓“圣心”吗?
    “娘娘莫要这样说,您跟八阿哥可以相处的时间还长着呢。”
    良嫔缓缓叹了一口气,推开了张嬷嬷递来的茶杯,闭上眼继续念佛。缕缕青烟飘散,仿佛宫中的喜庆都与她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打完吊针全身酸痛
    ☆、第三十七章
    037章大福晋病逝
    如今宫里都该改称瓜尔佳贵人为和嫔,卫氏为良嫔。可即便封了嫔位,和嫔也只是静心养胎,良嫔依旧足不出户,每日只在钟粹宫偏殿中念经诵佛,让后宫一众女人想要酸她们的机会都没有。长春宫与永寿宫的主殿皆久未住人,如今内务府正派遣最好的工匠修缮整理,摆设越华贵,后宫的妃嫔就越嫉妒,寻不到她们二人,眼刀子便刷刷往新进宫的钮祜禄庶妃身上扎去。
    钮祜禄庶妃跟孝昭皇后、温僖贵妃一脉并无血缘关系,但也不代表她是个好欺负的。新人年轻气盛又有皇帝恩宠,自然敢挺直腰板跟那些拈酸吃醋的女人针锋相对,渐渐地就将火力集中到她自个儿身上,倒让后宫众人开始忘了自己最初的想法,准备跟这个新人“一较高下”。
    “听说如今宫里热闹得很。”琬宁抱着瑚图里,拿出《千字文》教她识字。也不求瑚图里一学就会,不过是略略留下个印象,左右她如今在府中也无事可做。“良嫔娘娘那儿可是一切妥当?”
    “一切都好,内务府的人看在八爷的面子上也不敢随便糊弄,长春宫主殿听说翻新了一遍,等着过一段时间晾晒干之后就可以进行册封礼了。”琥珀回道。
    胤禩如今在礼部办差,册封妃嫔之事又是礼部在负责的,他自然尽心尽力。别人看不透以为良嫔不过是沾了和嫔的喜庆借着和嫔的东风才封了嫔,可实际上还不都是因为康熙看在胤禩勤勉办事的份上,才给予这道恩典。母凭子贵,向来是宫中生存的不二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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