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 村子里那片林子的酸橙子酸柚子树占着也碍地,这回就拿来做实验。
    嫁接就是把原来的树砍了,切个口子, 绑上更优质的果树枝条,等着它愈合长好长大,以后这树就算改善基因了。
    眼下天冷不适合嫁接,先把树砍了, 那切口就晾着, 等开春了再嫁接良种。
    说到良种, 林若云就想起去年田里有一批特殊的稻子,好像是叫杂交水稻,据说是某个农业专家研发的,好像能提高产量,去年才是第一年大规模种植。
    她瞧着那几亩田里的穗子好像是比旁边的要大一些、饱满一些。
    不过县里的指导员没让他们留种,说这个还在试验阶段,还得不断研究。
    在她看来如今的粮食种子已经很强了,抗旱抗倒伏,产量又高,品类还多,就这那些搞研究的还不满足,还想更厉害,真是有追求的人啊,着实叫人佩服。
    天色稍暗的时候,队里下工的钟声就敲响了,队员们各自离开,扛着锄头和镰刀去挖野菜,也就是折耳根。
    跟花生差不多,折耳根只是地上冒出一点点叶子,正面绿色背面红色,地底下是埋着长长的根,越是饱满粗长的越好吃,又瘦又瘪的就老了,不好吃。
    一开始,林若云也吃不惯,看它长得向蚯蚓、吃起来也是一口土腥味,但没办法冬天菜少啊,只能吃这个。吃过几次也掌握了做法,那根茎洗干净后,掐成段儿洒上盐巴、花椒辣椒和蒜泥,再滴两滴酱油,腌上半小时,鲜嫩的根茎变软,调料都入了味,脆生生的超级好吃。除了当成凉菜,把它放在热锅里用水焯一遍,那口感就成了粉粉糯糯的,用蘸水一淋,比面条还好吃。
    不过这天是真冷,洗完菜后那手冻得跟胡萝卜一样,林若云立马进厨房点了几张笋壳,烤火驱寒。
    可惜的是这灶火不能搬到床上去,床上的被子是陈爱学以前用的,有些年头了,又薄又死板,加上南方湿冷,盖着并不算暖和,每晚睡之前她都要把它放到烤笼上烤一烤,再堆上大棉袄,勉强保暖。
    睡觉的时候,她做梦都想有两斤棉花票,称回来把家里的旧棉花拿去再弹一遍。
    有些事儿就是不经念,念着念着就来了。
    第二天中午,邮递员又到了村子里,给林若云送来了一个大包裹。
    看一眼邮戳,寄件地是鲁省,那八成是大姐林若锦寄过来的。
    吃过午饭,才慢慢的拆开包裹。
    她一边看信,一边整理里面的东西。
    大姐说已经收到了林若云寄过去的咸鱼和干货,非常好吃,夸她懂事贴心,又问她和陈爱学、还有婆家人相处得好不好?如今有没有怀孕?
    林若锦这回送了八尺布票、两罐麦乳精票、两斤副食品票,还有两斤棉花票和十块钱。林若云猜她送得如此丰厚,八成是觉得自己已经怀孕了。
    大姐是纺织厂二车间的副主管,大姐夫是机械厂的主任,家底比较殷实,所以出手也十分阔绰。
    林母给她织了一条围巾,送了干贝、虾干、海参等海产干货,至于票和钱,那就没有了。毕竟林母没有工作、二姐不交家用,还得供儿子上学,日子过得也是有些抠搜,好在还有大女儿扶持。
    林若云一一清点物资,布票和棉花票来得及时,她明儿个就去县城把这两样东西买回来,给她和陈爱学过年做身新衣裳,棉花被也要重新弹过,要睡起来松软暖和。
    剩下的麦乳精票上头有日期限制,她打算交给陈爱学拿去厂子里卖掉,副食品票也去把东西兑换回来攒着。
    围巾放进衣柜里,海产干货这些一样匀了一点,爹娘、大哥二哥、大姐,一家送一些。川省在内陆,这些东西难得吃到,也是个稀罕物。
    包裹已经清空,但信纸还有两页,看来后头还有大事。
    果然,第一件事就让她眉头一跳。
    二姐林若锦如今也在纺织厂上班,不过技术一般还是个普通工人。她长得好看,这些年一直在挑对象,在林若云下乡之前就处过两个,全黄了。
    但如今,她跟厂办的一个副主任好上了。
    厂办的副主任啊?那可是厉害人物啊,怎么大姐的信里还透着一股愁苦味?林若云心里纳闷。
    原来啊,二姐如今的男朋友不仅是厂办副主任,还是革委会大领导的外孙,仗着家世不凡、又有点钱,从不好好上班,还爱拈花惹草。
    林若云蹙眉,那这可不是好对象啊,也不知道她二姐能不能收服这种花花公子。
    她接着往下看。
    大姐和林母都劝过二姐,说她那对象不靠谱,二姐却说母亲不了解他、说大姐是眼红嫉妒。二姐和家里人闹翻了,跟那革委会的金孙同进同出,俨然一对夫妻模样。
    这情形已经有三四个月了,林若锦担心老二搞出个未婚先孕,那可彻底坏了名声要被人骂的。
    她这般担心,偏偏林若绣不以为然,见到她就跑。
    林大姐真是愁死人了。
    不只是老二叛逆,弟弟林振兴也越来越不听话,成天在学校里跟人瞎混打架,还隔三岔五的换女朋友。
    他才多大,十五岁,胡子都没长齐,怎么就想着处对象娶媳妇了?万一成了耍流氓的咋办?
    林若锦在信上说,她恨不得搬回娘家住,日日夜夜盯着弟弟,可惜她自己的儿子女儿才三五岁,更是离不得她。
    “要是三妹你在就好了,老四跟你最亲近,也能听进去你的话。”
    ……
    “不说了,说多了惹得你着急难过,隔得这般远,又能如何呢?你要是得了空闲,带上妹夫拍个照片回来,也叫我们认认人,省得哪天见了面还不认得。”
    林若云叹息着收好信纸。
    娘家的事,还真是一团乱麻,她也的确鞭长莫及。
    不过,这最后一件事确实该办了,正好明天去县城买棉花,顺道瞧瞧陈爱学有没有空。
    次日一早,她把海产干货给家里人分了,又托付二嫂刘氏给她喂鸡,然后才赶路去县城。
    第25章
    今天搭牛车去镇上赶汽车的人有点多, 人一多就容易摆龙门阵。
    林若云听了一会儿,才晓得是因为前些日子大队发了钱, 大家手里有钱才敢进城, 进城也是为了添补一些必需品,像菜油、盐巴、酱油啊,还有布料、棉花、针线这些, 境况稍好点的打算买点糖果、瓜子、红枣这些来过年吃。
    林若云注意到这些人身上基本都生了冻疮,手上、耳朵上还有脸上,隔一会儿就要去挠挠。
    她忽然想到, 如果向他们出售冻疮膏, 效果一定很好。
    但很快她就听见他们提到了冻疮, 有人说“忍忍就过了”、“开了春就消了”、“用热水烫烫就行别花那冤枉钱”。
    得,倒卖冻疮膏的想法破灭, 农村人手里没钱啊,舍不得花在这上面。
    牛车走得慢, 到了镇上没过太久就等到了公交车。要是牛车再慢点, 可就赶不上这趟,下一趟就得更久。
    所以牛车这种交通工具, 估摸着以后会慢慢被淘汰。
    半小时后,公交车进了城。
    在车上时林若云就发现县城比以往热闹,因此下了车她不敢耽搁, 先去了弹棉花的商店,称了棉花。
    弹棉花的师傅说单子多,得后天才能弹好,但林若云家里就这么一床棉花, 要是今天不弹好, 她回家怎么睡?家里各房人都只有一床棉花, 谁也借不出来啊。
    她一脸的愁苦,“师傅,我家里就这么一床被子,今儿要是弹不好,我晚上没得盖啊。”
    棉花师傅看她焦灼不似作伪,又见她生得单薄瘦弱,只怕是受不了冻的,万一冻出了病咋办,一时心头生出怜惜。
    “这…那我帮你加个急,不过这事不能保证哈…”
    “太感谢师傅您了,实在是麻烦您了…”
    林若云双手握住师傅的手,连连道谢。
    走出棉花店,她又去扯了布,六尺深蓝色的确良,厚实又紧致,给陈爱学做一身中山装十分合适,再给自己扯了四尺红白格子的确良,这已经是时下最鲜亮的颜色了。
    布店对面就是卖炒货的,她称了两斤瓜子、两斤散装糖果,再去隔壁买了一袋面粉,一斤香蕉和苹果。
    瓜子和糖果是自家过年吃的,面粉用来做包子馒头的,买香蕉和苹果是因为等下要去煤厂,那大姐家得去坐坐吧,她家两个孩子也放假了,怎么都不能空着手上门。
    在去煤厂之前,她又绕回棉花店,瞅了一眼弹棉花的车间,也不知道有没有轮到自己。
    那棉花师傅正好出来喝水,见到她,取下口罩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给你排上了,估计天黑前能排到你。”
    天黑前排到啊?但今天那可不一定能取到了。
    那她今儿为了等这新棉花被估计是赶不上汽车的,八成得走路回去。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借一下大姐家的自行车。
    “谢谢师傅谢谢师傅,辛苦您了。这个您尝尝,解个渴。”
    林若云从灰布袋子里掏出一个红红的大苹果塞给棉花师傅。
    对方自是不敢收,“别这样,用不着。”
    这苹果看着红润润圆溜溜的,可不比肥肉便宜,他哪敢要。
    林若云笑笑,把苹果塞他围裙的口袋里,转头跑了。
    棉花师傅看着苹果,摇摇头,决定中午不休息了,赶上一赶,不叫这姑娘今儿取不到新棉被。
    **
    为了避免污染,煤厂建在县城郊,从城区坐车过去得要二十来分钟,林若云到的时候也正好赶在饭点前。
    门卫大叔见过她一回,语气没上次冷淡了,很快就帮她叫来了陈抗美。
    “若云咋今天进城了?”
    “我来城里弹棉花。”
    林若云没说棉花票是娘家大姐送的,都是大姐,说出来就像是在炫耀比试,反倒容易叫人误会、徒惹不快。
    “大姐也知道我是鲁省的,老家靠海,这回她们给我寄了一些海产干货,我想着爹娘还有哥哥姐姐们都在内陆,不常见这东西,就分一些给你们。”
    陈抗美满脸都是笑意,但嘴边还是得先拒一回:“这怎么好意思呢?你如今想吃也不容易,得千里迢迢的寄过来。”
    “大姐只管拿着便是,这东西我打小就吃,早就腻了。”
    姑嫂俩又推让了一番,才将这礼物送出去。
    到了陈抗美家,她两个孩子也在,丁莉8岁、丁伟4岁,两人都在看电视。
    见到林若云,倒是非常有礼貌的起身问候,“三舅妈好。”
    “莉莉、小伟好,吃水果吧。”
    林若云把苹果香蕉放到茶几上。
    看见水果,两个孩子脸上的欢喜更甚,语气也越发亲近,“三舅妈你真好!我好喜欢你啊!”
    陈抗美瞪了一眼儿女,对林若云道:“来就来嘛,何必买这些,没得让你又破费。”
    “没花几个钱,都是一家人,大姐何必这样见外。”
    陈抗美可喜欢听“都是一家人”这样的话,叫她留下吃饭,自个去食堂打饭顺便通知陈爱学。
    林若云坐在客厅,一边择菜,一边听两个孩子叽叽喳喳的给她讲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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