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里挂着钟,好方便人记发车时间。
    林若云到了约定的地方,瞄了一眼钟,才八点四十。
    其实花大姐比她还要先来,不过在暗处藏着观察她,生怕自己遭了骗。
    到了八点五十,花大姐整整衣裳头发,从巷子里走出来。
    “不好意思,我来得迟了,小林妹子。”
    林若云笑笑:“哪里哪里,还没到九点呢。”
    花大姐把篮子递给她,“你验一下货。”
    林若云先点了点数量,再查看色泽,又随意的抽了两串尝味。万一这里面有前几日没卖出去的陈货,混在这里面呢?
    第一次打交道,没建立信任关系,谨慎点是必要的。
    花大姐也不恼,其实对方如此细致才像做生意的,要是不管不问的收下,那她才害怕呢。
    两人又是一番杀价,最后以一串八分钱的价格成交。当然拿货越多,这价格越便宜,当林若云卖到一天一百串时,这价格就又要跌上一分钱。
    林若云付了七成货款,压下的三成是担心这货有问题。
    花大姐虽然不十分情愿,但最后还是答应了。
    林若云估计她付的这七成货款里已经让花大姐挣回了本钱。
    一串八分钱,五十串就是四块,4块的七成是2.8,再把成本摊到50串上,一串也才5分6厘。
    但花大姐散卖的是1毛钱,这几乎是一倍的毛利润啊!
    看来这生意小是小,还是很有赚头的。
    林若云踩上车子,先去了隔壁村子售卖。
    形式比她预想的还要好卖,主要是村子里的孩子们都是扎堆在一块的,一个人买了就会带动其它孩子买。身上有钱的孩子不多,但他们会找爹娘啊,一毛钱也不算贵,掏出来买一串全家尝一个,还是没问题的。
    今天拿得少,一个村子还没走完,就卖光了,她留话说明天还来。
    下午回了家,众人都来问。
    林若云说卖得不错,挣了九毛钱。一共五十串,一串挣2分钱,不过有2串是抽检的样品这个就没卖,自己吃了,又留了3串给家里吃,所以能挣钱的一共是45串。
    “九毛钱?”陈老爹算了一下,“老三一个月工资二十五块,一天也才八毛三分,你这大半天倒是比他挣得多。”
    哥嫂们都十分羡慕,可这活儿他们干不了,一来没车,又不会骑,二来胆子确实没那么大。
    刘氏掰掰手指头,“一天九毛,一个月就是二十七块,这可了不得。”
    林若云摆摆手,“哪能这么算呢二嫂,我这车子是找大姐借的,后天就要还了,所以这生意只能再做一天。”
    “况且也是这个月各大队都发了钱,大伙儿手里有钱才舍得买零嘴,平日里哪舍得?”
    “这样啊。”
    刘氏很是可惜。
    第二天,林若云起得更早了,从花大姐那取了一百二十串糖葫芦,从昨儿的村子开始跑,跑了四个村子。
    中午饭都没吃上,大冬天的跑得一身汗,两条腿都快断了,到了傍晚才卖完。
    只留了三串,剩下的全卖掉,一串挣三分钱,总共挣了3.51元,加上昨天的9毛,挣了4块多。
    对于这初次尝试,她还挺满意的。
    她跟花大姐说明天不来取货时,花大姐还挺遗憾的。可不是嘛,林若云卖得越多,她挣得越多。
    “花大姐,我这也没法子啊,我是农村人,农村穷,就只有过年这两天手头有点钱,才舍得买零嘴,等过些时候谁还舍得买啊。”
    “要我是城里人,这买卖我肯定是要长久做的,可惜我不是。”
    “要我在城里有个工作就好了,下了班就来做这个。”
    花大姐一愣,“有正经工作你还做这个?”
    “怎么不做啊?那上班得干一个月才能领一回工资,做这个天天都能挣到钱。况且这个一天挣的比上班多。”
    花大姐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她是因为工作让给了儿子,没得法才出来干这个的。
    在她看来,这个东躲西藏的,哪有进厂端铁饭碗舒服。
    第二天,林若云骑着车去煤厂接陈爱学,路过车站时,被花大姐给叫住了。
    “大姐,你有事找我啊?”
    花大姐问她:“你念过书没?”
    “念过啊,高中毕业。”
    花大姐又看了四周,神神秘秘的问道:“那我跟你说哈,我这边有个钮扣厂的工作,人不做了,你要不要买?”
    “真的?”
    林若云觉得这简直是天降馅饼,等等,也不知道这是不是陷阱。
    她得缓缓。
    第27章
    正好时间还早, 林若云便决定去跟花大姐瞧一瞧。
    路上通过闲聊,她对花大姐也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花大姐原是供销社的推销员, 只是后来儿子结婚, 他对象要求得有工作,花大姐便把自己的工作让给了儿子。也正是因为在供销社工作过,花大姐接触到的人比较多, 消息来源广,所以还兼职做着给人介绍工作、介绍房屋租赁的事儿。她呢,也能挣一点介绍费。虽然她说收得少, 可两头都给她钱, 加上这只是顺带做的, 收入还是很可观的。
    林若云心想,这不就是个人版的牙行吗?
    这也就是住在城里的好处了, 信息比农村人要灵通得多。
    花大姐说,这钮扣厂的工作, 原先是一个妇人做的, 她呢也是从亡夫那顶来的,不过她如今要再婚, 嫁到隔壁县去,这工作带不走只能卖掉。
    两人来到钮扣厂家属院,正要敲门, 里面却传来了摔骂声。
    “这工作是我的,我咋不能卖掉?”
    “这工作虽是我顶了孩他爹的位置,但我如今再嫁不也带着两个孩子吗?你们不养,我养!可我养他们不花钱啊!这工作我拿得不亏心!我卖给谁是我的自由, 你干涉不了。”
    “不行, 这工作你必须要让给你小姑子!你要是敢卖给别人, 我就去你们厂长办公室吊死。”
    ……
    里头两个女声,一个年轻尖细,一个年长夹杂着怒气。
    林若云听得皱眉,也渐渐拼凑出了个大概。
    这要卖工作的人的确是个寡妇,顶了亡夫的岗位,带着两个孩子生活。如今她要再嫁,卖掉这岗位,原婆家的人就不干了,要把这岗位抢回去却不肯养孙子。
    再听那婆婆的言辞,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林若云拦住了花大姐敲门的手,轻轻摇头。
    两人走到楼下,她婉拒了:“花大姐,这事我看还有得掰扯呢,只怕是买了也不得安宁。我还是不买了。”
    花大姐倒是舍不得,却也不好意思劝。
    “成,那我帮你留意着,要是以后还有合适的,我就跟你说。”
    “那麻烦花大姐了。”
    林若云虽有些失落,倒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农村人想进城工作本来就很难。
    不过她看到了契机,农村人走向城市的渠道也没完全关闭嘛。
    **
    到了煤厂,陈爱学正在门口等着林若云。
    今天放假不用下井,他那身工装终于露出原本的深蓝色,脸儿洗得干干净净的,胡子刮了,头发也修理过,咋一瞧,是个精神小伙儿。
    看到林若云,他招手:“媳妇儿,我今儿这身怎么样?拍成照片,岳母不会嫌弃我吧?”
    林若云也不吝夸奖,“帅得很,貌比潘安。”
    陈爱学满意了,“走,咱这就去照。”
    县城里就一家照相馆,又赶上了年关,来拍照的人不少。
    林若云他们就在外头等着,顺便挑背景,这时候的拍照背景是一张印着风景的布,上头大多是首都的长安城楼,或者各地的山水风光,喜欢哪个就换哪个。两人没去过其它地方,趁这个机会,倒是好好看了遍。
    如今这汽车、火车速度极快,林若云便动了心思,“以后等咱们有钱了,就去这些地方看看。”
    陈爱学自然是说好。
    前面两组的人拍完,轮到了他们。
    洗照片有点贵,一张照片两块钱,最终要了两张,一张寄回娘家一张摆在自家。
    两人交了钱正要走,突然见到布帘子被掀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白色纱裙的女人,她披着一头波浪卷,嘴巴红红的,非常好看。
    这时,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男人走过去,将手里的花束递给她。
    两人走到镜头前,面带微笑,浑身都透露着一股时髦感,好看得像极了挂历上的璧人。
    陈爱学不知道什么叫时髦洋气,但就是觉得好看,又问了价钱,人家说这叫婚纱照,那西服、婚纱、化妆都是相馆全包的,一整套下来得三十块。
    陈爱学大受打击,不过心里却没有打消这念头。
    “媳妇儿,再等半年,我攒了些钱,咱们也来拍这婚纱照。”
    林若云也同意。
    人都会老的,能在年轻时记录下最美的样子,花点钱也是值得的。
    拍完照片,陈爱学又带着林若云去了百货大楼,让林若云试皮鞋。
    原来在这呢,林若云可算明白陈爱学非要自己来接他的原因了。
    不过,“你的工资不是都交给我了嘛?哪来的钱买皮鞋?”
    陈爱学没想到她还追究起这个来了,只能挠挠头,老老实实的交待:“这不是要过年吗?全厂员工都多发了一个月的工资。”
    “哦~”林若云拖长了调子,“那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陈爱学,你不老实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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