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一直帮谢家人看诊,和谢家极为熟悉,闻听到谢家金贵的小郎君稚气可爱的话,胡子抖动,笑容慈祥,“看来谢小郎君身体已经无大碍了。”
    谢老夫人慈爱地摸摸曾孙的脑袋,语气更轻松几分,对老大夫道:“我摸策儿还有些热,你再为他诊诊脉。”
    谢策噘嘴,郑重其事地强调:“我好了!”
    谢老夫人哄他,“好了也得大夫看过才行。”
    谢策瞧着老大夫越走越近,忙搂住老夫人的脖子,看向尹明毓,求助:“母亲……”
    尹明毓方才也在看他的笑话,见他看过来,抬头望向别处,不与他对视,而后又对金儿道:“头才梳了一半,太过失礼,赶快钗上。”
    谢策嘴噘得更高,眉头也皱起来。
    不过他今日应是没昨夜那般难受了,乖巧的性子回来,谢老夫人柔声哄了几句,谢策纵是不情不愿,还是伸出了小手。
    老大夫手搭在他的小手腕上,一边儿捋着胡须一边儿把脉。
    谢策便皱着眉头紧紧盯着他,一脸防备。
    老大夫终于抬起手,捋着胡须慢悠悠道:“比昨夜好了些,但还得再喝几副药。”
    谢策瞬间垮了脸,悲伤地靠进谢老夫人的怀里。
    谢老夫人好笑地搂紧他,手在他背上轻轻拍抚,问老大夫:“可需要换方子?”
    老大夫沉吟片刻,回道:“减几味药的药量吧。”
    这时候生病可不是玩笑,尹明毓担心谢策传染,梳好头便走向写药方的老大夫,道:“大夫,可能开一副预防的汤药给我们?”
    老大夫颔首,重新开完谢策的药,又另写了一副方子,一并递给谢家婢女,又叮嘱了几句“饮食清淡”的话。
    谢老夫人为了曾孙的身体,完全遵守大夫的嘱咐,早晨用膳,所有人都陪着谢策一起喝粥,就连听说孙子生病匆匆赶过来的谢夫人也没能例外。
    喝粥倒也无妨,可尹明毓瞧着桌上连盘小菜都没有,深觉老夫人这行为矫枉过正。
    于是等到用完膳,谢策喝药表现出抵触的时候,她让婢女端来好几碗预防风寒传染的药,分给谢老夫人和谢夫人。
    她还对谢策道:“你喝药,曾祖母、祖母便陪你一起喝,可好?”
    谢策脸上露出思考之色。
    尹明毓还含笑地看向谢老夫人,“祖母,这药一来为了以防万一,二来也是劝小郎君喝药,您昨日都让郎君喝了,今日不会不喝吧?”
    谢老夫人:“……”
    谢策眼巴巴地看向曾祖母和祖母。
    平白无故,谁想要喝药,可谢老夫人在曾孙的视线下,悄悄瞪了一眼尹明毓,还是端起药碗,道:“策儿,曾祖母陪你一起喝。”
    谢老夫人和谢夫人为了哄他,便一勺一勺慢慢地喝,她们喝完,谢策一碗药也跟着喝完。
    尹明毓这时才端起一碗药,一饮而尽。
    这时,听说谢策生病的姑太太和白知许也急急忙忙地赶过来探病,一听说谢策已无大碍,刚要放下心来,尹明毓便也送了她们二人两碗药。
    姑太太:“……”侄媳妇果然不正常!
    白知许则是认为表嫂好心周全,没什么犹豫地接过来,喝掉,然后又劝母亲“莫要浪费表嫂的一番心意”。
    姑太太苦着脸,艰难地喝起来。
    而谢策在到喝苦药的姑太太身上,最是感同身受,看向姑太太的眼神都不同了。
    小孩儿的表现很直白,他觉得谁和自己好,便想要和她玩儿,是以除了格外粘尹明毓之外,便对姑太太关注非常。
    姑太太只当谢策是亲近她,很是得意,便留在正堂和他玩儿。
    午膳时,尹明毓实在不能忍受只喝粥,便跟谢老夫人申诉,一定要正常的膳食。
    谢老夫人否决,尹明毓便对婢女道:“莫忘了提醒膳房熬药。”
    谢老夫人:“……”
    尹明毓一副“为大家好”的神情,还劝慰谢老夫人:“祖母,万一生病,都要遭罪,您莫要怪孙媳多事,且是为了小郎君,咱们都忍忍。”
    谢策就在旁边,谢老夫人如今都不当着他的面儿对尹明毓说些不好的话,便暗暗瞪了她一眼,而后改口,让膳房正常做午膳,不再大家一同吃粥。
    午膳端上来,满桌的菜,尹明毓吃得欢快。
    谢策一人喝没滋没味儿的粥,十分委屈,念叨着“想吃”。
    尹明毓冷酷地拒绝,道:“喝粥吧,早些养好病便能吃了。”然后还故意吃得更香。
    谢老夫人在一旁,瞧着曾孙的神情十分心疼,筷子却夹向了烧鸡。
    姑太太坐在旁边儿,惊诧地看着谢老夫人,深觉谢老夫人变了,不是从前那个极严正的嫡母了,一股子危机感油然而生。
    而这个变化的开端,姑太太不由自主地看向尹明毓,莫名觉得跟她有关。
    尹明毓察觉到视线,抬头见是姑太太在看她,便回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姑太太一见,立即低下头,默默夹菜。
    尹明毓莫名,她今日没做什么啊?
    谢策才不知道她们那些你来我往,只看着长辈们全都在吃菜,只他一个人喝粥,越发的委屈。
    白知许还是客人心态,颇不好意思,便盛了一碗白粥。
    可若是不吃菜,白粥确实极难喝,她便在夹菜和不夹菜之间纠结,吃得极慢。
    尹明毓注意到,便关心地问她:“表妹,可要给你加些糖?”
    白知许闻言,一下子豁然开朗,冲善解人意的表嫂点点头。
    尹明毓便招招手,教婢女拿些糖来。
    本来白知许也在喝粥,对谢策来说多少是安慰,可他眼睁睁看着婢女抱着糖罐子进来,舀了一勺糖加进她的粥碗里,打击更大,眼里霎时便涌起两汪泪。
    “坏~”
    众人一看,这可如何是好,便决定分开来,让谢策单独在屋子里吃。
    谢策更伤心了,吃不下饭,躺在床上生闷气。
    他背对着人趴在床榻上,时不时还回头瞧一眼,等着人来哄,没人进来,他就不高兴地又趴回去。
    等到尹明毓端着两碗药进来,他本来在悄悄看,立时装作生气的样子,埋起脸。
    尹明毓坐在床榻边,作出愁眉苦脸的神情,故意道:“我本想陪小郎君喝药,可药极苦,还是不喝了……”
    谢策肩膀动了动,没转身。
    尹明毓又道:“可小郎君生病,必须得喝药啊,嗯……还是灌下去吧……”
    “不要!”谢策麻溜地爬起来,揪着眉头认真道,“母亲喝!”
    尹明毓抿住嘴角,装作为难地叹气,“好吧。”
    药已经不烫,尹明毓将谢策那碗放在他面前,而后端起自个儿那碗,极“痛苦”地喝起来。
    谢策一看她喝药也难受,脸上就亮起来,学着她的样子,小手抱起药碗,咕嘟咕嘟地喝。
    尹明毓给他塞了一颗蜜饯,笑眯眯,心道:真好哄。
    晚间,谢钦回来,也在正院与他们一道用膳。
    他本就吃得清淡,见谢策吃粥吃得不高兴,便陪他一起吃。
    可谢策不相信,非说他碗里“有糖”。
    谢钦莫名,便舀了一勺他碗里的,喂到谢策嘴里,道:“没有糖。”
    谢策嚼了嚼,果然没糖,蔫下来。
    尹明毓瞧他那小聪明没使成功,笑不可抑,随即故意去夹那碗老汁煮肉,就着谢策的神情吃得极香。
    谢钦提醒她:“少吃些,免得上火。”
    他就是个乌鸦嘴,第二日,尹明毓真的上火了,张嘴都疼,食欲瞬间降至低谷。
    谢策心疼她,还将他的粥碗推过去,分给她。
    然后就低下头,小肩膀轻微抖动。
    尹明毓:“……”
    别以为我没看见你那偷笑的小表情。
    第62章
    谢策生病那晚,谢老夫人便冲童奶娘等人发了火,不过没有立即惩罚众人,而是第二日谢策病情有所好转之后,又仔细询问了一番。
    童奶娘不敢隐瞒。
    但谢策的住处和读书的地方都暖和,唯一一段上下学的路,那日气温骤降又下雪,她们都担心谢策着凉,是以给他穿了不少衣服,保暖上绝对没有轻忽。
    有可能单纯只是骤然降温造成的。
    可谢老夫人找不到病因,就是没法儿放心,生怕谢策再风寒,后来又仔细盘了一遍谢策那一日从早到晚的所有动向,唯一算是比较特别的就是当晚他们吃羊肉锅子,也给谢策吃了一些。
    谢老夫人问过大夫,老大夫也没有模棱两可,直说幼童吃一点羊肉可能会上火,但是谢策风寒主要是受了凉。
    谢老夫人便要将谢策读书的地方挪到他屋里,彻底减少谢策受到寒的可能。
    虽说风寒若是严重能要人命,但孩子一丝风见不到,也太过娇贵了。
    尹明毓瞧着谢老夫人折腾,却不想再有一次这般半夜跟着折腾的经历,是以幽幽地提议:“不如,加上武艺课吧?”
    强身健体,才是最重要最根本的解决办法。
    谢老夫人心疼孙子受苦,含泪决定请一位启蒙武艺的先生。
    当然,实际上就是一个从护卫里找了一个人带着谢策多跑跑跳跳,稍稍进行武艺启蒙,实际强度与他现在练字一般,并不大。
    于是,谢策有惊无险,养了几日病情痊愈之后,又迎来了新的启蒙课。
    不过孩子嘛,只觉得这种跑跑跳跳的课是玩耍,他玩得很开心,第一天回来还高兴地说“喜欢”。
    尹明毓衷心希望他能一直喜欢下去。
    而谢策的病好了,尹明毓上火的毛病却如抽丝一般始终不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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