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保证带过来。”
    孙行户连连点头,脸上堆笑,难得碰到个如此负责任的大夫,他求之不得。等他走后,晏桑枝又叫来阿春,曹氏的记录她写了很多。
    “阿春,明日把你娘带过来,之前我给她换了药膳。好了不少,手脚言语都是没问题的,可我一直拖着,没结病案。因为按表来看,中风急症已经好了。可从里,她一点也没好,郁结于心,忧思未解。”
    正好来了个谢老太太,两个人这个病差不多,只要增减些用量是可以一起治的。
    阿春如何能不知,她娘见了她永远都是那副极为愧疚难堪的表情,只低头干活,一句话也不说。
    因为阿春棒打了李氏,她的名声烂透了,意味着婚嫁必然要往低贱的那边走。曹氏最在意这个,可阿春无所谓,她连命都能豁出去不要。
    “我会带她过来的。小娘子,你之前雇我做事,那医馆开了以后,我还是干这些杂活吗?”
    阿春她抬起头去看晏桑枝的脸。
    “不,”晏桑枝从招阿春做事的那日起,就一直在想,让她做什么。晏桑枝这些日子一直在观察阿春,发觉打杂活太浪费阿春的本事了。
    其一是记性不错,能记住她说的每一句话,哪怕是街里邻舍过来瞧病时,她说过的小毛病,下一次再见面,阿春还能一字不差说出来。
    这本事太适合处理急病发作,救治过程不会因心慌忘记。晏桑枝见过很多人急病时没有得到医治,最后再想治好也只能落下一辈子的病根,生不如死。
    她想让阿春往这上头走,能医一个是一个。
    其二,阿春有耐力,心细,脾气温和,可以安抚小儿,制药。
    所以晏桑枝对阿春说:“不,你到时候先跟在我后头打下手。至于旁的,之后我会教你。”
    阿春得了准信,欢喜应下。
    等到第二日,阿春一家是最早来的。
    曹氏的肩膀从就没有立直过,一直畏缩,看人时也都低着头,不敢也不愿意去瞧旁人的眼。
    之前身体僵直的时候还好些,现在好了,听着声就抖。
    晏桑枝让阿春站在她背后,伸手给曹氏把脉,片刻后收回,这脉跳的也太快了。
    她在曹氏的病案上另起一行,写下喜悲伤、欲哭,当服甘草、小麦、大枣煮食,十日见效。
    不过整日憋在那间小屋里,这病没那么快好。所以她停笔后,声音放低,“曹婶,”
    曹氏抖了一下,低低应了声。
    她接着道:“我家里缺个生火帮忙的,婶子你能来吗?一日二十文,饭在这里吃。”
    曹氏看了眼阿春,紧紧拽住她的手,没办法答应。还是阿春说:“先试试,我娘她做饭手艺很不错,腌菜腌鱼和家常菜都会,等会儿可以让她烧一顿。”
    “那太好了,我正愁没人到时候忙起来,没人做饭可怎么办。”
    晏桑枝跟她一唱一和的,曹氏也些微动摇,缓缓点头。
    她们在说话的时候,孙行户带着浩哥儿和小茶上门了。
    浩哥儿吃了这么多日的药膳,胖瘦倒还好,这脸的气色是真好了不少,小茶很明显能看出胖了一些,精气神一日比一日好。
    晏桑枝叫过来麦冬和麦芽,四个小孩早就熟识起来,见了面都亲亲热热挨在一起。
    “好了,一个个来,我给你们把脉。看看这段日子在家有没有好好吃饭。”
    她话音刚落,小茶立马接道:“姐姐,我有好好吃饭,我娘说我脸上长肉了。”
    说着还捏捏自己脸上的一点点肉,还去摸麦芽的,她像是发现不得了的事情,“麦芽也长了一点肉,还白了。”
    麦芽两个之前饥一顿饱一顿的,又黄又瘦,现在晏桑枝每日都熬药膳粥给两个喝,虽然还没那么快见效,可确实白胖一些。
    “我每日都吃得很饱。”
    麦芽回她的话,孙行户几人看小孩闹腾,时不时搭一句话。
    等她们说够了,晏桑枝才开始把脉,小茶的脉已经趋近于正常,已经不用再用来诊脉了。
    她把脉象写在医案上,这个病案正式结案。
    摸摸小茶的头,神色少有的温柔,“恭喜,病好了。以后要乖乖吃饭,脾胃不好还会有很多其他的病症,身体康健才是最好的。”
    小茶很郑重地点头,她转眼又笑起来,“那我日后还能来找麦芽玩吗?”
    “可以。来,下一个浩哥儿,”晏桑枝给他隔三差五把一次脉,所以收手很快,“浩哥儿还得再吃几日,心腹冷气好上不少,食不下咽已经好了,再有就是脾胃虚弱。这个即便完全好了也得要养。”
    浩哥儿憨憨地笑,他现在已经喜欢上吃药膳,和每日过来晏家跟麦冬玩。之前疾病的难受反倒不太记得。
    至于麦芽和麦冬,晏桑枝其实日日给他们把脉,生怕除了脾虚有自己没摸到的病症。所以他们的医案是日日都有记录的。
    范大今日不来,所以晏桑枝顺势收起医案,她冲着几个小孩说道:“我今日备了一道菜,大家留下一起吃吧。”
    麦芽很大声地说:“我阿姐买了肉。”
    除开上次的炙鸡,其实也没有怎么沾过荤腥,肉的话,他们上一次还是在几个月前。
    所以麦芽今早看她把肉拿进来,就在想它的味道,完全想不出来。
    “哇!”
    小孩是很喜欢吃肉的,可孙行户就很不好意思,他连连摆手,要带两个小孩回去,“肉也不算得便宜,我们又那么多张嘴,不好不好。”
    之前的药膳他出了银钱,才算吃得心安理得,这次明显是请他们吃的,他不太好留下。
    “买的些子碎肉,算不得什么价,更何况我又不是全烧肉,那只是搭头。我只是烧个芋头罢了。”
    晏桑枝回他,芋头扣肉健脾,益肝肾,正好适合大家一道吃。
    她以前孤身一人过了两年,其实心底是很喜欢热闹的,这样她才觉得自己跟前世是脱离开来的。
    阿春撸起袖子,“肉我烧不好,我就和我娘帮小娘子削个芋头。”
    “我能帮忙生火,我在家里学了的。”
    浩哥儿连忙站出来表示,自从他知道麦冬生火很好后,就闹着要在家里学。麦冬自然跟他一道。
    杂七杂八的活都有人领了之后,晏桑枝去处理她那一块不大的肉,花了十五文。
    肉投到锅里煮熟再腌,呈酱色后,炸一会儿捞出立马过冷水,芋头也是要切片炸过。
    她把肉和芋头分层摆放在蒸碗里,淋上水和佐料,放到笼屉上去蒸。
    热气不停往上盘旋,紧接着大伙就闻到一股香,麦芽和小茶边嗅边相互道:“是肉香,”
    另一个就说:“好像还有点大蒜和芋头的味道。”
    反正馋得两人手上的活计也不干的,眼巴巴等着那芋头扣肉蒸熟。
    待到一蒸熟,木盖一掀,香全跑出来时,大伙就齐刷刷看过去,扣肉金黄,芋头陷在汤汁里,完全熟透了。
    大伙也不用别的配菜,一人一碗麦饭,搭两片芋头和扣肉,浇点汤汁,也不用找个地坐,站着或靠在墙上。
    芋头蒸到软糯,用筷子弄碎,沾一点到嘴里,就是那油水肉味,连忙扒一口饭,就一点碎末和汤水吃完一碗饭。
    饭见底了,夹的扣肉还没一口没吃,这时再放到嘴里,不全咬,只一小块金黄酥脆的肉能在嘴里溜达个小半刻。
    就连小孩也吃得嘴边冒油,舔吧舔吧干净,都不用擦。
    吃了饭,碗筷也是大家一道帮忙洗刷的。
    晌午后,谢三来拿驴肉汤,吃了一碗酸枣粥,又风风火火去办事了。
    晚上晏桑枝随意煮了锅面,放把菜和蟹油,味道也很不错。
    此时夜色已深,大家寒暄几句便都回家去,深深的院巷里偶尔响起几声犬吠,星子高悬,明日天象晴朗。
    第二日,天还没亮,晏桑枝几人坐上了去药市的牛车。
    作者有话说:
    春燕归,巢于林木——《资治通鉴》,这是里面的一句话,真实的战争描写,特别悲惨。
    芋头扣肉——《中华食疗本草》感谢在2022-06-04 16:17:20~2022-06-06 20:5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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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正式相见
    ◎救人性命◎
    谷庄有一座药王庙,那里的人靠种药材为生,药市便也落在那里。有个多年俗成的规定:早春和早秋各办一次。
    晏桑枝从牛车上下来,麦芽和麦冬挨在她旁边,阿春左右环顾,今日跟着来的,还有个范大,他是来帮忙,也是来闻药气的。
    也不知道谁先传起,每逢药市时到摊上从头走到尾,沾点药气回去,病不久而愈,心里安宁。
    所以来药市的除了药商,还有一大帮信此说法的受众,也不买药,每个铺子溜达过去,看到哪个郎中顺眼,就找他把个脉。
    以至于入口处的锦缎绣花欢门人潮拥挤,上头的四幅神幡在一只只手上蹭了又蹭。
    晏桑枝瞧着这像神坛,不像药市。
    就听范大喘着粗气道,一面还拎紧自己的裤腰带,“这前头是江淮药行领头请人来做傩戏,叫药福会。供奉药王的,这边上的神相都是药王相。里头才是药市。”
    “名堂还挺多。”
    晏桑枝小声说了句,叫麦芽麦冬牵紧自己的手,从人墙里硬生生挤过去,有人抱怨踩着他脚了,有人就叫东西掉了。
    人多得着实热闹。
    里头竖着一根根小旗,红黄绿相交,上头有花纹繁复的神号,高立在那的神坛有人穿黄或黑的法衣,面容肃静,手里拿一个单皮鼓,边敲边跳边念祭词。
    旁边两排红脸黑面,身穿无常鬼衣的僮子,敲锣打鼓,百姓无一不凝神细听。
    场面庄重又诡异,让晏桑枝很不适应。
    她赶紧拉着麦芽两个,嘴里喊范大和阿春出去,一路挤到了神坛口,那里有光照进来,地上的影子晃到欢门上。
    麦芽还想再看一眼,拉住晏桑枝的手哀求,“阿姐,我们先把这请神给看完好不好。”
    她左右瞧瞧其他人,都是一副不想走的表情,她不好扫兴,陪他们一道留下来看完。
    殊不知,神坛如此多的受众里,有人瞟到了她的动静。
    神坛之上,木铎撞向铜钟,叮——,声音震耳欲聋,底下百姓欢呼鼓舞。可谢行安心里好似有战鼓在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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