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官秀才偶尔会参加文会,你听人说起过吗?”
    苗红还在凤阳书院读书,能进凤阳书院的,几乎都是秀才。
    但凡考上了秀才,才真真正正算是读书人了。
    秀才有秀才的圈子,举人有举人的圈子,成了进士之后,那圈子便更加不同,也更加复杂,还要分出三六九等。
    苗红是秀才,官秀才也是秀才,他们所在的圈子,说不定会有重合的地方。
    苗红果然没令华静瑶失望,他说道:“官秀才不喜欢琴棋书画这样,我听说他爱看角抵,常去豹子房看角抵。”
    华静瑶好奇极了,她是知道角抵的,就是摔跤,两个人抱在一起摔。
    第五七六章 豹子房
    “小孩,十二三岁的小孩?”
    华静瑶想到了小云雀。
    小云雀只有十二岁,大名鼎鼎的“江南第一腔”,卸了妆,脱下戏服,在别人眼里,也只是一个小孩。
    可惜此时此刻小云雀鼻青脸肿,无法让吴三儿辨认。
    不过,小云雀是今年才到京城的,而孙父让吴三儿去查官秀才,却是去年的事了。
    “你是什么时候看到这个小孩的?去年还是今年,说实话!”
    吴三儿目光闪烁,似是有些后悔。
    把他带过来的是史丁,史丁见他耍心眼,一把抓住吴三儿的肩膀,吴三儿疼得脸色煞白:“我说,我说实话,就是几天前,对,几天前。”
    “几天前?”华静瑶示意史丁放开吴三儿。
    肩膀上的疼痛没有立刻消失,吴三儿偷眼看看站在身边的史丁,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自己就是两巴掌。
    “小人该死,小人虽然向孙老爷交了差,可小人当时没说实话。”
    “嗯,你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华静瑶冷冷地说道。
    原来,吴三儿跟踪官秀才的时候,发现官秀才在白家时,每隔两三天便会去豹子房。官秀才都是下午出去,每次出去前会给他们布置作业,白老爷对官秀才很是器重,白府上下全都知道,官秀才是西席,不是白家下人,他要出门不用经任何人同意,他想出去就能出去,当然也没有人会把这事告诉白老爷,一来二去,官秀才下午经常出去便成了日常,府里的人也不会放在心上。
    吴三儿是帮闲,混迹街头,老油条了。
    他第一次跟踪官秀才去豹子房,就猜出了官秀才的爱好。
    因为那一次,官秀才在去豹子房的路上,还订了一个大花牌。
    所谓花牌,大多是给戏子或者女伎的。
    但是官秀才订的这个花牌上写的却是朱万华。
    吴三儿起初不知道谁是朱万华,这不像是戏子或者女伎的名字,到了豹子房,吴三儿便知道了。
    朱万华是豹子房的一位角抵手,在豹子房里排名第七。
    不是当红的,却也算是小有名气。
    只是角抵在大周朝并不流行,拥趸只局限于小部分人。
    加之豹子房除了角抵以外,还有男风馆,一来二去,也就变了味道。
    喜欢玩角抵,自是可以去别的地方,没有必要去豹子房。
    而去豹子房看角抵的,十有六七是存着别的心思。
    吴三儿很快就摸清了个中门道。
    官秀才虽然束修丰厚,可是进了豹子房这样的销金窟,他那点束修也只够看看,想要把朱万华叫过来说说话喝喝酒,或者摸摸犍子肉,他没有这个钱。
    豹子房的常客里,像官秀才这样的情况不少。
    一来二去,官秀才便交到了两个朋友。
    这两个人和他一样,全都是追捧朱万华的。
    他们总是相约一起去,有时朱万华从场上下来,他们还能凑钱,在豹子房花二十两买上一条锦帕,给朱万华擦擦汗。
    但凡来这里的人,留下真名儿的不多,官秀才自称姓华,另外两个人则一个姓万,一个姓朱。
    听到这里,华静瑶眼珠子都要瞪圆了,你姓什么不好,你要姓华?
    不过,她立刻明白这个华字的由来了。
    姓朱、姓万、姓华。
    加起来就是朱万华。
    丫的,男人疯狂起来连姓都能不要。
    这些事情,吴三儿全都没有告诉孙父,因为他在去向孙父交差之前,先去找了其中那个自称姓万的。
    有一天,吴三儿和两个同样做帮闲的朋友在茶楼听书,看到茶楼的东家正和一个人说话,而那个人就是豹子房里自称姓万的人。
    吴三儿悄悄打听了,原来这人叫史玉书,是茶楼东家的小舅子,是个童生,东家对这个小舅子很是看重,一直在供他读书。
    今天史玉书就是来拿银子的。
    吴三儿和那两个朋友一商量,三个人跟着史玉书一起出了茶楼,史玉书不知道身后有人跟着,从茶楼出来,便直奔豹子房。
    史玉书还没到豹子房,就被吴三儿他们堵在一条小巷子里,吴三儿威胁史玉书,若是不给银子,就把他在豹子房里的事全都告诉他姐夫,从此断了他的钱路。
    史玉书害怕,把从姐夫那里要来的二十两银子全都掏了出来。
    吴三儿和两个朋友把银子分了,后来见到孙父的时候,自是没有实话实说,否则孙父找官秀才理论,说不定就会把他牵扯出来。
    前不久,吴三儿赌钱输了银子,欠了五十两。他便想起了官秀才。
    于是他便跟踪官秀才又去了豹子房,没想到姓万的和姓朱的那两人都没有去,这次官秀才带去的是个小孩。
    “你找官秀才讹钱了?”华静瑶问道。
    “没有,真没有!”吴三儿指天发誓,“小人真没有。”
    华静瑶冷笑:“没讹钱你去干嘛?”
    吴三儿急得满头大汗:“小人起先是存了讹钱的心思,可是朱万华从场上下来以后,破天荒地去了他们那一桌,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那小孩像是很生气,起身就走,官秀才便追,小孩跑得很快,小人原本也想追去看看热闹,可小人的这腿有病,没追几步就被落下了。”
    这时,史丁插嘴说道:“你那腿有个屁病,还不是让赌坊的人给打的。”
    吴三儿连忙赔笑,这不是秘密,他欠了钱,赌场的人踹了他几脚,他的腿虽然没折,但是有伤,走慢点没事,想要去追人,就不行了。
    华静瑶挥挥手,让史丁把吴三儿带下去,又让杨蓝把孙氏叫了过来。
    杨晴已经把吃糖吃得快要吃出病来的两个孩子送回来了,孙氏正在哄孩子,杨蓝来叫她,孙氏这一次没有哭闹,她把两个孩子交给孙父,自己走了过去。
    华静瑶问道:“我忽然想起来,有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就是你看到大门虚掩,为何还会推门进去?”
    孙氏惨然一笑,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纸包。
    小艾接过纸包,这次她学乖了,没敢贸然打开,刚刚打开那个包袱,把小姑娘给吓得不轻。
    第五七七章 假的
    华静瑶忽然看向一旁的韩捕头,道:“韩捕头,我怀疑豹子房的朱万华,以及吴三儿交待的史玉书,连同另外那个自称姓朱的人,全都有嫌疑,你看能不能走一趟?”
    豹子房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衙门里的捕头轻车熟路。
    韩捕头原本还想看看那小纸包里装的是什么,没想到华大小姐却让他去抓人,他的大脑转得飞快,莫非真正的杀人凶手就在这三人当中?且,华大小姐看他的眼神竟然还带了几分真诚。
    算了,如果这小纸包里装的是重要物证,华大小姐会告诉他的。
    韩捕头应是,转身便去叫人了。
    此处除了华静瑶和孙氏,便只有杨蓝和小艾。
    华静瑶没让小艾打开小纸包,她看向孙氏:“这里面是什么?”
    孙氏道:“老鼠药。”
    华静瑶扬扬眉毛:“你要杀他?”
    “是”,孙氏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她的神情却轻松起来,“小妇人的儿子,他只有五岁,那天他告诉我,说他看到父亲穿着红兜兜在屋里照镜子,小妇人吓坏了,让他不要胡说,可是晚上的时候,女儿问我,爹爹穿红兜兜的事为什么不能说,说哥哥告诉她,这事不能说。郡主,小妇人当时就恨不能冲过去,把他给杀了!”
    “所以昨天是你让他提前回来的?你们约好的?”华静瑶问道。
    “是,上一次他回来时,小妇人告诉他,看上了烧饼胡同的一处宅子,想要买下来,那里离白家更近,以后他也不必回这边了,我带着孩子住在这边,对娘家就说跟他住到了烧饼胡同,烧饼胡同离我娘家很远,我父母上了年纪,想来也不会经常过去。闻言,他求之不得,他早就不想和我们住在一起了,若非他想在外人面前维护形像,恐怕早就搬出去了。于是小妇人便约他去看房子,就定在昨天。这事只有我们两人知道,只要不让人看到我曾经回来过,衙门就不会怀疑到我头上。”
    “他提前回来是为了和你去看房子?那你昨天为何没有回来?”华静瑶问道。
    孙氏自嘲地笑了:“因为我终究下不去手,我揣着早就准备好的老鼠药,却连过来的勇气都没有。我想了一晚,后来还是准备动手。我猜他定然没有回白家,于是便一大早就出来了,我原本不想带孩子,可是他们哭着要跟我一起来,我娘也听到了,我没有办法,只好带着他们一起来了,路上还在想,实在不行就把孩子留在家里,我把他骗到外面动手,因此,早上看到大门虚掩着,小妇人没有多想,只当他在家里等着,于是便推门进去了,万万没有想到,小妇人不敢动手,有人却抢在了我的前面。”
    依大周律,妻杀夫是重罪,即使谋而未动,也同样按罪当处。
    华静瑶的挥挥手,对孙氏说道:“你刚刚这番话,我没有听到,你也没有说过,去吧,你的孩子在那边,他们需要你。”
    孙氏怔了怔,忽然明白了华静瑶的意思。
    她跪倒在地就要磕头,华静瑶皱起眉头,嫌弃地说道:“杨蓝,把她拉走,又不是过年,磕什么头。”
    杨蓝拽起孙氏,推搡着离开,孙氏走出很远,又转过头来,眼中都是感激之色。
    “郡主,这个怎么办?”
    小艾说的是手里的小纸包。
    “拿好,待会儿交给国公爷。”
    小艾有点担心,国公爷是要下厨的人,万一他弄错了,把纸包里的东西当成花椒粉
    小艾不敢想下去了。
    说曹操,曹操到,沈逍大步走了过来。
    “小云雀开口了?”华静瑶问道。
    沈逍看着华静瑶,柔声问道:“你真的想让小云雀当嫁妆?”
    “是啊,嫁妆单子都送到你家了,你没看到吗?戏班子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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