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慈的指尖却已经拂过他的衣袍。
    下一瞬惊叫声四起。
    铁凛低头,目瞪口呆。
    刚才裂开的衣袍,在铁慈一拂之下,竟然就这合拢了。
    不是缝补好的合拢,是完好如初,仿佛从来没有裂开过。
    这是……天赋之能!
    不,先前的雷已经是天赋之能了,是所有人被她的突然出现震惊,都还没反应过来那就是天赋之能,是雷电!
    现在的……是复原!
    皇太女果然有天赋之能,还不止一项!
    六部曲没有骗人!
    传说说的都是真的!
    广场上发出不可自抑的巨大的欢呼声。
    铁凛脸色惨白,心如死灰。
    太后霍然站起,被身后黑袍人用力拉下。
    铁俨热泪盈眶,贺梓等人相视而笑。
    铁慈转头,看住了萧次辅,萧次辅浑身一冷。
    下一瞬惊呼声再次掀翻了广场上下。
    台上皇太女忽然不见了。
    下一瞬间,她出现在萧次辅身后,手搁在了他肩上。
    欢呼声戛然而止,台上人泥塑木雕,萧氏护卫抬起的腿凝固在空中,所有人面面相觑,眼神里涌现巨大的惊恐。
    皇太女这是……又一项天赋之能?
    怎么还有?
    不是说她始终没有开启天赋之能,不堪大位吗?
    怎么历练一年,天赋之能就像不要钱一样往外砸呢?
    还有,皇太女这是要做什么?
    杀了萧次辅吗?
    杀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萧次辅容易,可是太后答应吗?萧家答应吗?萧家掌控东南水军的萧雪崖答应吗?萧家遍布朝堂的势力答应吗?萧家隐藏在全国各地的依附家族们答应吗?萧家明里暗里掌握的能够动摇国本的经济力量答应吗?
    那样一个庞然大物,不是简单杀一两个人就能解决的,弄不好是要乱国的。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铁慈却在听别人的呼吸。
    其中有萧次辅的呼吸,一开始忽然停住,现在慢慢变得粗重。
    老货害怕了。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呼吸。
    平静,轻细,如涓涓细流,这场上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没能令这呼吸发生任何一丝变化。
    伴随这呼吸的,是淡淡的笼罩感,是她这样的高手才能感受到的控局感,身处其中的人,像被一双巨大的眼睛注视,这眼睛只要眨一眨,就能驭电召雷,劈裂这里的所有。
    包括她。
    铁慈心中叹息。
    不,不行,她还不是对手。
    那个站在太后身后毫无存在感的家伙,他才是真正掌控局势的人。
    她也许可以不顾一切杀了老萧,可是离太后更近的父皇也会瞬间被杀。
    再说,杀一个老萧有什么用呢。
    同时杀了太后和老萧——她做不到。
    背后的疤痕似乎在微微作痒,但现在,还不是挠的时候。
    铁慈微微地笑起来,态度亲切自然地拍了拍萧次辅的肩膀,仿佛对待一个忠于自己,君臣之间也十分相得的臣属。
    “萧卿,那你说呢?孤有没有天赋之能?”
    问老萧,眼睛却看着对面,方才说她没有天赋之能,不配占据皇储位的一个萧家派系的官员,那是一个给事中,言官。言官掌握在萧家手中,因此每次朝堂争议,萧家都能占据话语权。
    那人给她看得浑身一颤,下意识道:“您有!殿下您有!殿下您的天赋之能比世子殿下还多!恭喜殿下,天赋之能开启!”
    铁慈一笑,道:“阁下不愧为言官,语可转万舵,舌可灿莲花。”
    那人脸色死灰。
    当众给皇太女如此评价,他的仕途和名声,也就到头了。
    还能遗臭万年。
    太后坐在宝座上,脸色发白,微微侧转身子,对身后道:“杀了她。”
    身后的人没动静。
    太后恨极,咬牙道:“杀了她,我就让你走!”
    身后人黑袍微微动弹,似乎动心,随即又停下,闷闷的声音从黑袍中传来。
    “不能杀。”
    “为什么!”
    “蠢。”身后人毫无感情地道,“看不见她藏在你哥哥身后吗?她在拿你哥哥做盾牌,我要杀了她,得先杀你哥哥,你愿意,我就出手。”
    太后窒住。
    一口银牙咬得崩崩响。
    容首辅也在凝视那边,他身后,文华殿大学士谢邈叹息着道:“首辅大人,答应得似乎太轻易了些。”
    未必能再获皇族信任,还容易被指摘首鼠两端。
    容首辅淡淡道:“你知道我先前为什么那么问?”
    谢邈不解其意。
    “今日萧氏调动了三大营,调动了盛都卫,调动了五军都督府,甚至准备了大量百姓,往日里用来抗御大军的京城内外的全部军事力量和民间力量,都用来拦截皇太女一个人。然而,没能拦住她。”
    “或许她带兵攻城了?”
    “如果带兵攻城,反而不能这么快抵达。”容首辅道,“你知道她这么快到来,意味着什么?”
    一向以他马首是瞻的谢大学士露出虚心求教的表情。
    “你该今日这几日盛都内外是怎样的态势,她能进来,意味着整个盛都,都在给她提供帮助。意味着朝中的欢迎计划轻巧破灭。礼部、三大营、百姓都被绊住。意味着地方军、京军、民间、甚至官方和西戎,都有相当的力量支持她,才能让她孤身穿过外城、内城、皇城、宫城,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境下,一直走到我们面前。”
    容麓川道:“大乾开国以来,未有一位皇储能做到如此。”
    他道:“铁凛怎么和她比?”
    “扶不起的人物,不赶紧撒手,还等着被拖死吗?”
    谢邈道:“但我们之前……”
    “我们之前怎么了?我们只是行臣子应尽职责,恭顺执行太后和陛下的意旨而已。”容麓川淡淡道,“放心,只要他们还僵持着,咱们就永远不会倒。皇太女就永远不能秋后算账。”
    谢邈恍然,心悦诚服地退后。
    向来三角最稳定。
    萧家,皇室,以及容氏,是朝廷三角,而铁氏萧氏水火不容,只要一方没有兵败如山倒,容系就是安全的,就一定会被双方都拉拢。
    之前铁氏明显势弱,容首辅就稍稍倾向皇族,不断示好。
    如今皇族出现铁慈,萧家被不断削弱,容氏对两角的策略,也该有所调整了。
    铁慈依旧站在萧次辅身后,笑道:“我铁氏皇族邀天之幸,族中除孤之外,再出一位天赋之能者,是该广而告之,与民同乐。今日大朝议邀集士绅百姓,同贺我皇族之喜,多谢萧次辅费心了。”
    萧次辅僵着脸,看一眼太后,见她没有动作,心知今日大势已去,扯扯嘴角笑道:“是……”
    “不是!”昭王忽然上前一步,厉声道,“休想混淆事实。今日本就是我儿的加冕礼!你便有天赋之能又如何?我儿一样有,且为高祖皇帝转世,又为男丁,正该是铁氏皇族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铁凛浑身一颤,像被戳了一针,猛地跳了起来,指着铁慈大声道:“对!你一个丫头片子,凭什么总抢我的东西!如果不是你,这太子位本该就是我的!一个废物,就是运气好生对了肚皮,就占了十几年的皇储位!好容易我开启了天赋之能,结果你也紧跟着开启了!我要做太子了,你就出现了,你凭什么总在坏我的事!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假的!一定是假的!我才是高祖转世,我就该继承皇位,我的天赋之能才是最强的!”
    众人:“……”
    大兄弟你可别说了吧,每句话都在给您自己挖坑您不晓得吗?
    铁慈看也不看这对父子一眼,和煦地对台下道:“另外还有一件喜事,孤还没来得及禀告于陛下,今日恰逢盛会,便一并说与诸位听——孤已与西戎新王乌梁硕野定约,西戎自此臣服与大乾,永为大乾忠诚臣属,并约定将瀚里罕漠归还大乾。从此三百里广漠回归旧土,永为大乾疆域。”
    底下先是一片寂静。
    众人面面相觑,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百姓心中亦有热血,任何时候,对于开疆拓土都有难以割舍的执念。大乾承平日久,数代帝皇都碌碌无为,虽然边境多有侵扰,但多半也只是保守驱逐,这些年更是忙于内斗,连日渐离心的三大藩都采取绥靖政策,百姓们难免心中不满,亦曾难忘开国之横刀立马逐鹿天下时的壮阔豪情,但也只能在茶楼酒馆里,把旧日风光讲古,过些嘴瘾罢了。
    却未曾想到,没有战争,没拿百姓和朝廷一米一粮,没费一兵一卒,就降服了一直桀骜的西戎,还收回了瀚里罕漠?
    虽然那地儿贫瘠荒凉,但意义不同啊!
    那是国土回归,是疆域拓展,是在西戎面前大乾终于展现宗主国的威严,是万方一统的最好开端。
    一霎寂静后,声浪忽然爆开。
    知道往日历史的官员士绅开始欢呼,有人在大笑,一些不知内情的百姓询问之后被科普,也兴奋地鼓噪起来。
    铁慈双手下压,众人立即收声,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这一幕看得百官都心中一凛,心想这位什么时候有这般威信了?
    却不知道自古以来,文字流传的力量无远弗届,六部曲堪比最牛的宣发,早已将皇太女的强大,在盛都百姓脑海里暗示了无数遍。
    “还有一个好消息。”
    这话听得萧氏又是眼前一黑,广场上再起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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