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个骗子, 比小师弟要可恶得多。”南宫尘漫不经心地笑, “或许桃桃有天发现了我的真面目, 会比现在还要生气, 会永远都不肯原谅我。”
    桃桃凝视着他:“除了十方炼狱之门, 你还有什么瞒着我?趁我现在脑子麻了, 一起说吧。”
    南宫尘垂下眼睫:“今天是小师弟的主场, 我就不凑热闹了, 时间还很长,慢慢来吧。”
    ……
    元天空靠在荒原边际的石头背后,呆呆地站了很久后,掏出一罐可乐。
    这是进入蛮荒狱前萧月图非要塞到他空间石里的。
    她说心情沮丧就会想要吃垃圾食品,让他也带一些。
    元天空本来以为这一路奔波不会有时间沮丧,没想到竟然真的有机会用上。
    金佑臣走过来:“你没事吧?”
    元天空掏出罐可乐给他,却被嫌弃了。
    金佑臣高傲地扬起下巴:“笨蛋,少爷怎么可能喝碳酸饮料啊?”
    元天空笑了笑,收起可乐:“你记得小时候发生的事吗?”
    金佑臣静静地待在他的身旁,没有说话。
    “我记得。”元天空含着一口可乐,感受气泡在舌尖跳动绽开。
    直到舌头麻了,他才咽下去:“曾经忘过一些年,后来记起来了,那画面一点都没有褪色,更清晰了。”
    “我十岁那年,元凌带回一个姐姐,她穿着红色长裙,送我蜡笔小新的影碟,还摸我的头,漂亮又温柔,所有人,包括爸妈都悄悄对我说,她以后会是我的嫂子,我开心得不得了。”
    “元凌喜欢她,爸妈喜欢她,我也很喜欢她,谁会不喜欢她呢?”
    “可朱颜酡践踏了所有人的真心。元凌他从前意气风发,很喜欢笑,不是现在这样的。”
    可乐喝了一口,索然无味。
    元天空随手把剩下的浇在了地上。
    金佑臣同情地看着他,元天空问:“你这是什么眼神?”
    金佑臣说:“朱颜酡她,好像也是我哥的女朋友,不过金斯南也算不上什么正经的哥。”
    元天空:“……”
    他苦笑:“你看,暗灵师就是没有心的。”
    “十年前灾难的每一帧我到现在都记得,噬魂焰火裹着我的父母,黄泉九落塔里的邪祟扑杀着灵师,比电影里的场景更接近末日。那时我被大人保护着,心想,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成为世界上最好的灵师,让这世界上的暗灵师与邪祟无处遁形……”
    “……愿望还没实现,却和我哥跌进了同一个坑里。”元天空轻声道,“不,不该这么说,我哥至少是有人在坑上埋了陷阱设计他,我是自己主动跳下去的,甚至没用那坑说一句话,像个傻子。”
    他手下一个用力,将可乐瓶子捏扁了。
    那天在特调局,为什么煞尸祖冲入人群不捉别人,偏偏捉走了萧月图?
    如果这个时候他再不明白,那就是真傻了。
    暗灵师根本不可能杀萧月图,他们只是用她为饵逼迫他打开黄泉九落塔。
    而他,竟然也真的照做了。
    “不是像。”他改口,“是真的傻。”
    金佑臣安慰他:“谁一辈子没做过几件傻事呢?”
    元天空:“年纪不大,张口闭口就一辈子的,倒像个小大人。”
    “你不是问我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吗?”金佑臣说,“全都记得。”
    “我记得母亲的样子,父母的争吵,还有金斯南被父亲带回家的来那天发生的一切。”
    “你傻吗?只怕我比你更傻吧,你不清楚她们是暗灵师所以被骗,可是我,母亲早就告诉我不要相信金斯南,小时候的我不懂,傻傻地跟在他屁股后面玩,真把他当成哥哥……”
    “……后来他在母亲的车上动了手脚,又几次三番地派暗灵师杀我。”
    金佑臣说这些话的时候小脸严肃,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人总是要被打碎几次天真才能长大,这都是必须经历的。”
    元天空摸摸他的头:“少爷,你到底十五岁还是五十岁?年纪不大,道理不少。”
    “谁想跟你讲大道理啊?”金佑臣撇嘴,“只是桃桃那里我插不进去,要不才懒得过来陪你,我还记得你把我挂在树上的事呢。”
    他拍掉元天空的手:“别摸我头,又不是小孩子了。”
    元天空笑了。
    ……
    断崖边风声呜咽。
    桃桃低头,沉默地看着已经被南宫尘包扎好的手腕。
    南宫尘:“担心就去看看吧。”
    桃桃嘴硬:“谁担心他了?寂静寮的人吐不吐血和我有半点关系吗?我还在生气呢。”
    南宫尘:“十首噬心蛊不仅撕咬内脏,体.液也带有腐蚀性,一旦被真正催动,是能要人命的。”
    十首噬心蛊,刚才桃桃从萧月图嘴里听到了这个词。
    但当时她整个人都被怒意包裹,根本没心思仔细思考。
    “十首噬心蛊?”桃桃问,“他吐血是因为这玩意儿?”
    南宫尘点头。
    桃桃嘟囔道:“人活着我还能找他算账,要是死了我找谁去?”
    她起身走进小屋。
    萧月图抱膝靠在墙壁上,听到桃桃进来的声音,她豁然站起来:“师姐……”
    “别叫我师姐。”桃桃冷淡道。
    她走到关风与身前,他躺在小屋的地上,脸色煞白如纸,浑身冰块一般,没有温度,也几乎没了呼吸。
    和当初在混沌界他昏迷时的状况一模一样,但看上去比那次更严重。
    萧月图嘴唇颤动,声音沙哑:“对于寂静之主而言,师哥是难以控制的变数,所以他体内一直有十首噬心蛊的雌虫,只要催动雄虫,雌虫就会有所感应在他体内产卵、撕咬、分泌体.液,上一次在混沌界他昏迷也是因为十首噬心蛊,这次的情况比上次还严重,如果不能快点解决雌虫,他会没命。”
    桃桃:“上一次怎么治好的?”
    萧月图:“我不知道,师哥他很少和我说起自己的事。”
    “是李道长。”元天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李道长从昆仑山上取回来一种可以迷惑雌虫的替代品,但是那只虫子只能续与哥半年到一年的命,除非找到雄虫才能彻底取出他体内的雌虫。”
    桃桃:“师父什么时候回来过?你一直到知道阿与体内有噬心蛊?”
    元天空点头:“就在你回混沌界那天,是李道长不让告诉你的,与哥也不让我说他体内有噬心蛊的事。”
    桃桃已经被接二连三的事情冲击得没有力气想别的了,她问萧月图:“雄虫在哪里?”
    萧月图摇头:“没人知道。”
    桃桃取出关押暗灵师的计都魂锁,随便放出来一个。
    龙膏烛是被打昏了放进去的。
    桃桃几巴掌扇在他脸上,直接把人扇醒了。
    他环顾四周,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桃桃开门见山问道:“废话不多说,十首噬心蛊的雄虫在哪?”
    龙膏烛茫然:“什么虫?”
    桃桃掰住他的手腕反折到身后,他痛叫起来:“停停停——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给个提示啊!”
    “关风与,也就是崔栩一体内的十首噬心蛊,解药在哪?”桃桃手下又用了一分力。
    龙膏烛叫得凄惨无比,又十分讶异:“你说什么啊……关风与是崔栩一?真的假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啊啊,你去问崔玄一啊——”
    “他可能真不知道。”萧月图说,“师哥的身份在寂静寮很神秘,除了寂静之主就只有崔玄一和我知道,以龙膏烛的地位不会知道十首噬心蛊的下落。”
    桃桃松开龙膏烛。
    龙膏烛揉着手腕:“就是说,我也不是那种舍得让帅哥受苦的人。”
    桃桃掏出一张地图放在地上,她指着北边一座高山:“你们的主人,是不是在这个位置?”
    龙膏烛眼神闪烁。
    桃桃冷漠:“长着嘴巴不会说话,拖出去丢到后面的悬崖里吧。”
    元天空就要动手。
    “我说我说——”龙膏烛说,“方向是没错,但更具体的我真不知道,主人要做什么,只有崔玄一知道。”
    桃桃把他打晕装回计都魂锁。
    她又依次放出了朱颜酡、雷雨垂、行香子,问了相同的问题。
    朱颜酡闭嘴不言,只是用柔情似水的目光望着元天空:“小天,你舍得伤害姐姐吗?”
    元天空拧着眉,桃桃扬手给了她一耳光。
    她的一巴掌连关风与都受不住,别说眼前这看似娇软的美丽女人了。
    朱颜酡半边脸当即肿了,她舔了舔渗血的牙尖,笑得既媚又冷:“落在你的手里大概不会有活路,应桃桃,就算我死,我也会拉一个人一起下地狱,关风与看起来就很不错。”
    雷雨垂只是用麻木的目光扫视着众人,一言不发。
    而行香子。
    本以为她也不会说话,可当她目光落在慵懒靠墙站着的南宫尘身上时,身体竟然微微地颤抖起来,像是见了这世间最为恐怖的东西,根本控制不住恐惧的流露。
    行香子说:“我曾在崔玄一手中见过十首噬心蛊,当初关风与放我走,就是因为崔玄一催动了十首噬心蛊。”
    刚刚崔玄一离开后,关风与体内的噬心蛊才发作。
    所以像行香子说得一样,雄虫很有可能是由崔玄一在操纵。
    崔玄一用来联系弥烟罗的符箓被关风与一箭射落了,他此时虽然逃离了,但没了符箓,短时间内无法将他们的消息通知给弥烟罗。
    弥烟罗在北边,他这一路只可能往北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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