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尘:“邪祟攻城, 兴许灵师外出抵御, 死在了外头。”
    桃桃:“既然死在外头, 为何邪祟离开之后崔故伶不将他们的尸身搬回来, 任由他们在街头腐烂暴晒?”
    南宫尘:“也许崔家灵师已被邪祟啃噬得分辨不出面孔。”
    “瞎说, 妖蛾杀死的人明明都面容完整, 是被神圣净化刺激之后, 妖蛾才破开他们的躯体飞出来,我们进城之前,崔故伶不会分不出来。”她上下打量着南宫尘,忽然眉梢一挑,不善地问,“干嘛总替她说话?”
    南宫尘平静:“我没有。”
    桃桃眯起眼:“分明是有的,那女人不像好人,你离她远点。”
    “她和你长着同一张脸。”南宫尘平和地提醒,“若她不像好人,那你也不像。”
    桃桃:“……”
    “就算替她说话。”南宫尘顿了顿,低眸看她,“又怎样?”
    桃桃不满道:“你这小东西,喜欢我为什么不能一心一意?就因为和我长得像,所以你也喜欢她了?”
    南宫尘挑眉,就在桃桃以为他会说出什么话时,他淡淡开口:“我何时说喜欢你了?”
    桃桃一怔,她回想从前。
    从在蛮荒狱,直到现在。
    我喜欢你。这四个字,真的未曾从他嘴里说出过。
    桃桃语塞。
    “我没有说过。”南宫尘磁沉的声音明明在否认,听进耳朵却总觉得是在调情,“倒有一个人,亲口承认心里有我,雨停风歇,又不认账。”
    这人是谁,不言而喻。
    桃桃脸红:“既然你没说过喜欢我,你管我认不认账?”
    她不欲继续说下去,明明是来查看这里的异状,被他一纠缠,就差点把正事抛之脑后。
    南宫尘忽地笑了。
    桃桃怔住。
    那笑,连带着笑里温柔的味道,是她从未在南宫尘身上看到的。
    记忆中,小怪物总是别扭、冷淡,世间加诸在他身上的恶意可以看到清晰的痕迹。
    即便后来拨开世间的云翳,坐在高塔上成为众人仰望的神明,那幼年时就存在的漠然和疏离也始终难以剥落。
    他分明不在乎一切,却竭力扮演着慈悲的神明普渡众生。
    这一点,桃桃从不怀疑。
    可在他弯起唇角那一刹那。
    昏暗的日光映在他脸侧零碎的乌发,落下一抹温柔的光,桃桃却依稀感受到了神明存在过的痕迹。
    风过边关,他一身白衣靠在一棵早已枯萎在北域风沙中的树上。
    残黄色的干叶打着旋落在他肩膀,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气息。
    就连桃桃,也是头一回见他这副模样。
    南宫尘变出一本纸书递给她,桃桃起先还不知道是什么。
    接过才发现,当年她在蛮荒狱写下的那些离谱的东西被他用麻线穿了起来,集成了一本书。
    桃桃:“……怎么还留着,你不会经常拿出来看吧?”
    要真是那样,简直就是没脸见人的程度了。
    南宫尘:“想你时才会。”
    桃桃赶忙问:“那你多久想我一次?”
    少女盘腿坐在假山旁,眼波纯然清透,问出这样的问题一脸理所应当。
    南宫尘凝视她:“每天。”
    桃桃心想也是,她写的内容他都一字不差背下来了,一定是看了很多遍。
    南宫尘又递去一根炭笔,桃桃问:“什么?”
    南宫尘蹲在她身旁,将那书合上,他指着封面:“这里,还没有名字。”
    桃桃心想,这样羞耻的东西还要留下书名吗?他珍藏了九年说不定还要继续珍藏,万一流传个千秋百代,那她不是丢人丢到后世去了?但她转念又一想,既然已经丢人了,那不能她自己丢,得拉个垫背的才行。
    她冥思苦想,习惯使然,下意识将手中的炭笔当成毛笔的杆去咬。
    南宫尘见状,伸手抵住了炭笔。
    她唇瓣开合,抿住他的指尖,牙齿还未落下,察觉那触感有异,停顿住了。
    少女唇瓣温软,舌尖微微湿润抵着他的指尖。
    隔着那道浅浅缝隙,他能看见一抹淡红的颜色。
    一些风花雪月的旖旎涤荡起来,连带着周遭的风与天穹昏暗的云都带上了不同的味道。
    他收回手。
    一瞬间发生的事,桃桃来不及尴尬就结束了。
    她目光落回手中的笔上,思考再三,她给这本书取了名。
    ——《霸道缱绻鸣钟人,流落人间神明的死生爱恋》
    赶路这两个月来,总听李修胤喊他“鸣钟人”,顺手就捻来用了。
    南宫尘盯着那两行狗爬般的字,久久说不出话来。
    桃桃:“这名字不好吗?”
    “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桃桃说,“书名不是都这么叫?什么娇妻哪里逃:多金总裁轻轻吻,重生小王妃:冷酷王爷夜夜欢……”
    相比之下,她觉得自己起得名字已经相当好了。
    南宫尘眸子里融起了幽黑的颜色,他盯着桃桃:“夜夜欢,你常看?”
    桃桃挠头:“没有吧,但是总记得有什么人很喜欢看霸总小说,还很喜欢聊八卦来着。”
    “总之——”她把手里的炭笔一丢,将书递还回去,“这书名不错,还给你,收好别被人看到了。我们现在该做正事了,关于北域邪祟侵城和崔家灵师集体失踪的事……”
    轰隆一声,炭笔砸到身后假山上。
    桃桃回头,发现炭笔砸到了机关,假山从中间缓缓打开,从中露出一条地道。
    地道幽深,黑如泥潭,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从地底传来。
    桃桃将头探进去闻了闻,差点被熏吐:“这里莫非是崔家的化粪池?”
    她回头:“要不你下去看看?”
    南宫尘:“?”
    桃桃望见他的眼神,解释说:“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怎么好钻人家的粪坑?”
    南宫尘:“如花似玉的神明,就可以钻粪坑吗?”
    南宫尘的意思是,既然很臭,那他们就都不要下去了。
    如果她实在想知道地底有什么,直接起一道咒术游荡进去,一样能将里面的景象传回。
    可桃桃完全没有领会他的意思,并且好奇心可以与猫比肩。
    开都开了,怎么能不下去?说不定里面能找到失踪的灵师的蛛丝马迹。
    既然劝说他失败,那她只好身先士卒,脚踩粪坑了。
    她撕掉南宫尘袖口的布条,堵住自己的鼻子,用气音说:“一起去。”
    说完,不等他回答,她牵住他的手,走入臭气弥漫的通道里。
    南宫尘走在桃桃身后,某一瞬间忽然怀疑起自己。
    跟她钻草垛,跟她钻粪坑。
    他是神明投落在人间的分.身,高塔之下,千万人信仰,到底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或许唯一支撑他这样做的理由——
    ——他低头,凝视着少女与他紧紧交握的手。
    平时不见握这么紧,来脏臭的粪坑探险,倒像怕他跑了一样。
    桃桃快被熏死了,难以想象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散发恶臭。
    明明通道四壁干净,没有任何秽物的痕迹,从幽深洞里传来的气味却几乎让她晕过去。
    前方开阔处隐约出现了一点微弱灯火。
    借着那点灯火,桃桃终于看清了洞窟里的东西。
    她嘶了一口冷气。
    散发出恶臭的不是粪便,而是人。
    数百人被困在洞里。
    有的被削去四肢装入满是秽物的坛子,有的被横吊在半空浑身爬满蛆虫,有的被拿倒刺横生的锁链锁住,拔去舌齿,只能靠吞噬周围的尸体与虫豸为生,有的被关在地洞深处,和他们一起关着的,是上百只恶臭的妖物。
    他们被妖物撕咬得衣不蔽体,血肉模糊……
    臭味来源于困住他们的秽物,也源于他们发脓发烂、惨不忍睹的伤口。
    这景象,就连被喻为凡人地狱的蛮荒狱也望尘莫及,或许只有真正的地狱才能比拟。
    毕竟当年有弥烟罗定下的律法在,哪怕邪祟会吞噬凡人与灵师,也很少这样残忍地折磨。
    “这是崔家的灵师。”桃桃看见这群人身上的紫色衣衫,她拧眉,“是邪祟将他们关在了这里?”
    听见少女的声音,坛子里的人睁开了黯淡无神的眼珠。
    在看见少女清秀面孔那一刻,他们疯狂嘶吼,恐惧的眼神仿佛见了世上最凄厉的恶鬼。
    桃桃意识到了什么,她刚要说话,外面传来一道强大的妖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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