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院子,见林氏在安儿屋子,便也进屋去看。
    “嘘。”林氏对江云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江云康往边上走,压着音量道,“他方才醒来一回,也不知道吃了什么,有些肚子不舒服。我刚把人给哄好,你可别吵醒他。”
    “严重吗?”江云康皱眉问,小孩的问题若是不注意,很容易引发更大的事。
    “灌了药之后,就不拉了,看着是好了很多。”林氏叹气道,“这小子就是太贪吃,看到什么都要往嘴里塞,确实得按你说的治治他。”
    “等他好了再说吧。”看着熟睡中的儿子,江云康拉着林氏的手出去,到院子时,一阵夜风吹过,江云康握着林氏更紧一些。
    次日不用去考场,江云康起来后,听林氏说安儿没啥事了,才一起去正院请安。
    承安侯是一早都要吃肉的人,可今日只有白粥和一些咸蛋,吃得他嘴里没味,刚发过一场脾气。
    江云康夫妇到的时候,正好听到里屋的承安侯在骂人。
    “若是连肉都不能吃,老子还活着干什么!”承安侯吃了两口白粥,便摔了碗。
    孟氏让人收拾过地面,眉头紧皱地看着承安侯,随着承安侯卧床的时间越久,她心里的那点爱意也慢慢没了。看着肥头大耳的承安侯,她现在连床沿都不坐,只是站在边上,“老爷,大夫说了您现在不能大鱼大肉,您看看您的身子,已经越发难起来。要是您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可怎么办?”
    “那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承安侯瞪着孟氏,“不让我吃肉,又说不出是什么病,这不是故意折磨我吗?”
    孟氏和承安侯说不通,很想甩手出去,但又只能耐着性子劝,“老爷,您就听大夫的,等您瘦下来,想吃什么都可以。”
    “瘦?我都这样了,还要瘦下来干嘛?”承安侯原本风流好色,现在腰坏了,根本不能行房,除了吃就没其他事能快乐,现在连吃也不行,越想越气。
    “我不管,我就是要吃……哎哟,我头好晕!”
    还没说完,承安又头晕。
    江云康进来时,就看到下人手忙脚乱地给承安侯喂药。
    他和孟氏对视一眼,两人一起出了里屋。
    孟氏坐下后,面色还是很凝重,端着茶盏道,“三郎如今是要科考,所以最近忙点可以理解。但等你科考结束,该侍疾也要常来,不然传到外面去,别人可是要说你不孝的。”
    林氏拧紧帕子,说不想多见他们的是承安侯和孟氏,现在要侍疾的也是他们。一张嘴上下拨弄两下,是非都在他们嘴里。
    江云康浅笑道,“母亲说得是,既然今日我不用去考场,就让我留下吧。”
    “哦?”孟氏意外抬眉,“这样不会不太好吧?明日三郎可是要进考场的?”
    让江云康今日留下,孟氏有些心虚。但江云康能主动提到这个事,她又不想错过。而且最近这些日子,好些人都和她说江云康是头名的热门人选,若是能让江云康累点,说不定能拖些后腿。
    江云康今日本来就不打算读书,而且孟氏也提醒了他,确实要营业下孝子的名声。
    日后别人说到他会试期间还侍疾,都要夸他一句孝顺。在最重孝道的古代,有个孝顺的名声,对江云康以后会有非常多的好处。
    而且该读的书早就读了,明日也只是进考场,真的考试在后日,今日若是能累一点,夜里也能睡好一点。
    江云康送林氏出去,林氏担心他,但他和林氏摇头道,“娘子不用担心我的事,为父亲侍疾是我应该做的。正院有那么多人在,也不用我做什么事,不过是做点喂饭的事。”
    林氏有很多话想要抱怨,但这里又不是说话的地方,只能忍着气回去。
    而江云康确实不用做什么事,拿了两本书,在屋子里陪着承安侯。
    大多时候,承安侯都在睡觉。
    等承安侯醒来时,江云康再问要不要喝茶,若是承安侯说不喝,他也就坐着继续看书,绝不会多劝两句。
    承安侯早上就没吃什么,没过多久便饿了,但小厮从食盒拿出白粥和青菜时,承安侯又没了胃口。
    江云康亲切地端着粥碗,捧到承安侯身边,“父亲,儿子喂您吧。”
    承安侯向来都不待见江云康,现在心情不好还要看到江云康的脸,看江云康一脸担心的模样,瞬间没了胃口,“不要你喂,我不饿!”
    江云康乖巧听话地把粥碗放回食盒,吩咐下人道,“先拿下吧,父亲说不饿。”
    承安侯看着被拿走的食盒,气到面色铁青,而肚子还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两声。
    第73章
    江云康只当没听到承安侯的肚子叫, 等外边有人进来,才热切地看承安侯,“父亲, 您现在饿了吗?”
    承安侯确实很饿,想骂人也没力气,江云康看到他点头后, 再让人去提食盒。
    一番操作下来,正院的下人都觉得三爷孝顺, 这种时候还来侍疾,且百依百顺。
    侯府的人都知道侯爷不喜欢三爷, 之前也以为三爷会因此记恨侯爷,但今日后,很多人都会帮三爷说上两句话。
    江云康在正院待了大半日。
    快到傍晚时,江鸿飞和刘业一起来问安。
    江鸿飞倒是厉害,刚进屋就能红着眼眶和承安侯道,“大伯,真是辛苦您了。看您这般难受, 我的心里也好难受。”
    江云康和刘业一起站着,看江鸿飞不一会儿就哭出眼泪, 在心里默默鼓掌的同时,插话道,“鸿飞快别哭了, 父亲本就头疼, 你再这么哭,父亲头更疼。要是让父亲再严重, 你可就成侯府罪人了呢。”
    最后那句话, 江云康加重了点语气, 听得江鸿飞僵住。
    “我……我没那个意思。”江鸿飞过了会,才摇头道。
    “我知道你不是坏的,才会这么提醒你,快些起来吧。”江云康这段日子,和江鸿飞也学了些说话的方式,“地上那么冰,你要是跪坏了也不好,你明日还要会试的呢。”
    江鸿飞再次愣住,仿佛出现错觉,江云康的这些话,和平时很不一样。
    但江云康却不管江鸿飞表情,已经费了大半天的时间,马上就要结束了,可不能白费力气,又去问承安侯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承安侯一整天都是吃点没油水的东西,感觉身子虚得很,不想搭理任何人,闭上眼睛摇头。
    江云康再转身和江鸿飞两人道,“你们心意到就好,父亲累了要休息,我送你们出去。”
    江鸿飞是想来搏好感,但承安侯都没和他说一句话,就被江云康给带出去。
    到了院子里,看夕阳快要落下,他感叹道,“三哥可真是孝顺,一整天……”
    “还好啦。”江云康打断江鸿飞的话,不想听江鸿飞再说乱七八糟的话,“孝顺本就是应该的,父亲病了,我这个做儿子的,在跟前侍奉并不辛苦,鸿飞不用夸我。”
    几句话说下来,挡住了江鸿飞所有的阴阳怪气。
    江鸿飞不好再说侍疾的事,开始问江云康会试的事,“我在排队时,听好多人都在称赞文渝的学问,说他是江陵书院第一人,这次的会元非他莫属。”
    “三哥,你和文渝同住木府过,你还是提防一点他,免得他害了你的考试。”
    江云康没有表情地转身,两眼瞪着江鸿飞,“读书人不仅要书读得好,心思也要正才对。若是文师兄能夺会元,我一定拍手为他庆祝。但鸿飞你也要记得,小人心态,不会让你走太远。”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江云康说完就甩袖走了,刘业也紧随其后,留下江鸿飞一人呆滞在原地。
    和其他人或许还要装装,但江鸿飞只是借住在承安侯府的客人,对上江鸿飞,江云康便不用那么客气。
    拐过一个弯后,江云康和刘业快要分开,他停下看了刘业一眼,正色道,“我知道刘兄与江鸿飞不一样,但清水跟墨汁挨在一块,别人也会说你迟早变黑。和有些心思不正的人,还是保持些关系比较好,免得连累了自己。”
    “我……我明白。”刘业面色窘迫,他有好几次都觉得江鸿飞的话过分了,但碍于情面,每次江鸿飞邀他出门,他都没拒绝。
    现在听完江三郎的话,倒是醍醐灌顶,不想再和江鸿飞多往来。
    江云康和刘业分开后,径直回了三房。
    林氏为他担心了一整日,看到他回来,立马问怎么样。
    “挺好的,父亲生点气也正常,你不用为我担心。”江云康说完这个,又问到安儿怎么样。
    “今日大好了,大夫说是吃错了东西,再养个两日就行。”林氏已经准备好饭菜,现在江云康回来后,便让彩萍去传饭。
    在正院坐一天,确实很累,江云康用过晚饭后,很快就困了。
    次日一早,林源又来等江云康一起出门。
    这次路上就碰到文渝和张博宇,四个人一起出发去考场。
    经过两日的修养,第二场考试时大家又有了些精神。
    但等考试结束,一个个又像打了霜的茄子,从考场出来时,一个个面容憔悴。
    书砚看到自家主子时,吓得赶忙过去扶住,“三爷,您这是怎么了?两晚上没睡好吗?”
    “睡就一般,主要是饿的。”江云康皱眉道,“不小心弄湿了一点木炭,昨晚就没吃啥,好在昨晚已经考完了,你快点扶我去马车里。”
    他知道书砚会准备一些吃的,迫不及待地想吃点东西。
    书砚干脆蹲下,“三爷,您上来。”
    江云康也没客气,实在太饿,便让书砚背着去找马车。
    等他们找到马车时,却没看到车夫,书砚说可能去解手,让江云康先上马车。
    “三奶奶给您准备了桃酥和肉饼,还有甜茶,都在马车里。”书砚也到马车上,帮着找到装食物的食盒。
    等书砚要去开食盒时,却觉得不对劲,低头确认了一下,低声皱眉,“三爷,这个食盒好像不太对!”
    江云康揉着肚子,目光移到食盒上,“怎么不对了?”
    书砚指着食盒上的盖子道,“三奶奶怕里边的肉饼和小食冷了,盖子上特意放了汤婆子,还用棉布包着。现在虽然棉布还在,可这个花纹朝向却不太对劲。”
    书砚拿食盒的时候,三奶奶特意交代过他,入嘴的东西要注意些,别弄凉,或者打烂了。
    林氏倒是没想过会有人在食盒里动手脚,只是二月份的天还比较冷,若是吃了凉的食物,怕江云康会拉肚子。
    书砚也怕食盒里的东西冷了,一路都是紧紧抱在怀里,故而他很确定,棉布上的鸭子是反着的。
    “因为三奶奶反复交代,一定不能出什么意外,小的来的路上,都是抱着这个食盒,不可能会记错。”书砚很确信地道。
    江云康已经能嗅到一些肉饼的香味,肚子更饿了,但听完书砚这么说,哪里还敢吃。
    “你去看看车夫,他去了哪里?”江云康道。
    书砚放下食盒,出去找了一圈,才在茅房外找到车夫。
    原来车夫也吃坏了肚子,一直在蹲坑。
    书砚带了车夫的话回来找江云康,“说是吃了别人给的点心,之后就不太舒服。三爷,这个事怎么办?”
    江云康大概明白了,这是有人要在他食物里下东西,不想看他继续考试,“你快点去找文渝和张博宇,让他们快点过来,我们一起去木府。”
    这里人来人往那么多,车夫还不等给吃食的是谁,等同于大海捞针。
    他没有于景山那样的家世,就算这会报官,衙役也就做个案卷,费时费力费赏钱,事情没闹出严重后果,衙役们也不会认真查案。
    江云康的目光一直盯着食盒,他在思索,到底是谁那么不想看到他继续科考呢?
    在江云康思索时,文渝和张博宇都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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