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包明武也叹气了,微微垂眸,带着几分无奈的说到:
    “思来想去,三儿啊,你以后的路子不好走啊,若是想借着这武勋的机会往上走,除非学上几手武艺,然后往军中文书上走走,不然……”
    不然就只能靠着这虚名混个安稳到老呗。
    包三儿心里续上了后半句,然后抬眼看了看包明武,露出了晒然的笑来。
    “多谢大哥了,这般的为我打算。你不说,我这心里还真没细想过这些。”
    “你不怪我在锦衣卫挡了你升迁的路就行。”
    包明武看着弟弟这样,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为包三儿想这么多,虽说确实是有为弟弟想出路的心,可多少也带了几分自己的心思。
    一来就像是他说的,两兄弟都在锦衣卫当官,底层时还好,没什么妨碍,可时间长了,他若是也得了总旗什么的,南镇抚司这边官职有限,上头未必不会顾及他们联手,从而压一压。
    二来……在一个衙门里,当哥哥的总是不如弟弟,他也会觉得不好意思的。想互不干扰,各展所长,不是他换个位置,就是弟弟另外谋个出路。他自己……就他这半桶水的武功,能去哪儿?除非回到卫所,不然真不好转。
    所以想了又想,他最终觉得,还是两条腿走路好些,他这里想想法子,给弟弟也多谋几条路,走的宽了,许是都能得意了。
    “怎么能说你挡了我的路?嫡长房继承锦衣卫差事是历来的规矩,大哥二十岁不到就接了差事,到如今都十来年了,若是真要分个先后,那也是明摆着的。再说了,大哥,我在锦衣卫这官……我自己心里清楚,那就是个招牌罢了。”
    那个有实职的是日日在家呆着的?说句不好听的,他能有如今的体面,反过来依仗的还是他们家锦衣卫世家的名声,和大哥也在锦衣卫里头当官的缘故呢。不然……宫里嫔妃失宠了都能被作践,更不用说他这样什么都没有的了。
    “你心里有数那就好,你那食铺内官、各衙门的人往来的也多,你若是有心,总能寻到点机会结交些有用的。别觉得抹不开脸,谋划些总不什么都不干的好。”
    这真真是掏心窝的话了,包三儿很领情,点着都就应下。
    话点到了这里,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包明武也没了继续絮叨的心。不过既然来了,正好也给自家弟弟这里拉点生意。
    “对了,明儿我们衙门里要出十来个人,去外城监督军事,听着还有北镇抚司和缇骑的人。你要是手下的人不忙,可以推着车,运些饭菜过去,就像是过年时候那样,带着食盒,必定有不少的生意。”
    外城?监督军事?这怎么回事儿?外城出事儿了?不是再建造城墙、挖护城河吗?
    刚还有些心事重重的包三儿听着包明武的话,第一时间就提取了关键词,皱着眉问到:
    “城外出事儿了?”
    “听说是挖出了什么一间屋子,我没亲眼见到,说不清楚,不过你也知道,凡是和什么密室啊,宝藏啊一搭上,最是容易引发乱子。”
    密室?这京城的密室怎么这么多?上回追查贪腐的时候挖的还不够多?这怎么又来?
    “怎么会少?你忘了,咱们这京城以前是什么地儿?”
    元大都啊!哦,是了,现代的时候就听说,那故宫下头都挖出个元朝皇宫的什么屋舍残垣来,这其他地方应该也不会少了去哦,毕竟好歹也是元朝的都城,达官贵人聚居的地方嘛。大户人家有个密室挺正常的。
    “要这么说,咱们这地界掘地三尺的搜罗一番,许是还能挖出好些宝库来?”
    包三儿摸着下巴,一脸畅想,眼睛看着自家的宅子都多了几分兴味,很有也跟着撅一撅的意思,看的包明武又笑了,摇着头像是看笑话一般的说到。
    “想得美,你当□□、成祖皇帝缺心眼?嫌钱太多?就是□□攻城略地的时候有疏漏,成祖当年修建京城的时候,该搜罗的也早就搜罗完了。”
    “那你说,那外城的又是怎么来的?”
    这是杠上了?嘿,你小子,这是欺负大哥还没见到,说不清楚,故意的吧!
    “谁知道?许是因为就在城外,离着皇宫远,所以逃过一劫呢?再或者许是藏得太隐秘,这才疏漏了?毕竟地面上可是什么都没了。”
    虽然包明武心下也知道,包三儿这杠起来的姿态有几分故意,是想揭过刚才那略有几分沉重和无奈的话题,想缓和气氛的。可终究不过是三十上下的人,还存着几分年轻气盛,所以这杠起来的话说的那是半真半假,颇有几分意气。
    “三儿啊,这世上百密一疏的事儿多了,你若是不信,这么的,反正你身子也没什么大碍,明儿跟着大哥我一起去?好歹你也是锦衣卫,近距离好生细看没人拦你。”
    你要这么的,我可就当真了!除了电视上加过挖掘现场,他还真是从没看过现场呢。
    “那行,明儿你来喊我,一起去。”
    包三儿一锤定音,包明武反过来惊了一下,不确定的问。
    “真去?”
    “真去。”
    “那行,你明儿早点起等我。”
    ……
    初夏的清晨亮的挺早,不到卯时,天色就已经开始发亮了,包三儿早早起了身,穿戴好他那总旗的衣裳,披上个薄大氅,走到了门口站着。
    “三爷,您还真去啊。”
    老韩头在后头和小七一起卸下铺子的门板,头不时的往包三儿这边打量,看了几回后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那样的地方,谁知道会有些什么呢,万一是什么坟堆也是可能的。若是那样,多晦气。你这身子骨,可还没好全呢。”
    “我若是不借着这机会亮个相,明儿就该说我药石无医了。也不知道这街面上谁嘴巴那么厉害,说的像是真的一般,锦衣卫衙门的人都被说相信了。”
    包三儿看着还冷清的街面,眼神有些虚,不知道再想什么,嘴巴上搭话倒是半点没耽搁,这水平也是绝了。
    “必定是那些个见不得人好的。这样只图个嘴巴痛快的,多是没出息的,三爷何必和他们一般见识。要我说,为了公事累病了,那可是个好名头,合该顺水推舟才是。”
    老韩头昨儿是真让包三儿给吓了一跳,只是后来他再看,就多少明白了,这什么病不病的,多少有做戏的份。可既然是做戏了,那这会儿难道不该继续躺着?怎么就反过来了呢?他觉得自打三爷当了官,他是越发的看不懂了。
    “凡事都该有个度,病也一样,真躺上三五天,让人以为累的瘫了,呵呵,上头的人这会儿许是会不好意思,觉得心虚,可时间长了,不得用三个字就该戳到我脸上了。”
    包三儿这话说的很轻,配上嘴角淡淡的笑,特别的有距离,看的老韩头心下就是一紧。
    还有这样的说法?若是这么的,那这官还真是难当。三爷……心思越发的重了,或许就是因为要琢磨这些,生生熬出来的吧。一件事儿要拐着十七八个弯的去想,去琢磨,难怪当官的都不长寿呢,全是耗心思耗干了身子闹得。
    叹一口气,转头拍了拍小七的脑袋,让他去生炉子,老韩头走到包三儿的身边,学着他低声的样说到:
    “那你也注意些,昨儿还请了大夫,今儿就……太生硬了看着也不好。”
    “所以我披着大氅嘛,身子虚不就是这样的?”
    包三儿说这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俏皮,老韩头猛地就是一抬眼,他看到了什么?三爷居然对着他在扎眼?哎呦,这闹鬼的样哦,多少年没见了,可见这会儿三爷是真心情不错。
    知道不是坏事儿,老韩头心里立马就是一松,而心里松快了,脑子跟着也活络了起来,一转眼就明白了包三儿的意图,笑说道:
    “呵呵,也对,您这是撑着身子,给衙门里的大人们辩白,是这个意思吧?”
    可不就是这样嘛,他这样出去,即使什么话都不说不解释,放到那些大人们眼里,那就是即使身子不好,也一心为大人们清洗压榨下属的不好名声,多体贴,多忠心耿耿啊。有了这一出,在锦衣卫上官的眼里,包三儿的形象必定能再好几分。
    “三爷越发的鬼了。”
    “那里是鬼,明明是机灵。”
    “对对对,机灵,哦,还有个机灵人也来了。”
    是了,包明武小跑着就在前头了。看着那家伙略带几分无奈的笑脸,想来他也明白了包三儿这一出是唱什么戏了吧!
    那么好了,发掘现场包三儿来了!不知道会有什么惊喜等着他呢?
    作者有话说:
    二十四衙门是明代宦官伺奉皇帝及其家族的机构,内设十二监、四司、八局,统称二十四衙门。
    十二监:司礼监,御马监,内官监,司设监,御用监,神宫监,尚膳监,尚宝监,印绶监,直殿监,尚衣监,都知监;
    四司:惜薪司,钟鼓司,宝钞司,混堂司;
    八局:兵仗局,银作局,浣衣局,巾帽局,针工局,内织染局,酒醋面局,司苑局。
    第73章 探洞、狂潮
    包三儿一身总旗的衣裳跟着包明武来到外城那据说发现地窖?密室?什么的地方边缘的时候,一圈儿的锦衣卫看着他都有些侧目。
    托食铺和包三儿那精彩手艺的福,锦衣卫南北镇抚司的人泰半都认得他,其他卫所里的,只要是他们家周围的,也多认识知道这么一个人。看到这么一个平日里什么事儿都不管,空有个头衔的手艺人突然过来和他们一起上差,这可不就惊着了嘛。
    有那和包明武关系还成的,还特意走到包明武边上,凑着耳朵,小声的问:
    “你怎么把你家老三带来了?他又不是咱们,用不上上差,白白来晒日头不成?不是听说还病了嘛,你也不劝劝。”
    “劝什么劝?我昨儿夜里想起来,特意去喊的。”
    特意喊他?为什么呀?
    “咱们这要挖开的地方里头到底有些什么,谁也说不好,万一要是像咱们想的那样,是前朝富贵人家的地窖密库呢?你能保证里头没个机关?对付机关,是你有经验啊,还是我有经验?”
    包明武煞有其事的这么一说,边上刚才还压着声音询问的汉子立马就瞪圆了眼睛,小鸡啄米一般的开始猛点头。
    “哦,对对对,你家老三做那些机巧的东西最是拿手,想来应对这些个也有些章法,比咱们这样的大老粗有眼力些。若是真遇上了这样的事儿,不定还要靠他救命呢。”
    有这个认知就好啊,不枉他想了好些时候想出来的借口。
    “可不是,再说了,即使没有这些个,若是起出来的东西里有什么金银首饰之类的,好歹我家老三也是行家,不定能看出些东西呢。”
    “确实,若是这么说,找他来还真是有必要。”
    若说前头那人来寻问的时候没人看到听到?那是不能的,锦衣卫的人,基本没什么笨蛋,即使天资不怎么好的,常年在这圈子里摸爬滚打,练也练出几分耳聪目明了。而后头……包明武想了这么高伟光的借口,不接着这机会让人知道知道,不是白白耗费了他大半夜的脑子?所以声音还是很不小的。
    如此之下,包三儿半句话没说,顺利的就融入了这个锦衣卫大集体,顺带还混到了一个较为靠前的位置。毕竟大家都想着借包三儿的眼睛,探一探危险度对吧。
    “老三,怎么样?看着可有什么不对?”
    被挖了半截子的沟渠顶头,露出了半截的洞口面前包三儿手脚不停的在忙乎,一会儿是用火把往里探气,一会儿地丢进去只老母鸡,再一会儿又砸进去一块三四十斤重的石头,连着四五个回合下来,人还没踏出去半步。这下可好,别人还没说什么呢,包明武自己先急上了,生怕包三儿闹出什么笑话,惹了众人不快。
    所以抢先询问不说,暗地里还不住的拉包三儿的袖子,暗示个不停。
    包三儿好好的在试以往只有书里才能看到的,土夫子的套路,心下正得趣呢,让包明武这么一拉,差点没上火,好在他关键时刻还算是有脑子,明白这会儿是什么时候,后头围观的又是些什么人,所以压住了心头那股子被打断兴趣的无奈,淡淡并高声的说到:
    “我这不是试着呢嘛,用火把,是想试试里头是不是通气,是不是有毒气。火把没灭,火的颜色也正常,这就算是过了,没什么危险。后头用家禽,是为了试探里头有没有什么毒物,若是有,这鸡必定往后跑。这会儿看着挺正常就说明里头还成,没什么大危险。最后那石头,是为了试探是不是有翻板之类的机关。石头有五六岁小孩那么重,下去没反应,那泰半进口处还算安全。剩下的就该是用羽毛了。”
    说话间包三儿从怀里取出一个短小的鸡毛掸子来,往洞口那么一摆,回头冲着包明武,哦,也是后头的其他人解说到:
    “看这些鸡毛往哪儿飘,就能知道里头是不是有风口,若是有,那么这洞里许是有别的出口。”
    解说的这么清楚明白,后头的人除了点头还能说啥?虽然他们往日这探密室的活儿也不是没干过,挖坟掘墓的有些人也沾过几分,可说真的,每一个有包三儿这么专业细致的,听得都快傻了。
    “这,这竟然还能有这么多道道?”
    后头的人群里不知道哪个情不自禁的当了一回捧哏的,引得包三儿微微挑眉笑着反问道:
    “不然呢?”
    “你怎么知道的?这些个应该是那些土夫子最拿手吧,包三儿难不成你以往还兼职干过这个?”
    对啊,这确实是个问题。一众人等看过来眼神都快变了,包三儿心下有些恼,又没看清到底是谁再说,不好一竿子打过去出气,只能没好气的说到:
    “像是我们这样做机关的,想要做的好,做的让人想不到,那就得凡事儿反着来想,有了这样的经验,有什么想不到的?还土夫子?那样的人能和我比?让他们自己做个机关试试?铁定歇菜。”
    这理由很好,很强大,别说是习惯了帮亲不帮理的包明武了,后头知道包三儿做小机关厉害的也跟着点了头。
    可不是,包三儿做的机关,好些个确实是平日想都想不到的,可见这术业有专攻说的还真是没错,今儿这事儿让他来打头真是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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