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紘一听也有些急了,这可是他的嫡出子嗣!“这是怎的了?前面怀华儿三个的时候,不是都没什么大碍么?”
    王若弗想要撑起身子,可碍于身前那略显沉重的胎腹,动作显得迟缓而又吃力。盛紘见状,连忙扶了她一把,在她腰后垫了个软枕,安顿她坐好。
    “我那会儿年轻,现如今我都多大岁数了!华儿的女儿都比我肚里这个大!快四十的身体怎能和年轻的时候比。”她的手隔着被子轻轻在腹上打着圈儿,抱怨着孕期的不适。
    林小娘没进门的时候,盛紘也是和她好过一段时日的。现如今王若弗不像往日那般和他反着来,他自然也生了几分怜惜,搂着她关心了一通。
    “哎呦……”王若弗突然痛叫一声,盛紘连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这孩子踹了我一脚!还怪有劲儿的!”王若弗拉着他的手去感受腹中作动的胎儿。
    感受到掌下小鱼吐泡泡般的异动,盛紘的心也软了不少。
    他最小的孩子是长桁,也就不满一岁的年纪。可卫氏并不得他宠爱,他自是不会做去摸她胎腹这种事。
    算起来上一次感受尚在母体的孩子的胎动,还是九年前王若弗怀如儿那会儿。一时间他对王若弗腹中这个孩子也更多了几分期待。明明孩子已经安静下来了,他仍是隔着被子抚摸她的肚子。
    过会儿好像还觉得不过瘾,甚至将手伸进了被子里,只隔着一层薄薄的中衣来回摩挲她的腹部。
    王若弗被他摸得浑身痒痒。有些想发脾气。可到底没忘了女儿传授的“御夫之术”,压了压火气,“官人这么折腾,是想叫这孩子搅得我今儿晚上都不得安眠?”
    她这话夸张了些。才五个月不到的孩子,胎动哪能有这么厉害?可盛紘不知道啊!赶紧住手。也没提要走,就在葳蕤轩歇下了。
    她还久违地享受了一把夫君的伺候,胸中郁气纾解了不少,第二日饭都多吃了一碗。
    那之后,盛紘好似对她的肚子格外的感兴趣似的,来她这里的频率高了不少。来了就喜欢去摸她的肚子。
    虽然她觉得有些烦人,可这毕竟是盛紘看重她腹中子的表现,她也不好泼他冷水。
    再者说了,买样东西,花的钱越多,往往便越在乎。父母对孩子也是一样的。越是付出了心力的孩子,在父母心中的位置往往越重。这也就是往往越懂事的孩子越容易被父母忽略的原因所在了。
    既然盛紘期待这个孩子,她便顺势而为,加深这份期待。以后这孩子便不至于像她的如儿似的,提起亲爹只觉得疏远甚至害怕。
    当然了,也不全是为了孩子考虑。
    盛紘这人别的好处没有,这晚上抱着睡觉确实暖和得很。
    有孕之人畏冷也畏热。刚知道这孩子的存在的时候天气还冷着。晚上那被窝时常冰得王若弗睡不好觉。烧了碳倒是暖和些,她却又嫌呛得慌。
    自从听了华兰的,在盛紘面前示弱,他倒是经常来葳蕤轩瞧她,晚上也会留宿。
    有次第二日晨起,素月说了一句:“主君在,大娘子气色都好了不少呢!”
    王若弗老脸一红,解释说:“主君在晚上便暖和些,我睡得好了,气色自然就好了。”
    本是不经意地一说,盛紘倒是记下了。而且他都是有外孙女的人了,不也像年轻的时候那般重欲。算下来竟几乎日日歇在葳蕤轩,每旬去找林小娘疏解一下就算不错了。美其名曰:“怕冻着大娘子肚子里的孩子。”
    林小娘也不是没有来拐走盛紘的时候。
    可心心念念王若弗再给他生个嫡子的盛紘,此时心里眼里最重要的是王若弗的肚子。
    她只消第二日表现出因为主君不在不得安眠,胃口也不好,憔悴得很。盛紘晚上便又会乖乖来给她暖床了。
    当然了,也不用她刻意去装什么。盛紘在的时候她确实是睡得更好就是了。
    有次林噙霜喊着心口疼,想把盛紘给忽悠过去,王若弗没说什么,只垂下眼捂了捂肚子,盛紘便扬声喊道:“心口疼就请大夫,我是大夫会看病不成?”竟是没去林栖阁瞧林小娘。
    可见他那林小娘到底是真心口疼还是假心口疼,她这位主君心里还有有个谱儿的。只不过以前愿意哄着她惯着她。
    如今嘛……一是卫小娘的事儿到底让盛紘对林噙霜有了些芥蒂;二是对于盛紘来说,一个出色的儿子比任何女人都重要,哪怕这个儿子只是可能存在。
    虽然她早不在乎盛紘的宠爱,可看林小娘吃瘪,她实在是畅快得很。
    这会儿她总算理解了,为何前世如兰明明对小公爷并无男女之情,却总爱在墨兰面前表现得和小公爷很亲近的样子了。
    瞅着看不顺眼的人吃瘪,实在是太快乐了!
    等到她有孕满六月的时候,盛老太太来瞧她,提了一句,她这肚子好像长得太快了,远比其他同月份的要大。
    她一想到卫氏生长桁的时候,便是因为孩子太大吃了不少苦头,连忙央了盛老太太,请了太医院擅长女子孕产之事的赵太医来。
    “您是说,我这腹中怀的是两个?”
    第9章
    “正是呢!夫人这可是天大的福气!”赵太医贺喜道。
    王若弗说了几句场面话,使唤素月给赵太医包了个红包,将人送走了。
    夜里,盛紘照例来她这里歇着。
    王若弗不想搭理他,背对他装睡。
    等到盛紘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她肚子的时候,她却忘了装睡这回事,下意识地一把将他的手给打开了。
    “夫人这是怎么了?我又哪里招你了?”盛紘不明所以。
    “老爷可真真是厉害得很呢!”王若弗阴阳怪气道。
    盛紘细细想了想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实在想不出自己哪里惹她生气了,只得赔笑说:“为夫愚笨,这嘴上也没个把门儿,可是又说错什么话惹得夫人不高兴了?”
    见他如此做小伏低,王若弗心里的气也平了大半,把身怀双胎的事跟盛紘说了。
    “此话当真?”盛紘惊得猛地坐了起来,吓了王若弗一大跳。
    “不真不真,你权当我耍着你玩儿的吧。”她习惯性地和盛紘斗嘴。
    盛紘却也没计较她话里的挤兑之意,高高兴兴地从她身后环着她,伸手去摸她的肚子,“这里面居然装了两个小娃娃!”
    新奇了半天,好像第一次摸王若弗的肚子似的。又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来了一句:“这怀了两个,总得有一个是男娃儿吧?”
    “怎的,两个女娃娃你就不喜欢了?”王若弗挑眉,转身瞪他一眼。
    “怎么会?是男是女我都爱!”嘴上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他。这人显然是想再要个长柏一样会读书的儿子。
    若她生两个女儿,难道盛紘还要像忽略她的如儿那样忽略她肚里这两个吗?
    越想越气,王若弗将横在自己腰上的胳膊推开,“今儿太热了,主君离我远些吧。”
    说罢,自顾自地睡了。
    盛紘还沉浸在自己一下子要得两个嫡出的喜悦之中,也没计较她的态度。喜滋滋地平躺下,乐得大半夜才睡着。
    第二日,盛紘想起昨日王若弗的反应,“怎么感觉怀了双胎,夫人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王若弗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合着这肚子不长在主君身上,主君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个孩子都辛苦得很,两个孩子怕是更难生。”
    这话倒是真的。盛紘蹙眉思索了半天,却实在不通女子孕产之事,“不若夫人给岳母去信,要个稳妥的产婆过来?”
    王若弗早料到跟他说了也没用,敷衍道:“我一会儿就给母亲去信。”
    不只是母亲,还有她叔叔婶婶。她在叔叔婶婶膝下长大,他二人都是再和善不过的。对于王若弗而言,婶婶或许比王老太太更像她的母亲吧。
    半个月之后,一位老嬷嬷便风尘仆仆地来了。与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带锁的小匣子,里面装的正是这产婆的身契。
    而这时候的王若弗也终于摆脱了孕吐的折磨,胃口好了不少。这怀着双胎的肚子便和吹气似的大了起来,一天一个样儿。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她也就不再那么需要盛紘给他她暖床了。便时常劝着他去卫恕意房里坐坐。
    卫小娘不知道是王若弗劝盛紘去的她那里的,为此还特地跑到她这里来表了表忠心。大意是说她绝无争宠之心,只一心想好好养大明兰和长桁两个孩子。
    王若弗解释了一番,卫恕意才放下心来。
    然而,孕吐才消停没多久,这水肿抽筋又开始折磨起王若弗来。夜里时常被抽筋给痛醒。
    盛紘在她屋里的时候,便叫盛紘给她捏捏。盛紘不在的时候,素月便会给她守夜,帮她按腿。
    某天夜里,盛紘睡在她旁边。刚刚经历了一次抽筋,王若弗身心俱疲,缓过劲儿来便沉沉睡去。
    她这个人吧,平日里睡相还算可以,可这一劳累,夜里就翻来滚去没个定形儿。
    许是这回被抽筋搅了安眠,再睡下去的时候太累了,竟是在睡梦中一脚将盛紘给踢下床去了!
    那“咚”地一声巨响,直把王若弗给吓了一大跳,心脏砰砰砰快要跳出来似的。腹中胎儿也被母亲的情绪感染,作动个没完。
    盛紘被摔蒙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刚想发火,便见王若弗抱着大腹喊痛。
    当即也顾不上自己被摔痛的腰臀,急急遣人找了大夫来。
    大夫看过之后,掉了一顿书袋子,盛紘也没怎么听懂。反正大意是问题不大,稳妥起见喝副安胎药即可。
    他深刻怀疑王若弗是怕他生气,故意装肚子疼的。可他伸手去触碰她那大肚子时,肚里的孩子确实动弹得厉害。这儿一块凸起那儿一块凸起的,王若弗的肚子都被他们给踢得一颤一颤的。
    他也不好再怀疑老妻,捏着鼻子认了。
    明明被踹下床的是他,到头来他还得去哄把他一脚踹飞的王若弗,说什么“都是为夫不好惊着你和孩子了。”真真是人生艰难啊!
    实际上嘛……虽然王若弗确实吓了一跳,孩子也动得厉害,可却也远远没到需要请大夫的程度。她捂着肚子喊痛,倒确实是发现盛紘被她给踹到地上,一时头脑发热而出的昏招。
    等她稍稍清醒一点,便有些后悔。踹便踹了,盛紘还能打骂她个大肚婆不成?
    可这戏台子都搭好了,她也只能把这出戏给唱完了。
    第二日下午,见如兰久久没有归来,便问身边的女使:“如儿呢?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吧?”
    “回太太的话,五姑娘从老太太那里回来,便直接回房了。”
    王若弗感到有些奇怪,遣人去唤了如兰来。“如儿怎么不来找母亲了?”
    却见小丫头撅个嘴,闷闷不乐的样子。
    王若弗心知,大概是这段时间只顾着关心自己的肚子,把如兰放到老太太那里学本事,对如兰这孩子多多少少就有些忽略了。小丫头闹脾气呢。
    虽然如兰不是她的独生女儿,可如兰出世的时候,哥哥姐姐们都大了。长柏常年在外院,华兰则在老太太院儿里。她便一直是王若弗身边唯一的孩子,王若弗的全部心神都系在她身上。
    这辈子突然冒出个弟弟妹妹来,还在肚子里就让如兰感到自己成了个备受冷落的小可怜儿。
    王若弗把小小人儿拉到自己身边,搂住她的小脑袋,只假作不知如兰作何如此情态,“我如儿怎么啦?谁欺负你啦?母亲帮你教训她好不好?”
    如兰听着母亲久违的关怀,憋着嘴哭了出来:“母亲欺负我!您帮我教训您自个儿吧!”
    王若弗好脾气道:“好好好,帮你教训母亲!”说着便拽着如兰的小手往自己胳膊上打。
    熟料,这一举动反而让小丫头哭得更厉害了,“呜呜呜不行不行!母亲怀着小弟弟呢,不能打不能打!”竟直接搂着王若弗已经环不过来的粗壮的腰呜呜哭了起来。
    素月见状,有心要拦,却被王若弗悄悄挥手制止了。
    小丫头劲儿能够多大?虽然勒得她的肚子有一些紧,但也不打紧。仍是温言安抚女儿:“那便不打母亲了。如儿说说,母亲怎么欺负你了?”
    如兰搂着她,边小声哼唧边断断续续地细数母亲这段时间对她的忽略。
    王若弗也不打断她,摸着她毛绒绒的小脑袋耐心听完,“如儿心里不高兴了,怎么不早对母亲讲?你早说,母亲便能早些改,也不会叫我如儿伤心难过这么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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