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孔氏却是呵呵一笑道:“你倒是会狡辩,你是未切实说一个字,但是你话里的意思却是句句点我,我倒是不明白了,那个丫头到底是哪里对不住你?你为何回回要将她扔在路上?这都第几回了,她若是真出了事,我怎对得起她的母亲?”
    “祖母,你若不想让她出事,便让她离我远些,莫再让她一日日的跟着我,你知道的,我的耐心不多。慈悲心也不多。唯有那么一点。便用在了你与母亲身上,旁人我实在是施舍不出一丝一毫来。”
    贺孔氏见他油盐不进,气得都有些站不住脚了,不住的杵着手上的拐杖。拐杖落地发出“砰砰砰”的响声,在偌大的祠堂里发出一阵阵回荡,更添几分肃穆。
    “你怎就是不听我说的话,你无需待她如何,我也未让你即刻娶她。她年满十五,我便让她父亲来接她回去。你就只安生她到十五,容忍她到十五。可成?”
    贺屿安却是一句未应,越是如此,他的态度越是明显。
    便是一刻也不想再与她待下去,想起那人,贺屿安便止不住的厌恶,这一日日的净整些幺蛾子。
    他不禁想起今日在亭台下那乖巧哭泣的身影。明明都是府上的表姑娘。那个“谁”虽柔弱的不成样子,却到底是个听话乖巧的。
    再看一看现如今的孔灵乔,简直是相差甚远。
    贺孔氏一贯知道他的脾气,他认定下来的事儿。便是有十头牛也拉不回。无法只得深深地叹了口气道:“由着你去吧。这苦果总该你自己去尝,只是今日做错,你还需得认罚,罚你跪上三日,总归是不屈的你的,你可认?”
    贺屿安沉声答道:“我认!”
    贺孔氏又看了他一眼,气冲冲的甩袖离去。却听到身后少年温声提醒道:“夜里风大,祖母仔细脚下,让妈妈们多点两盏灯。”
    贺孔氏脚步顿了一下,却是头也未回的便走了出去。
    刚行走到垂花门处,便见到门口处守候的身影,贺孔氏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心身疲惫。
    孔灵乔到底是迎了上来,往贺孔氏身后瞧了一瞧,见身后无人,抿了抿唇张嘴便要开始求情。
    贺孔氏却是一句话就打断了她:“若要求情,便大可不必,往后做事儿,你必须得好好思量思量,你在我身边已经养了十年之久,怎有些规矩就是学不会,我见你越大便越不懂事,明日便跟着秋浓那丫头去学规矩去吧。莫要在整日跟着三郎后头转了,成什么样子。”
    “外祖母.....”孔灵乔还是第一次见贺孔氏待她如此的疾言厉色,一时被惊愣在原处不知该如何反应,待反应过来,便见到老夫人已经甩袖离去,明明往日,也是如此,往日里外祖母便从未与她计较过呀。
    在想此番竟是有些出乎意料,她咬了咬唇,便又要往寿春堂里走去。
    怎想刚走到门口,便被门口的小厮一把拦住,只见他神色木然道;“姑娘,老夫人有令,世子爷受罚,旁人不可探看,这夜间风大,你还是先回去吧。”
    孔灵乔瞪大了眼睛一脸的莫名其妙,本要发怒的脾气便压制不住。现如今人人都能给她脸色看了。她正要发怒,忽觉得一阵风拂来,镂空的长廊发出一阵阵空荡的回响,阴森的让孔灵乔打了个寒噤。
    孔灵乔有些怵了,到底是没敢在祠堂撒野,甩了甩衣袖便怒气冲冲的离去了。
    世子爷罚跪三日的消息很快被人传到了北院,贺秋浓闻言怒不可遏:“怎又是三哥哥受罚,这大冬日的,身体再好也架不住如此罚呀,母亲你就不心疼吗?”
    长公主却是神色淡然的问道:“可还有别的事情未说?”
    来报信的妈妈笑了笑道:“是还有一事,老夫人让我来与长公主通报一声,明日乔姑娘与四姑娘一同学习规矩,还要劳烦你与司仪姑姑说说。”
    长公主闻言点了点头,贺秋浓确是有些生气:“她怎不自己说去,当初是她不愿意学的,惹得司仪姑姑生气,如今想学了,这是一句话便打发了,她当她自己是谁,能差使的了谁?”
    长公主却是平静了许多,如今母亲既愿意去管束孔灵乔,便代表着三郎的事儿老夫人已经做出了让步,现在便看孔灵乔长不长教训,若是她仍旧如此行事,老夫人必定不会再由着她。
    翌日一早
    玉岁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天色,见姜笙还未起,忙跑到床边将她扶了起来:“姑娘快起来吧,今日有司仪姑姑的课呢,你莫要贪懒,司仪姑姑最讨厌旁人迟到了,快起快起。”
    姜笙被摇晃着迷迷瞪瞪的起了身,
    玉岁看了一眼,呼的惊叫了一声:“天哪姑娘,您昨夜没睡好吗?眼圈怎这般的青呀!”
    姜笙有些困顿的点了点头道:“做了一整宿的噩梦,也不算是睡好了。”
    玉岁边替她穿衣一边问道:“姑娘做了什么梦?”
    什么梦?想起昨夜的梦,姜笙忽觉的有些难以启齿,也不知是不是对世子爷的恐惧太甚,才会做那般匪夷所思的梦。
    所幸玉岁叫她叫得及时,司仪课上并未迟到,只是,姜笙刚到屋里一眼便看到了气鼓鼓的贺秋浓。
    她想应当是昨夜世子爷的事儿,姜笙本着想细心安慰,刚刚靠近,便听到贺秋浓嘀咕道:“真是烦人,你可知道,今日乔姐姐要来学规矩了。”
    姜笙一愣,有些诧异却未敢多言,来学规矩便来学规矩,躲着些她便是了,经过昨夜谢婉的提醒击,她多少也有些忌惮孔灵乔,转头便见姗姗来迟的孔灵乔。
    司仪姑姑的脸色虽然不怎么好,但有长公主说话,到底是没再为难孔灵乔,直到课结束,司仪姑姑没忍住敲打的:“诸位既想好了,来学规矩,便各自守着奴婢制定的规矩,可知?”
    孔灵乔自是知道这话说给自己听的,脸色变得不大好看,她不高兴,贺秋浓便高兴了,只见她大大方方的冲着司仪姑姑道:“知道了,我与小笙儿必谨记姑姑教诲。”
    姜笙亦是乖巧的垂下了脑袋,司仪姑姑颇赞赏的看了眼两个小姑娘,而后略警告的看了一眼孔灵乔才转身离去。
    一下了课,贺秋浓便拉着姜笙往外头奔去,孔灵乔忙拦住他们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贺秋浓却是抿了抿唇道:“无事,只是课下有些饿了,我带着笙儿去找些吃食,表姐也要跟着一起吗?”
    哪里是去找什么吃,肯定是去看贺屿安去了,但是贺秋浓明摆着不愿意带着她一起去,他到底是没好意思跟着一起去,只是笑着摆了摆手道:“那不必了,我倒不是很饿。”
    第8章 药阁(五更)
    “那便好了,那我这便带着小笙儿去了,乔姐姐自便吧。”说罢也不待孔灵乔说些什么,拉着姜笙便往外头奔去。
    刚出了屋子,贺秋浓便止不住的吐槽:“真是麻烦,看不出来我不想带她去吗?非要舔着脸一起,也真好意思,明明是她害的三哥哥罚跪祠堂,倒像是没事人了似得,回回都弄这一招,回回都是三哥哥倒霉,你记着以后离她远些。”
    姜笙听话的点了点头。
    贺秋浓见她脸色不大好,不禁问道:“你身子可是不适,我方才便想问你,你脸色怎么这样不好?眼底下一圈乌黑,昨日夜里没睡好?”
    姜笙想起昨夜的梦,不禁有些失神的点了点头道:“是没大睡好,梦到一人,梦里不大好”
    贺秋浓不禁好奇的问道:“梦到谁了?怎叫你如此害怕,莫不是梦到了我三哥哥吧?”
    姜笙被贺秋浓说的一惊,一个不妨便被呛得直咳嗽,憋得一张脸通红。
    都如此明显了,贺秋浓怎会察觉不出,惊疑了一声:“欸?果真是梦到我三哥哥了吗?快说给我听听,你梦着他什么了?”
    想起昨夜的梦,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姜笙只是憋红着脸,摇了摇头的道,:“不是,不是的,姐姐莫要胡猜,我,我怎会梦到世子呢?”
    贺秋浓却是笑了一声道:“怎么就会梦不到呢?毕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想来定是平日里他吓你太过,才会连梦里都会被他惊吓,实在是有些罪过了,你莫要怕他,我定会护好你的。”
    姜笙咬了咬唇,心下有些乱忙岔开话题道::“姐姐方才要带我去哪儿,这是往哪儿去?”
    “带你去见三哥哥呀!他被罚跪祠堂了,整整三日呢,那样阴森的地方,我连一刻钟都不敢待,他却要时常跪在那里,且每回都是因着孔灵乔!”
    她自说自话,却未发现身后的小不点并未跟上来,待反应过来,两人已离得很远,她回过头来不禁问道;“怎么了?”
    姜笙一双眼睛有些闪烁,红着一张脸咬唇道:“姐姐,我能不能不去?”
    见她不愿意去,贺秋浓便急了:“你不去不成,你不去我又不敢去,又无人陪我一起去,我要不去给他送些东西,他万一饿死了又怎么办?你就这么忍心,让你的救命恩人在宗祠里受苦?”
    果然,一提起救命恩人一事,姜笙面上表情有些松动,贺秋浓心下一喜忙又道:“你定然不是如此狠心的人,走啦,陪我一起,大不了你不进去,替我守着门成不成?”
    想起救命恩情,姜笙到底是没再拒绝:“那我便守在门外,你去给他送些东西吧。”
    “好好好,都依你,只要你愿意陪我去!”
    两个小丫头很快到了宗庙祠堂门外,贺秋浓扒在门角处看了眼守在门口的小厮,不禁皱了皱眉头道:“这次竟然管的这样的严厉。”
    姜笙不禁有些好奇道:“平日里就不严吗?”
    贺秋浓点了点头道:“倒也不是不严,只是我刚才看过了,这次连唯一的狗洞都被祖母令人填上了,现如今想进去便只能翻墙了!”
    翻墙,姜笙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高耸的墙壁,不仅有些感叹,这么高的墙,要如何翻越过去?
    只见贺秋浓驾轻就熟的将手上的包裹,用力一甩,包裹便被院子丢了进去,而拍了拍手道:“东西是过去了,现在该人过去了!”
    她看了一眼姜笙的小胳膊小腿,不禁皱了皱眉头道:“还是你踩着我上去吧,你这小身板子,我实在不忍心踩上去,便是我敢,也怕一不小心便折了”
    姜笙闻言指了指自己的,眼眸睁的似铃铛一般:“是让我爬墙过去?”
    贺秋浓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姜笙吃了一惊道:“这怎么能成,这,这要是被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贺秋浓却无所谓的摇了摇头道:“被发现了便被发现了,出了什么后果我来担着,你莫怕!”
    ?这怎么可能不怕,但到底是没有犟的过贺秋浓,直到她攀在了墙头上,才恍然发现自己被贺秋浓哄骗了,奈何如今已是骑虎难下。
    贺秋浓在墙根底下小声道:“半个时辰后我便引开那小厮,你若见守卫处无人,即刻便跑出来,可知道?”
    姜笙无奈的点了点头,胆颤心惊的看了眼地面,不禁有些头晕目眩,她们当时想的倒是简单,如今她上是上来了,可该如何下去呢?她四处张望了一眼,只看到不远处有一颗柳树可做攀附下地。
    她小心地挪着步子,一步一步的靠近,然后抱着那人粗的枯柳树木慢慢的往下滑,只是未想到枯木底下仍有一坑,下地时未注意到脚踝一滑,只听咔嚓一声响,姜笙青呼了一声,忙又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的动静引来了那小厮的注意。
    她四下看了一眼,捡起包裹便一步一步的往祠堂里走去。
    ———
    要说跪祠堂,贺屿安早已不知跪了多少次了,住在屋子的时日都未必有在祠堂里的时间多,
    他正百无聊赖的靠在廊柱边,忽听到“吱呀”一声响,而后门被推开,贺屿安挑了挑眉头,今日贺秋浓倒是胆子大了些,平日里都是敲三下门,丢下东西便跑了,如今竟敢推门进来了。
    “世....世子?”一道轻软的声音响起,在祠堂里轻缓的回荡起来,贺屿安转过头去,便瞧见逆光处正站着一道小小身影。
    是那个病秧子?
    他忽然出声:“贺秋浓呢?”
    这声音发的突兀,又是在这样阴森的地方,姜笙被吓得一怔,手上的包裹都险些要扔出去了,待在廊柱下看清楚了人才松了口气道:“今日守卫看的有些严,她,她进不来.....”
    贺屿安站起身来,掀了掀嘴角道:“严?莫不是那狗洞都堵住了?”
    姜笙觉得这狗洞委实不雅,却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贺屿安轻嗤了一声,而后平摊开手,姜笙了然便将手上的包裹交给他。
    “东西既已交给了世子,那我便回了,”说罢转身便要离去。
    贺屿安看她一眼,见她脚步缓缓,行动不大对便开口问道:“脚怎么了?”
    姜山闻言一惊,想起方才的事,脸募的变得有些通红,磕磕巴巴道:“无碍的,只是不小心崴了脚,我身子本就弱,总是容易身子不爽利,世子莫要见怪才是?”
    她既不愿意说,贺屿安便没再多问,只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禁有些愣神,明明走路一瘸一拐,又如此瘦弱,可背影总是透着一股子刚强劲儿。
    真是怪事!
    出了祠堂姜笙便觉得轻快了许多,如今也算是还了世子的一个恩情了。
    她不禁轻松了一口气,再有一次便互不相欠了,她默默的记下。
    果真如贺秋浓所言,半个时辰后,姜笙小心的躲在一侧看了一眼,见门口无侍卫把手,忙拖着崴伤的脚一瘸一拐的跑到门外去。
    待完全逃了出来,两人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一般大汗淋漓,两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东西可送到了?”
    姜笙点了点头道:“浓姐姐放心,东西我已亲自交到世子爷手上!”
    “那便好,那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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