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朝前带路,老府医正想着要不要跟上,却见姜笙忽然回头对着她躬身施已大礼道:“劳烦先生跟我去搭救一人。先生医术高超,定救得了他。”
    如此大礼,老府医吓得一颤,忙摆手道:“夫人客气了,这般大礼我怎受得住,折煞老朽了,这便陪你跑上一趟。”
    武陌在前头带路,闻声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禁心下怒骂,早如此不就好了,方才非要闹那么一番,才会让他下不来台,又犯了错,但到底是没骂出口,只翻了两个白眼与他。
    贺屿安等了半晌才听到门口传来动静,寻着声音一转头,第一眼便瞧见跟在武陌身后的姜笙,他皱了皱眉头,质问的目光看向武陌。
    却见武陌缩着脑袋,垂首看地,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姜笙自是注意到贺屿安这眼神,抬脚上前一步,挡住了贺屿安的视线:“别怪他,要怪便怪我,是我自己要跟来的,他如何了?”
    贺屿安怎惹得怪她,无奈叹息一声,上前牵住了她道:“还未醒,让老先生瞧瞧。”
    被点了名,老府医闻声忙上前,那小徒弟很有眼色的端了个杌子到床前,老府医掀袍而坐,诊脉片刻,又扒了扒眼皮。
    “他这样子多久了?”老府医收回手转身忽的问道。
    武陌答道:“细算起来十个时辰了。”
    自始至终姜笙都屏息凝神,仔细的盯着老府医瞧,生怕出了动静扰的他注意力分散,贺屿安看了她一眼,宽袖下的手紧紧握住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勾住姜笙的小手指,以作安抚。
    “没事,放心些。”他轻声安慰道。
    话音一落,只见老府医摸了摸胡须,眯着眼道:“他不是昏了,是睡着了,许是长时间未睡,才会突然晕厥在地。”
    “当真吗?老先生再仔细瞧瞧?”姜笙皱着眉头问道。
    老府医闻声点了点头道:“少夫人放心,这位公子只是脉象虚浮了些,没旁的事,您尽可放下心来。”
    贺屿安挑了挑眉头道:“劳烦你将他唤醒,就这么一直睡下去,却不知道怎么醒,也不大好。”
    “是,劳烦老先生将他唤醒。”姜笙闻声忙应了一句。
    老府医点了点头,转身对着那小徒弟道:“将我那银针包取来,在匣子的最里头。”
    小徒弟闻声点了点头,垂首在医药箱里一顿翻找,须臾便见他递上一被白色麻布包裹着的小包裹:“师父,可是这个?”
    老府医点了点头接过,打开了包裹,里头赫然出现几根银针,依次顺序排开,井然有序的排落在上头,仿若还冒着寒光,武陌只看了一眼,便有些后怕的垂下了脑袋,不敢再看了。
    老府医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拉过姜城南的手,对着他的食指心便是一针,须臾间,便见昏睡的中的姜城南有了动静,从沉沉的昏迷中醒来,皱了皱眉头,下一刻便见他睁开了眼眸。
    才醒来的姜城南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虽睁开了眼眸,眼神却迷惘的很,四处看了下,而后一眼便定在了姜笙身上,再未挪开一眼。
    只见他眨了眨眼眸,似喃喃道:“幼幼还再生气吗?”
    这声幼幼,虽细微小声的很,却一字不差的落在了姜笙的耳里,她眼眸募的就红了,泪水顷刻间便夺眶而出,便是再多的埋怨与心寒,在这一瞬便消散干净了。
    见他哭,姜城南便慌了,起身便要上前替他擦泪,刚动了动身子,身上的酸痛募的便传来,他身型几不可微滞了一下,方才发现这不是在梦中。
    “公子晕倒时摔到了后脑勺,老朽方才已替您上了些活血化瘀的药,并无甚大碍,过些日子肿痛退去便好了。只是近来要好生养着,毕竟伤到了脑袋,大意马虎不得。”老府医端着一张笑脸温声解释道。
    姜城南眯了眯眼,而后也不管那老府医的叮嘱,翻身便要下床,目光看向了地面道:“姜四谢过世子爷搭救,待我回了二皇子府后,便定再亲自登门答谢。”
    说着套上鞋子,起身便要离去。只是刚站起身来,眼前一黑险些又要倒下。
    “兄.....”姜笙忙想扶住他,可伸出要扶住的手到底是顿了下,连卡在嗓子里的兄长二子,也未再喊完。
    她目光落在姜城南身上,咬了咬唇道:“公子身子不适,还是先养好身子在离去,若是叫您亲人知晓您这般不爱惜自己个的身子,怕是要伤心难过的,多少还是保重些。”
    贺屿安挑了挑眉头,嘲讽似的看向姜城南,话里有话道:“我夫人所言极是,姜公子你可再我府上歇会,我这宅子大得很,也不至于容不下你一人,你这幅着急忙慌要离去的样子,若是让旁人知晓了,兴许要以为我国公府世子爷,心性小,容不了人了。”
    这话里的嘲讽,姜城南怎么听不出来,他强撑着身子抬头道:“姜四谢过世子世子夫人关心,二皇子府上还有事,便不多叨扰了,待以后......过些日子,我必亲自登门致谢。”他目光落在姜笙身上,这话是对着她说的。
    姜笙眼眸微微闪动,小手紧紧攥住掌心,须臾间才道:“不必了,小事罢了,不足挂齿,那我们便不留姜公子。”她顿了顿道:“武陌,送姜公子出去。”
    武陌被点了名,忙应声道:“是,姜公子这边请,小的带您出去。”
    姜笙说罢面上却衔一抹极清淡的笑,微微一侧身,将路让开,姜城南眸光一痛,静默在原处一时间未动。
    “姜公子,你还是考虑清楚些才好,莫昏了头。”贺屿安拉住姜笙提醒道。
    姜城南潭水深的眸底闪过几分犹豫,可须臾间又叫黑暗遮掩住再瞧不见一丝光亮,颔首致谢,再众人的目光下,与姜笙擦肩而过,而后脚步不停的走出了屋子。
    玉岁再一旁直流泪,见自家姑娘闭着眼伤心,连泪水都强忍着没让留下,一时没忍住小跑着就要跟上去。
    老府医见气氛不对,忙闪身告辞退下,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屋里,此刻只剩姜笙与贺屿安两人。
    贺屿安将她一把拉进怀里,轻轻拍抚着她的脊背道:“哭吧,莫忍着。”
    姜笙抱着他的腰,紧紧拽着他的衣裳,却是一声没哭,须臾间却见她摇了摇头声音囔囔的道:“我有些饿了,玉岁炖了银耳莲子羹,咱现在回屋喝,好不好?”
    贺屿安怎么瞧不出她在强忍,深叹了一口气道:“你莫怪他,他也身不由己。”
    难得的,他替姜城南说了句话。
    姜笙却是仿若未听到一般,只是微微弯下的嘴角显出她的情绪又低落了几分,她笑容更灿了,却埋不住眼里头的难过:“回屋吧,这不好闻,我不想呆在这儿了。”
    见她不愿再提,贺屿安便如她心愿,拍了拍她绒绒的脑袋,带头应了声道:“好,依你,都依你。”
    两人相携牵着手走出了屋子。
    玉岁终于在快要出府门前跟上了姜城南,她不管不顾,上前一把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姜城南皱眉,眼眸冷的可怕,武陌一见气氛不对,忙要上前拉开玉岁。
    “别闹!现在是什么时候,你瞧不出来吗?”
    瞧的出来,自然瞧的出来,可玉岁就是替自己姑娘心寒,她倔强的一把推开武陌,手颤抖的指着姜城南道:“你可知道我家姑娘这些年吃了多少苦?这些年差点死了多少回?多少回险些挺不过?你是不是都知道,可你全当看不见是不是,你怎么这么狠心,老爷若是泉下有知,知道你这般糟践姑娘,他可会难过,你可配兄长二子,你怎么会这么狠心!你的心是什么东西做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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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章 羞辱
    武陌在一旁吓得目瞪口呆, 这么以下犯上,他还是第一回 瞧见, 虽说姜城南还未认回姜笙, 但玉岁可是姜家的家生奴,再如何,玉岁见着姜城南都需敬着端着。
    眼见着姜城南眼中的耐心消失殆尽,武陌心惊肉跳的忙一把捂住玉岁的喋喋不休咒骂不停的嘴, 还不住赔罪道:“这丫头太过担心少夫人了, 有些神经认不得人了, 姜四公子莫要见怪才是。”
    姜四两字他咬的尤为的重, 为提醒他莫要弄错如今的身份。
    玉岁仍旧挣扎着, 见武陌不松手,对着他掌心嫩肉就是一口,武陌痛的嘴直颤, 却仍旧不敢松手。
    姜城南神色冷淡的看着面前闹腾的两人,掀了掀眼皮道:“自然不会, 我还有事,先回了。”
    “好,那小的便只送到这里, 府门就在长廊尽头,公子直行便到了。”
    姜城南未计较, 点头应好, 抬脚便离去。
    等人走到尽头看不见人影,武陌才松了手。
    玉岁插着腰横了他一眼骂道:“你拦着我作甚?你不心疼夫人,可我心疼, 我想到夫人这些年受的苦, 就恨的压根痒痒。”
    武陌本想训斥她胡闹, 可见她一副要哭的样子,心下直叹女人眼皮子浅,莫要跟着计较,忍了忍道:“你莫跟着掺和,这些事世子自由计较,少夫人又不是不知道,她何曾像你这般?你这样子坏了大事,届时可谁也救不了你。”
    玉岁脑子简单,闻声眨了眨眼睛,只觉得武陌嘴上没一句靠谱的,甩了甩衣袖唾了一声便离去了。
    姜城南脚还未迈进二皇子府,文成便着急忙慌的迎了上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万事无虞才松了一口道:“公子去哪了?”
    姜城南只微微斜眼看向他道:“何事?”
    文成被他的态度一梗,啧了啧嘴才道:“二皇子找。”
    姜城南本要回屋的脚边一顿:“在书房?”
    “是。”文成答道。
    姜城南脚步调转了方向,也不等着文成便向着后院书房走去,文成看着他清傲的背影,有种说不出来的孤寂,人是清贵,只是命太不好了,想起他的遭遇,不禁心下直叹,这样的男子,偏出了那样的事,真是可惜了。
    世事当真难料。
    坐北朝南的书房很快被姜城南敲响,他对着里头道:“殿下,姜四。”
    “进来。”
    姜城南应声推开了门,入目便是许永嘉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他懒懒的靠在软榻上,一只脚半悬晃荡着,一只啧搭在了软塌上。
    “舍得回来了?”许永嘉笑着问道。
    姜城南只垂首歉道:“让二皇子久等,是姜四的错。”
    态度谦卑又温顺,瞧不出半分傲骨与脾气。
    每每他这幅态度对自己,许永嘉便毫无兴致,啧了啧嘴道:“你已入太子青眼,可有下一步打算?”
    边说着边将一密函甩在了桌面上,目光示意姜城南。
    姜城南会意上前接过,只细细看了一眼,便又折叠放了回去:“入殿试,得状元魁首。”
    对于他的回答,许永嘉面上无半分意外之色,却是挑了挑眉头故意揶揄道:“这般自信?”
    姜城南眼神坚定道:“殿下只要莫忘记答应姜四的事,姜四必不会叫殿下失望。”
    许永嘉闻声似这才想起:“姜王氏一家如今不就在国公府吗?要她受罪,实在太过简单了,你自己翻翻掌心亦可,为何非要本殿出手?”
    姜城南未应为何,眼眸忽的一闪道:“殿下,我想你收姜许恣入麾下。”
    这名字许永嘉有些印象,须臾便想起来:“此人太子殿下也颇看中,秋闱一试名次只低你一名,你对他也有兴趣?”
    “他母亲便是姜王氏。”姜城南忽然道。
    许永嘉闻声忽的来了兴致,眼眸精利的看向他道:“打的什么主意?说与本殿听听?”
    姜城南嘴角微微一勾,眼眸里皆是单薄与寒凉:“只是忽然发现一种更好玩的玩法,姜四想请殿下赏脸看看戏。”
    许永嘉眼眸一抬,目光落在姜城南毫无波澜的面上,挑了挑眉头道:“好,本殿依你。”
    “对了,孔及令有意招你做婿,你可有甚想法?”许永嘉忽然说道。
    姜城南神色一怔,有一瞬间的默然,须臾后等反应过来面色忽古怪又苍白起来,他抬眸看向许永嘉问道:“这是殿下你的意思?还是孔及令的意思?”
    许永嘉嘴角一咧道:“若本殿也有意呢?你可娶?”
    姜城南眼眸划过一丝狭蹙,才抿了抿唇道:“那便娶,姜四总要娶个人回来摆着,孔灵乔倒也不错。殿下既有意想羞辱孔家,姜四愿娶。”
    姜城南对许永嘉的有求必应,却好似刺激到了他,他募的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姜四,你的骨头呢?你这幅随意本殿揉搓捏扁的样子,可真贱啊。本殿话里的意思,你是没听明白?还是装作不明白?”
    话里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怒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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