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血腥味道渐渐散开,只是在场之人皆无心开窗户透气,只凝神屏气的看着老府医如何救治,其中贺屿安眉头紧锁的厉害,神色凝重的近乎冻坏人一般。
    怕他瞧不见,武陌在一旁又点了好几盏蜡烛,手上还举着一盏。
    蜡烛烧了近乎一半,老府医才收了手,有些虚脱的倒在榻前,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武陌忙将手中蜡烛搁置到杌子上问道:“怎么样!”
    老府医摆了摆手,众人见状神色一滞,见他们会错了意思,老府医喘匀了气儿道:“眼下算是活了,若是能平安的渡过今夜,便算是彻底捡回这条命了。”他叹了口气道:“这爷也是福大,碰到我了,若是换做旁人,早凉透了!”
    这话老府医也并未吹嘘,他的医术在遍尧京都是有名望的,自然也不是只有他能救治的了姜帜,但想来旁人救他,不会如此费尽心思与全力。
    直到此刻,贺屿安才出声道:“辛苦你了,武陌,送先生下去休息。”
    武陌闻声应是,便将老府医搀扶起身,老府医却是倔强的摆了摆手道:“今夜是歇不得了,老奴先去写方子,今夜的药不能停,我需得亲自盯着才成。”说罢又看了眼床榻上的姜城南:“这么苦的人,还是头一回见。”
    贺屿安点头,轻声道了句:“有劳了。”
    武陌将人搀扶出了屋,瞧了眼靠在门柱边上的难得沉默的盛阙,低声道:“盛公子。”
    盛阙转头看向他,语气轻飘飘的听不出里头的情绪,只听他问道:“救活了?”
    “算是吧。”武陌有些尴尬的应道。
    盛阙闻声轻嗤了一声轻啐了一句:“还真是命大。”而后便转身走进了去,门“啪”的一声被他摔关上,武陌看着紧闭的屋门,低声叹了口气,转身扶着老府医离去。
    盛阙走到床榻前,看了眼面色惨白的姜城南,勾唇嗤笑了一声靠在床榻边道:“贺三,我盛阙在你眼里是个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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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章 安睡
    盛阙会有这个反应, 在贺屿安的意料之中,两人自会走路起, 便相识至今, 情同手足兄弟,也难怪盛阙会如此。
    贺屿安转身走到礼桌前坐下,自顾自倒了杯,又替他斟了一杯道:“有什么想问的, 问吧。”
    盛阙皱眉看他:“你就没什么想讲的!贺三, 我们二十多年的兄弟, 你竟将我蒙在鼓里, 太子到底为何要杀他!”
    贺屿安抬头看他:“盛阙, 你到底是蠢还是笨?太子为何要杀他,你心里难道就一点猜测都没有吗?”
    他顿了顿又道:“我早与你打过招呼,太子并非良君, 何家之事,甚至姜稽之死都是出自他手, 哪里是我要瞒你,除非你亲眼瞧见,我说了, 你便信吗?”
    盛阙闻声一顿,眼里皆是不可置信, 似仍旧不肯相信贺屿安所言。
    见他如此, 贺屿安勾唇笑了笑,指了指床榻上已昏迷不醒的姜城南道;“这人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跟何家姑娘一般, 是太子手里的漏网之鱼, 一个是假, 两个是假,可偏还有第三个,第四个,你可知道,死在太子手上的人命数都数不清了,我也想装傻,可眼下,让我如何装?怎么装?”
    夜渐渐深了,屋内烛火微微闪闪照的屋内通明一片,可盛阙却似深陷在黑暗之中,神色阴郁瞧不清面容。
    贺屿安最是了解他,见他不言语,只垂首饮茶等着他。
    良久之后,才见盛阙微微抬头看向他问道:“你如今效命于谁?”
    贺屿安搁下手中茶盏看向他答道:“二殿下。”
    “什么时候的事?”他又问道。
    这个答案对他而言很重要。
    “昨日。”他顿了顿又道:“这事我不准备瞒着你,即便你今日没发现,这几日也是要与你说的,哪知出了这样的事。”
    太子会对姜城南下手,他多少是有些心里准备的,只是没想到会下死手,看他腰间的伤口,必是下了即刻要他性命的令了。贺屿安皱了皱眉头,印着烛光看下了床榻上的姜城南,还好昨日姜笙便搬了,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瞒她。
    一听是昨日,盛阙面上阴沉的神色淡去了几分,却仍旧抿着唇问道:“你这是要逆圣上的意?”
    毕竟太子是皇帝亲定的储君,他们亦是自小便受了圣意跟随在太子身侧的,他们这群的人的意义,便是替储君清道,辅佐登基,是故,即便盛阙多少知道太子的事情,也选择闭上眼睛全当瞧不见,可眼下,贺屿安无异于扒开了他的眼睛让他认清事实,换谁都是一时半会接受不了的。
    “盛阙,你若是不愿意,我不强拉着你,但你也别拦着我。”他定定的看向盛阙,话里的意思,便是要逆势而为。
    盛阙闻声眉头皱的越发紧了,他没再问未甚,又是长时间的静默,他虽平日里都是的吊儿郎当的样子,可一遇到正事,又比谁都要来的冷静。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盛阙轻声叹了口气,看向贺屿安问道:“说吧,你们什么打算?他伤了,总该要一人顶上。”
    贺屿安闻声定定看了他良久,许久在应了一声“好。”
    “太子在渝州私养重兵.....”夜色越发浓了,今日天上无云,婆娑月色照应在地上,犹如天降的寒霜一般,让深秋的夜里更愣了几分。
    “两日后?”盛阙惊呼了一声,显然是没想到朝堂上风平浪静下,竟已不知不觉深陷囹圄,偏他们这些朝臣却浑然不知,直到此刻他才知道,他们的这位太子殿下,到底瞒着他们做了些什么事情。
    贺屿安勾了勾唇道:“这样好的机会,他不会放过的。”
    话音刚落下,门又被砰砰敲得直响:“世子,二殿下来了。”
    两人闻声皆是一愣,对视一眼,看了眼天色,此刻已过子时,二殿下竟深夜至此。
    话刚落下,便听武陌喊了声“殿下。”而后门边被吱呀一声推开。
    许永嘉进屋,瞥了眼两人,目光在盛阙的面上顿了下,盛阙忙朝着许永嘉躬身一礼,许永嘉抿唇看向贺屿安,贺屿安只朝着他点了点头。
    许永嘉挑了挑眉头,唇角微微够了下,而后朝着两人颔首,这意思算是应下了,抬脚便往床榻便奔去,身上还带着夜间的凉气。
    “死了?”许永嘉冷声问道。
    盛阙嘴角僵了僵,贺屿安答道:“看今夜了。”
    许永嘉闻声眯了眯眼睛,忽的一锤凿在了床柱上,轻嗤了一声道:“命还真是硬阿。”
    夜里风大,半开的窗牖里微风阵阵,吹得烛火晃动,照的人时暗时明,只瞧见许永嘉倏然转身看向贺屿安:“贺三,让夏赫章给本殿速度些,孔家不必在留了。总要让太子也痛一痛才成。”
    贺屿安眯了眯眼眸,了然许永嘉话里的深意,点头应是。
    与灯火通明的姜府相比,隔了十几条的清苑是静逸许多,这宅子极不显眼,夜里头除却屋外的两盏灯笼外,再没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了。
    子夜时分的更声方才从门口路过,玉岁打了个呵欠,看向仍睁着眼睛的姜笙道:“姑娘,不然奴婢点个安神香吧,您还是择床睡不着吗?”
    姜笙睡不着干脆坐了起来,摸了摸心口:“玉岁,我这心一直惴惴的不安稳,总觉着发生了什么事。”
    “姑娘想多了,哪能有什么事情,咱昨儿才搬过来,您定是不适宜,不然明日让浓姑娘他们来陪陪你?”玉岁安抚道。
    姜笙莞尔摇了摇头:“兴许是吧,你去点香吧,”
    玉岁从抽匣里取出了盒香,边点边道:“这香是谢夫人送来的,说是安神最好,您试试如何?”
    “姨母送的?”姜笙诧异问了一声。
    玉岁熄了火,点头应了声“是,昨日午下送到姜府的,再差半刻钟咱就未必收的到了。”再搬离前收到,玉岁收到时也是惊喜了一下。
    香味袅袅而起,轻嗅一息,紧绷的神经忽的便松懈了许多,玉岁离的近须臾之间便觉得困倦了,回神看了眼床榻上的姜笙,竟见她也半眯着眼睛,不似方才精神了,几息间便闭上了眼睛睡着了,见着香竟如此神效,玉岁用手又拨了拨烟柱,香味登时便又浓郁许多,玉岁打了个呵欠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屋外守着的玉落见屋里头的灯火一直亮着,里头又没有动静,轻推开门,便瞧见玉岁趴在桌上睡得正香,屋子里的香味浓郁,让她不适的皱了皱眉头,看了眼正燃着 的香炉,眼眸微微顿住,眸光微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下一刻,屋内的烛火便灭了,吱呀两声,门开了又关上,她看了眼天色,坐在屋门的石阶上。
    忽她耳尖微动,警惕的看向前头晕黑的石子路,手慢慢摸向腰间。
    那石子路上晃出一人影,瞧着是个男人,那人腿脚好似很不便利,亦步亦趋的朝着这边走来,手上提了个灯笼,待走的近些了,玉岁身型才放松下来:“崔管事,你怎来了?”
    崔管事是一直打理这宅院的主事,约莫五十来岁,个头不大高还跛了只腿,瞧着很是憨实。
    崔管事从怀里掏出一包裹严实的盒子道:“听玉岁姑娘说夫人睡得不大安稳,我便从库房找了些安神香送来。”
    玉落接过那盒子,打开一瞧果然是些香味清淡的安神香,笑着道:“劳您费心了,姑娘已经睡下了,这东西我先收下,免得您白跑一趟了。”
    “姑娘客气了,那正好,东西你收着我也放心,天色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说罢朝着羽落憨笑的点了点头,又提着灯笼脚步一深一浅的往回赶。
    寻常人眨眼间便能走过的石子路,他却了许久,玉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口气,见人走远了,再瞧不见人影,便又做回了石阶下。
    映着院门前的灯笼的光亮,她把玩着手中的盒子,轻嗅了一下,气味果然好闻,不禁更觉得这位崔管事实在有心了。
    婆娑月光映照下,整个院子格外宁和,只是在屋外院落一脚的墙垣处,似站了几个人,只听偏门“吱呀”一声响,从院子里头走出一人影,那人四处张望了下,而后忙抬脚朝着墙垣处的几人处走去。
    “公子,夫人身侧那叫玉落的丫头实在机灵,寸步不离的守在屋前,奴才寻不着机会近身。”那人躬着身子,头也不敢抬恭敬道。
    站在最前的男人闻声沉吟片刻问道:“她睡着了?”
    那仆从闻声点了点头:“是,屋子里的烛火的熄了,应当是睡得极沉。”
    男人眯了眯眼眸,摩挲了下手中的扳指,须臾后道:“明日寻个机会,将那丫头调走。”
    那仆从闻声皱了皱,有些为难,本想推却但见男人眼眸中的不善,到底是咽了下去点了点头道:“是,公子放心,老奴明白。”
    “还留了多少人可用?”男人忽然问道。
    那仆从忙答道:“夫人来后,将本安排在院子中伺候的丫鬟奴才都几乎换了个遍,老奴细数了下,也就剩四五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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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没了
    今日天不错, 刚蒙蒙亮便瞧见东边的火烧似的绚烂,武陌人靠着廊柱, 眼圈下一片青黑, 脸上皆是困顿,一个不甚站不住脚,险些便摔倒在地,他忙扶廊柱, 回身看了眼紧闭的屋门。
    “吱呀”一声响, 屋门被打开, 是老府医。
    “怎么样!姜大人如何?”武陌忙问道。
    老府医打了个呵欠, 身型微微晃了晃, 若不是身侧有小徒弟扶着,估摸着此刻就该倒了,老府医闻声只摆了摆手, 有气无力未答话。
    武陌蓦的便急了:“到底怎么了!不成了?”
    小徒弟无奈看了他一眼道:“我师父累了一夜,都快倒了, 你瞧不出来?”白了他一眼才道:“那位大人高热已经退下了,算是熬过来了,仔细养着便无甚大碍。”
    武陌闻声轻松了一口气, 有些抱歉的看了眼老府医,招来一个小厮扶着他:“先生辛苦了, 快回屋歇息吧, 我去回禀世子。”
    说罢只朝着两人拱手一下便转身离去,便脚步匆匆离去,健步如飞精神奕奕, 哪里有一丝一夜未睡的疲惫痕迹。
    老府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心下颇多了几分无奈, 头一回生出要告老还乡的心思,他们年轻他们经得住折腾,只自己这把老骨头哪里经得住这几人的折腾,这大夜再熬不得了,再熬几回,现在送走的便是自己了。
    今夜贺屿安并未回贺府,歇在姜笙的屋子里,平日里都是夫妻两人,今日就他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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