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老二和王氏面面相觑,他们现在被关在杏林园里,哪儿还能像以前那样去大厨房点菜?
    只是一直这么饿肚子也不行,袁老二就走到院门口,去敲了敲门,呼喊道:“有人吗?能不能给送饭菜过来?大哥就算生我们的气,把我们关起来,总不能把我们饿死吧?我可是他的亲弟弟啊!”
    杏林园门外是有下人守着的,没一会儿袁老二就听见门外传来铁链铁锁被打开的声音,他脸上刚露出笑容,就看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下人将一个不大的食盒扔进来,又迅速把院门重新锁上了。
    袁老二又狠狠的拍了拍院门,不见外面再有回应,只好偃旗息鼓,转而去看那被扔到地上的食盒。
    袁老二把食盒打开,发现里面的菜肴已经洒了,但好在都在食盒里,只是糊成一团看着有些恶心。
    袁阳俊凑过来一看,厌恶的道:“咦,这是什么东西?好恶心啊。”
    王氏怔了一下,道:“这是野菜和窝窝头。”
    食盒里没有什么其他东西,就只有一盘野菜糊糊和三个粗糙的窝窝头。
    或许袁阳俊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但袁老二和王氏吃了二三十年的这些东西,又怎么可能不认识?
    袁老二喃喃道:“难道大哥真就这么狠心?”
    实际上安桦还能更狠心,又有人给他们送来了种子和农具:“以后你们就自个儿在院子里种地吧,种多少吃多少,不种就饿肚子。”
    安桦把原主曾经给予袁老二一家的东西全部都收了回去,他要他们一家重新过回以前的生活。
    养尊处优呼奴使婢了好几年的袁老二一家三口,早已经无法适应曾经天天下地干活的日子了,袁阳俊更是被娇惯得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据守门的下人来禀,几乎天天都能听见袁老二一家三口哭天喊地认错的声音。
    周氏听得心里痛快极了,在袁阳杰的身体稍微好一点儿之后,她还亲自去杏林园外听了听袁老二一家人的哭喊声,才心满意足的回来。
    安桦对周氏道:“母亲最近也闹得厉害,明日你派人送母亲去杏林园见见二弟一家,也好叫她宽宽心。”
    袁母之前说绝食,她只饿了两顿就受不了了,自己灰溜溜的主动吃饭了。但她并没有放弃闹腾,天天在屋子里打砸,周氏派人给她换上木制用品之后就随她打砸了。
    现在袁母也不砸了,就天天的在屋子里哭亡夫,说长子不孝,手足相残,她要活不下去了。
    天天嚷嚷活不下去了也不见她寻死,一顿能吃两大碗饭,胃口好得很,难怪原本的命运轨迹中能熬死长子。
    周氏听了安桦的话,会心一笑,道:“母亲思念二弟,妾身明日就亲自带着母亲去见见二弟一家,宽慰母亲的爱子之心。”
    翌日一早,安桦去上早朝了,周氏连早膳都顾不上用,就迫不及待的去见袁母:“母亲不是想见二弟吗?夫君说了,允许母亲今日见一见二弟一家,以解母亲的思子之情。”
    一大早被周氏吵醒正准备骂人的袁母立刻就露了笑,她还以为是自己这几天的折腾叫安桦服了软,当即就神气了起来,趾高气昂的指使周氏:“还不快带路!”
    周氏淡淡一笑,这会儿也不跟袁母计较,带着下人们浩浩荡荡的朝杏林园走去。
    她为了防止袁母闹腾,带的可都是体格健壮有力的婆子,保管叫袁母翻不出浪花来。
    袁母看着越走越偏僻,心里就觉得不妙,当来到杏林园门前,看着院门上挂着的大铁锁,瞪着眼道:“老大该不会真的把老二给关在了里面吧?”
    她之前还以为安桦只是说着吓唬吓唬他们的,他居然真的把袁老二一家关进了杏林园里?!
    杏林园的门刚一打开,袁母就冲了进去,腿脚灵敏得一点也不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
    她进入杏林园后,就看见跟死尸一样瘫软在一块被翻动的田地边上的袁老二一家三口,三人身上破破烂烂的,披头散发,满身狼藉,就像是刚逃难回来的,看得袁母心疼极了。
    “我的儿啊!我的大孙子啊!”袁母冲过去一手搂住袁老二,一手搂住袁阳俊,扯着嗓子哭天喊地,“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居然生了这么个残害弟弟的不孝子啊!”
    袁母看着她的心肝宝贝小儿子大孙子日子难过成这样,她真是心如刀绞啊,捂着心口痛哭流涕。
    周氏冷眼瞧着袁母终于真心实意的哭了一次,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为达目的装哭,心中只觉痛快。她当初痛失爱子,何尝不是心如刀绞呢?
    第138章 侄子想承爵[05]
    袁母握着袁阳俊的手, 看着他手上居然有伤口,更是心疼极了:“俊儿你怎么受伤了?跟奶奶走,奶奶带你去上药。”
    儿子袁老二好歹以前也是干过多年农活的, 皮糙肉厚,现在吃了几天苦头也没怎么受伤。但袁阳俊现在被养得细皮嫩肉的,手上的伤口看得触目惊心, 袁母担忧的拉着宝贝大孙子就要走。
    周氏冷声道:“拦住他们。”
    被周氏带来的身强体壮的婆子迅速拦在了袁母面前, 堵住了大门,袁母根本没法把袁阳俊带出杏林园。
    袁母怒道:“老大家的,你难道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你家里人怎么教导你的,难道不知道要孝顺婆母吗?”
    周氏根本不理会袁母的色厉内荏,她淡淡的道:“母亲, 夫君亲自下令, 不许二弟一家离开杏林园。这晋国公府真正当家做主的人是夫君,母亲还是不要违背夫君的意思为好,否则二弟可能会再吃点苦头,惹得母亲伤怀就不好了。”
    话语里的威胁让袁母脸皮颤动了几下,她很想发火, 很想大闹一场, 但这几日她已经闹腾了很多次, 她发现当长子对她的任何表现都无动于衷时, 她什么也做不了,还会连累了小儿子。
    看了看形容狼狈的袁老二和王氏夫妻俩,又看了一眼被她搂在怀里小可怜模样的袁阳俊,袁母咬着牙对周氏低了头, 软声哀求道:“老大媳妇, 俊儿他受伤了, 你让大夫来看看俊儿吧。”
    周氏心中快意,袁母以前对她不喜,见了她唯有寒言冷语,何曾想过还有放软身段来求她的一天呢?
    周氏看了看袁阳俊手上那点皮肉伤,面无表情的道:“这点小伤,何必劳烦大夫?派人去请大夫,一去一回的,他伤口都能痊愈了。”
    袁阳俊是袁老二和王氏的宝贝儿子,他们可舍不得让宝贝儿子辛苦干活,所以袁阳俊手上的伤就是自己不小心划拉了两道口子,只是流了血,看着好像严重,实际上都开始结痂了,纯属袁母小题大做。
    袁母憋着气想跟周氏吵起来,只是脑海中又回响起刚才周氏威胁她的话,她又忍了下去:“那送点伤药过来总行吧?”
    周氏冷淡道:“伤药也没有,这么点小伤口又死不了人,母亲不是说过,以前你们在老家时没少受伤,敷点草木灰就能好吗?”
    几年前袁母看她不顺眼,故意折腾使唤她去下厨做菜,她一不小心切了手,她现在犹记当年袁母的话:“上什么药?这么点小伤口又死不了人。当年我们在老家时干活可没少受伤,谁还请大夫上药啊,都是敷点草木灰就能好了,你真是太娇气了。”
    现在周氏又把这段话还给了袁母。
    袁母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周氏又道:“母亲既然看望过了二弟一家,现在该回去了。”
    袁母搂着袁阳俊不撒手:“我不走,我要带着老二一家一起出去,不然我就陪着老二一家就住在这儿!”
    周氏早从安桦那里得了准话,对袁母除了仇恨也再无半点尊敬之情了,她毫不犹豫的吩咐道:“把老夫人送回去休息。”
    那几个身强体壮的婆子立马走过去把袁母和袁阳俊强行分开,袁母的个子小,即使常年干农活力气不小,却也比不过这些健壮的婆子,她也舍不得用力伤了大孙子,只得松开强行抓住袁阳俊的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宝贝大孙子与自己分开。
    袁母被拖着带出杏林园时,她忍不住对周氏破口大骂:“你个毒妇实在心肠歹毒,居然连自己的小叔子都容不下,撺掇我儿子手足相残……”
    周氏更难听的话也从袁母口中听过了,但心里还是颇为不悦,她幽幽的道:“今日不必给杏林园送饭了,让他们今天饿一天,清清肠胃。”
    袁母顿时如掐住咽喉的母鸡,谩骂声戛然而止,只敢用愤恨的眼神瞪着周氏,却不敢再开口骂人了。
    看着袁母这吃瘪的表情,周氏也是拿捏到了袁母的弱点,碍于孝道和婆母身份,她一个做儿媳的不好直接对袁母动手,她不想在夫君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但害子之仇不共戴天。
    现在她虽不能直接对袁母动手,但对付二房来剜袁母的心还是可以的。
    周氏走到袁母身边,笑吟吟的道:“也多亏了母亲提醒儿媳,我才发现侄儿居然受了伤,实在可怜,受伤的人少吃两顿饭,清清肠胃,伤口好得快嘛。”
    袁母抖着声音道:“周氏,你这么磋磨自己的小叔子一家,难道不觉得亏心吗?你晚上不会做噩梦吗?”
    周氏脸上的笑容变冷,寒声道:“谋害我儿子的人都不觉得亏心,晚上都不会做噩梦,我为我儿子报仇,为什么要觉得亏心?”
    袁母呐呐道:“杰儿是被拐走的,与我们无关,更与俊儿无关。”
    周氏冷冷的道:“杰儿没了,他袁阳俊就是最大获益者,怎么可能与他无关?”
    她其实是个善良的女人,所以她对自己丈夫养着弟弟一家子都没有异议,在她没有儿子之前,对丈夫动心想要立侄子为世子,她也没有反对。
    可她同样是一个母亲,儿子是她的逆鳞。她绝对不可能原谅伤害自己儿子的人!或许袁阳俊什么都没做,或许袁阳俊是无辜的,可若非想为袁阳俊铺路,袁老二王氏和袁母都不会去谋害她的杰儿。
    所以周氏根本无法以平常心对待袁阳俊,她同样无法原谅这个侄子。
    周氏命人把袁母重新关回了她的院子里,打算过几日再带着袁母去欣赏袁阳杰一家更狼狈凄惨的模样。
    不过没想到的是,袁母根本等不及第二次被带去见袁老二一家,她从杏林园一回来,就开始绝食抗议了。
    这次是真的绝食,而不是饿了两顿就主动吃饭了,袁母绝食了一天多,滴水未进,粒米未食。
    刚开始周氏还觉得袁母这是故意吓唬人,肯定像上次那样坚持不了多久,但眼看着袁母真的饿了四顿没吃了,连水都不喝了,周氏心里迟疑犹豫许久,还是派人去寻安桦回府。
    此时安桦正在处理抓捕人贩子组织的后续,因为他顺藤摸瓜将人贩子组织在京城的据点人手连根拔起,又牵扯出许多有意无意给这个组织做了保护伞的权贵,他需要忙碌的事情有很多很多。
    收到周氏传的消息,安桦毫不在意的让人转达道:“告诉夫人,我晚膳前回去,府上一切事务交由夫人处理,让夫人只管放手去做。”
    传讯的下人将消息传回了晋国公府,周氏听完之后,秀美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原本凝聚在眉心的愁意也散去了,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周氏心知,自己为儿子报仇的最大阻力就在于自己夫君身上,因为谋害她儿子的仇人同样是夫君的血脉至亲。她很怕夫君会因为儿子无事选择放过这些人。
    现在听到安桦传来任由她施为的话,周氏原本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她算是确定了,她的夫君,是与她站在一起并肩作战的。
    周氏对袁母,也算是最后一丝顾虑都没有了,再有丫鬟来禀报袁母依旧不吃不喝的绝食威胁她放出袁老二一家时,她只是冷淡的吩咐道:“命人每日按时做一桌美味佳肴送去老夫人屋内,老夫人撑不住了自然会用膳的。”
    劝袁母不要绝食?周氏要不是怕担上饿死婆母的坏名声,她恨不得把袁母的屋子大门给锁上,真把人饿死才好。
    她心里只盼着袁母能对袁老二一家爱得胜过自己性命,真的绝食自尽才好。不然她日日看着谋害她儿子的罪魁祸首继续安然无恙的做着晋国公府的老封君,享受着荣华富贵,她真怕哪一天忍不住亲手弄死袁母,导致与夫君心生隔阂。
    丫鬟按照周氏的吩咐,立刻去厨房让大厨做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然后送到了袁母的屋子里一一摆放在桌子上。
    袁母神情呆滞的躺在床上,肚子饿得咕咕叫,这个时候闻到了飘过来的饭菜香味,她的肚子叫得更凶了,口舌生津,被她强行压下的饥饿感翻倍的重新涌出来。
    袁母有气无力的斥问道:“我说了我不吃饭,都给我端走。”
    然而那些丫鬟根本不听袁母的话,只按照周氏的吩咐,一日三餐都每天按时上饭菜,还把桌子搬得离袁母更近一些,饭菜的香味不停的往袁母鼻子里钻,这种闻得到吃不到的感觉,比当初逃难时还难受痛苦。
    好几次袁母都差点忍不住起身去吃饭了,只是到底爱子之心胜过了饥饿感,她揪着被角捂住鼻子,不让自己闻到饭菜香味,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硬扛着,心里不停的祈求着长子快点回来,不然她真的要扛不住了。
    第二天一早,香喷喷的早膳又摆上了桌,昨晚没有动过的晚膳已经被丫鬟们撤下去了。
    袁母悄悄咽了咽口水,闭上眼睛,艰难的问丫鬟道:“国公爷还没回来吗?”
    丫鬟答道:“启禀老夫人,国公爷昨个儿晚上就回来了。”
    第139章 侄子想承爵[06]
    袁母听丫鬟说安桦昨天晚上就回来了, 忍不住问道:“他没来看望我吗?”
    丫鬟沉默了下来,没有回答。袁母心里也明白了。
    袁母心中被一股巨大的失望所笼罩着,她恨恨的道:“肯定是周氏那个毒妇故意阻止我儿子来看望我!”
    袁母当然不愿意承认自己把长子彻底推远, 她认为不是自己长子不孝顺了,而是儿媳妇欺瞒了他,他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正在绝食饿肚子。
    袁母看了一眼身边看起来态度很恭敬的丫鬟, 她知道自己是使唤不动这些下人的, 她想了想,忍痛从自己手腕上脱下一枚金镯子。
    过了大半辈子穷苦日子的袁母审美比较独特,她就喜欢金首饰,越重越好,好看不好看的不重要。所以这枚金镯子就是纯金没什么花纹的镯子, 分量十足, 拿在手上沉甸甸的,一看就很值钱。
    袁母忍痛将这枚金镯子塞给离自己最近的丫鬟,说道:“你帮我给老大带句话,就说我已经绝食两天了,快要不行了, 想见他一面。”
    丫鬟没有收这枚金镯子, 因为整个晋国公府上的下人都早已被安桦提前敲打控制了一遍, 就是为了保证这些奴仆们的忠心, 不至于把晋国公府内发生的事情传出去。
    所以对安桦忠心耿耿的丫鬟是绝对不会收受袁母的贿赂的,她道:“老夫人不必如此,奴婢会为您传话的,只是老爷愿不愿意来见您, 就不是奴婢能决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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