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来对这个额娘很和善忍让,一来这具身体是她亲生儿子的,没得为他穿来就让她失去一个儿子;二来在清朝的礼法下,他不能和一个为儿子着想的母亲对着干。
    “我的事,你们别操心行吗?还有那个表妹,我回来了您也别让她再过来。”
    “你!”佟夫人颤了颤,“你这是胡闹。”
    “我自己清楚得很。”
    舜安彦让慎兴永把佟夫人请了出去。
    关上门,舜安彦揉着额头自己生闷气。
    这一天过的太糟了,还有他这额娘都在乱说些什么。
    他对元衿没别的,就是愧疚。
    怎么可能有别的?说句最难听的,还有个周钊在呢,虽然已然是前世的事,但存在的就是存在的。
    他害元衿出车祸,害她穿越来过得禁锢,还害得喜欢元衿的人在另一个世界难受。
    连她的那只猫都是。
    在另一个世界,可能有只猫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主人回去喂它。
    *
    元衿那里,把舜安彦骂出去后心情舒畅了许多。
    忙忙碌碌过了一天,用过长寿面后才回疏峰。
    九月深秋,畅春园不多的桂花气味却浓。
    她走在小道上深嗅一口,笑得欣然。
    见她心情好,青山凑上前说:“彦少爷派人捎信,说在福君庙外等。”
    “不去。”
    “说是什么伦……”
    伦勃朗。
    元衿叹了口气。
    不看狗面看伦面,她得亲自去接她的小伦宝贝回家,昨天夜里她连最好的位置都留上了。
    今天若是伦勃朗不能伴她入眠,那就是那幅画的霉运!
    她折了出去,虎着脸往福君庙走。
    这条路,她几乎每日都走,在这个季节,太湖石那儿还有畅春园最好的金桂。
    元衿每次路过,都要跳起来去碰一碰桂花。
    今天也是。
    她如常一跳,却在黑夜里触碰到了一丝冰凉。
    丁玲当啷——
    “什么声音啊?”元衿抬起头在金色的桂花和茂密的绿叶里看见了一抹熟悉的黄铜色。
    她踮起脚来去触碰,够了半天才够到绳子。
    一拉一拽,黄铜风铃掉在了她怀里。
    是福君庙正殿那枚,属于巴拜特穆尔的那枚。
    低调、朴素、简单。
    可今日这风铃又不简单。
    在风铃的铜舌下挂着一个绣着万字的红色绸袋。
    元衿打开倒了出来,里面有一枚竹管,上面是熟悉的字——
    “叩底向天一弹”
    她照做,竹管飞升上头,“咻”得一声向天飞去,迸发出一朵红色的火花。
    绸袋里还有一张纸条,写着:烟火向星辰,所愿皆成真。
    元衿不经意地念了出来。
    就在念时,不远处传来“当——当——”的声音。
    是他,是他敲响了福君庙的钟。
    作者有话说:
    烟火向星辰,所愿皆成真
    ——我有次在网上看见的,实在不舍得改任何一个字,是此时此刻神童敏敏最想对元衿说的话。
    偷家了,捣窝了,小燕子此刻拎着伦勃朗在听钟声。
    本章发个红包庆祝下呀!
    第50章
    秋日寒风挡不住烟花绚烂。
    元衿奔向福君庙,推开门,巴拜特穆尔正站在佛钟旁,血红袈裟、白麻衣襟,昨日的血痕还在脸颊边,可掩不住他俊朗的笑脸。
    他难得笑得如此明显,双手合十着说:“公主,恭贺生辰。”
    “谢谢。”元衿扶着门低头一笑,“真的谢谢,我也希望所愿皆成真。”
    “比如?”
    元衿抬眸看向他,又是矜持的一笑,却咬咬唇没有说出来。
    巴拜特穆尔没有逼她,只是很淡地问:“是想见梦里的桂雨吗?”
    “你还记得?”
    元衿不过是南巡前随口诹过一句,后来去南方没有瞧见,也便没再提过。
    巴拜特穆尔指指脑袋,“我是神童。”
    元衿璀然一笑走进院中,只见正殿前散落着一批和刚才一样的竹管,下面压着一叠叠的纸笺,有熟悉的浑厚字迹。
    应是给她的。
    “今年真的很奇怪,这生辰过得特别热闹。”
    她说着坐在正殿的门槛前,仰头看着巴拜特穆尔。
    这些年来,他几乎没变,依旧从容高洁,如兰中君子,不骄不躁。
    连坐在门槛前这样的动作,他做的的时候也有股仙气。
    “或是因为,今年很重要。”
    “重要吗?”元衿回首,想了又想也没想出哪里重要,“只是一点点在过,并没有变太多。我还是每天来抄经,你还是每天在抄经。”
    他淡笑着说:“等公主长大的那天,就不会再这样抄经了。”
    “我现在也长大了,皇兄们还庆贺我比三姐高了。”
    “这不就是重要的变化了?”
    元衿一愣,漂亮的脸庞浮上红晕,“巴拜特穆尔,你绕我!”
    “抱歉,我道歉。”他弯腰取了枚竹管,朝天一弹,“给您赔个礼。”
    烟花绽放,夺目灿烂。
    像他今夜的笑容。
    只是那道血痕徒增了阴影。
    “你的伤好点了吗?”
    他抬头看着天,“嗯”了一声。
    “没大碍,佟少爷处理的很好。”
    “我不知道该不该问,可是那些蒙古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说着,元衿叹了口气。
    她认识巴拜特穆尔足足快五年,几次见到那些蒙古人来撒泼,也时不时见过他受伤,但他似乎一直看着很淡,挨过打也不吭声,有药就用,无药就忍着。
    沉默寡言是他的一部分,元衿不想让自己的热闹去侵袭他。
    但今天他有些不一样,她便没再忍。
    巴拜特穆尔将目光从天空收回,落在元衿脸上,绕过了那个问题,轻快地问:“公主,能问您讨一个生辰的愿望吗?”
    他还是不愿说,元衿便随他,“可以。”
    他修长的手指又拾起一枚竹管向天弹出,仍旧是灿烂的烟花,他却说:“我想要一辈子都做个撞钟的人,就很好了。”
    元衿莞尔看他,“撞钟有什么好的?”
    “因为,公主能日日听见。”
    元衿愣了愣,红唇微张,欲语还休。
    最终轻描淡写地说:“巴拜特穆尔,你是喇嘛,以前在寺里不撞吗?”
    “那里不需要我撞钟。”他垂头又拿了枚竹管,再度望天上弹着,烟火照着他的双眸如水晶般明亮,“我那时候忙着和很多师傅做功课,会去湖边等北归的鸿雁,也会去法王座下听训,每日忙忙碌碌有很多事,唯独没有撞钟。”
    元衿调皮地说:“所以你不是个完整的喇嘛。”
    “我不是啊。哪个喇嘛会满蒙汉藏那么多东西的。”巴拜特穆尔难得变得傲娇了起来,“就是由南到北大乘小乘所有的和尚加起来,也没人有我会的多了吧。公主当年不就很仰慕我?”
    他竟然还会自恋?
    元衿朝他拜了拜,“是是是,神童大人,本公主贼仰慕你,天天拿你当字帖。”
    “学的很像。”他拿了支竹管递给元衿,“上次我父王的人来,把公主的字当成了我的拿回漠北,最后是法王才认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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