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就算把他家妹子的事捅出来,顶多往后得把妹子留在家里养老而已。苏家家大业大又不是养不起。能摊到他们头上的顶天了也不过一个管教不严,回来闭门思过而已。
    至于这么兴师动众?
    苏大公子心中越想越发不解,干笑了两声,正想说两句好话拍拍石御史的马屁时,石御史已然先他一步开口了。
    “苏大公子,才过去的中秋发生了一件大事。”
    中秋发生的事?苏大公子脸上的疑惑更甚了,他家妹子的糊涂事明明是七夕发生的呀,石御史是不是老糊涂记错日子了?
    正想说什么,石御史便自顾自的接着说了下去。
    “不是在长安,是在江南道的姑苏,听闻每一年姑苏都有人要办烟花大会,是以每年的烟花大会上都聚集了不少百姓……”
    姑苏发生的?那就更同他们没什么关系了。苏大公子提起的心渐渐落了地,不解的看向石御史,实在不明白远在千里之外的姑苏发生的事同他有什么关系。
    “你可知这办烟花大会的是谁?”石御史一张老脸此时看起来格外严肃。
    真真一副刚正不阿的样子。苏大公子抱着怀里的匣子,只觉得怀里的匣子莫名其妙的变得烫手了起来。
    不过面对石御史,苏大公子还是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杨家。”石御史没有卖关子,冷冷道出了答案,“杨家祖宅就在姑苏,被当地百姓戏称姑苏杨,可谓姑苏城一霸啊!”
    这个么?只是说法而已。苏大公子点了点头,心道:一城出个有些名头的重臣皆会如此。他苏家祖宅在当地也有土皇帝之称。
    事实上没人招惹是真的,可闹到“一霸”的地步也是不行的。毕竟如石御史这样的御史不少,官场之上的对手也会盯着,是以族中都会叮嘱家中族人小心行事。
    “年年烟花大会,请的又是江南道最好的工匠,你道年年花在烟花大会上烧掉的钱财有多少?”石御史说着重重地发出了一声冷哼,“今年更是不得了,听说烟花落到杨家别苑里了,还将宅子给烧了。”
    苏大公子:“……”
    虽说有些不大厚道,不过……到底才被杨衍那老狐狸摆了一道,是以苏大公子还是没忍住不厚道的笑了。
    待到笑够了才虚伪的说了两句场面话:“这水火无情,有时候工匠没有什么问题,风大了,点火的方向什么的都会影响,只要人没事就好。”
    “人自是没事,毕竟起火之后便立刻过去救火了。”石御史说到这里,忍不住冷哼,“不过听说那做烟花的工匠转入了姑苏县衙的大牢。”
    “那也真是倒霉!”苏大公子没有心思去管一个素不相识的烟花工匠的事,毕竟这等事同他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寻常遇到这种事,没有人伤亡,一般都是私下给钱解决的。可于杨家而言,他们显然不要钱,只是一门心思想要出手整治一番那工匠而已。
    柿子专挑软的捏,很显然,于杨家而言,工匠就是一个软柿子。
    苏大公子“哦”了两声,没有太过在意,更没有想要为一个工匠出头的想法。开什么玩笑?他像那种会帮别人的好人吗?
    “石某准备明日早朝之时弹劾一番杨家仗势欺人。”石御史顿了顿,突地神情一紧,肃声道。
    这一句着实把苏大公子吓了一跳,似是怕自己听错了一般,他看向石御史,忍不住再次开口出声询问:“石御史,你方才说什么?”
    “我准备弹劾杨家倚仗权势,仗势欺人;还有,这每年的烟花大会那些烟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杨家在朝为官的只杨衍一个,素日里的月俸能养得起那么多人?”石御史说到这里,忍不住再次冷笑了起来,“能同魏家做连襟的,可见杨衍也干净不到哪里去,指不定也贪着呢!”
    这种事,石御史若是想做可全然没有特意跑到他这里来同他说的必要的。
    苏大公子看着突然登门同他说“掏心话”的石御史,心中一记咯噔,忙问石御史道:“石大人,你说这些可是有什么要我做的?”
    这一句原本不过再轻微不过的试探而已,却未料到这话一出,石御史当即发出了一声冷哼,道:”不然呢?你以为老夫很闲吗?”
    闲的有工夫特意跑到苏家来跟他说话?他同苏家又不熟,这苏大公子卖相也不大好,还不至于令他特意跑来看一趟。
    若是长成季世子那样,没事他也是愿意过来特意跑一趟看看俊后生的。
    “我当然是有事要你来做。老夫准备参杨衍一本,从仗势欺人到手里的钱财,都一一事无巨细的查一遍。”石御史耷拉着眼皮,语气平静,声音波澜不惊。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石御史说这话跟在背书一般。苏大公子心道。
    这书“背”的极其顺溜。
    “杨衍是前朝三元出身,姑苏杨家此前在姑苏城里也没有什么声名,哪来的这些钱财?”石御史哼道,“自是要细查的,到时候朝中杨党定会到处替他说话,杨衍结交的人俱会说的很又啰嗦,老夫一把年纪了,做不到舌战群儒了,你得寻些人来帮我。”
    石御史说到这里,抬起眼皮,斜眼看他:“先前因为七夕的事情被杨家教训了一顿,你便不想把面子找回来?”
    这话听的苏大公子一下子瞪直了眼:这姓石的老头居然连这个都知晓?
    而且原本心中忐忑的以为他是来找茬的,却不成想这老头居然根本看不上他家这点破事。
    不知道为什么,苏大公子总觉得有些憋屈:他苏家已经这般没有牌面了么?
    不过这件事他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点头的瞬间,苏大公子却一个激灵,仿佛此时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连忙开口问石御史:“石御史啊,你突然卯上杨家是不是有什么人看杨衍不顺眼啊!”
    虽说是以一个小小的烟花大会入手,可说来说去,到最后都是要绕到杨衍本人上头去的。
    他是坏却不蠢,这是有人想把杨衍的祖宗三代都刨出来查一遍吧!
    第二百二十九章 谁怕谁
    石御史小老头冷哼了一声,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老夫看你也不顺眼。”
    苏大公子听的心中一记咯噔,连忙摆手道:“怎么会?我这般善良敦厚……”
    不等他将话说完,石御史又是一记冷哼,顿了顿,道:“不该你问的莫要多问,老夫不过是想着杨衍似乎也不太招你喜欢,顺带拉你一把罢了。”
    岂止是不太招他喜欢?说讨厌也不为过啊!苏大公子听到这里,忍不住咬了咬牙,道:“看来杨衍这人人品不太好,到处惹仇家呢!”
    谁家经得起这么细的查?祖上三代真要完全没做过错事那怎么可能?
    还有那钱财的事情,有几个官员是只靠俸禄过活的?真完全只靠杨衍一个人的俸禄哪养得起这么一大家子的人?
    虽说士农工商的,可有几个官员背地里不“行商”的?
    大周律法也没有禁止官员行商,只是细究起来要费去不少口舌罢了。
    苏大公子抱着匣子,心道:也不知道这次杨衍惹上哪个了,看起来这位不好惹啊,能让石御史这小老头特意出面走一趟呢!
    正神游间,怀里抱着的匣子猛地被人夺了过去,苏大公子吓了一跳,看着自己手里的匣子落到了对面石御史那小老头的怀里,而后一下子就被打开了。
    “哪来的这些钱财?”石御史点了点里头的银票,将匣子关上放到了桌子上,指着他的脑袋,训斥道,“先前已经有魏家的前车之鉴了,你还敢贪?”
    “没有没有!”苏大公子这些时日正是端肃自身不惹事的时候,闻言忙道,“没有贪钱财,我们苏家本来就有钱。”
    这说的是人话吗?石御史听的冷冷的瞟了眼苏大公子,心道这位苏大公子真跟土财主家的傻儿子似的。
    没有收土财主家傻儿子的钱财,石御史两袖清风的走出了苏府,而后径自去了不远处的茶楼见季崇言。
    “季世子,那苏家傻儿子当然不会拒绝,已然同意了。”石御史猛地灌了一口茶水,说道。
    季崇言闻言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对石御史道:“辛苦石御史了。”
    “世子不必如此客气,”石御史说到这里,忍不住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为人御史的自该直言劝谏,更何况那烟花周论及祖上确实与我石家有些渊源,能帮自然是要帮的。”
    为一个小小的工匠去得罪杨家确实不值当,可若是这工匠祖上对自家有重恩,如同再造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烟花周虽是个普通工匠,可家中世代皆是工匠,钱财之上自是不缺的。”石御史说到这里,忍不住看向面前好整以暇端坐的季崇言很是不解:这么犄角旮旯里的事也不知道这位季世子是怎么挖出来的。
    直言劝谏的御史若是本人摊上这等恩将仇报的名头,那是当真完蛋了。
    虽说这个时候无缘无故得罪一介朝廷重臣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可只要他缩起脖子来做人,抓不到把柄,杨衍也不能拿他如何。
    能苟一日是一日,总比事情闹出来,立刻倒了强。
    “昔年先祖科考失利,没有盘缠回乡,蹲在烟花周的先祖门前发愁时,烟花周的先祖给过我家先祖一份盘缠。”石御史唏嘘道。
    那份盘缠于彼时有些名头的大匠自不算什么大钱的,不过素不相识肯出手相帮确实与雪中送炭无异。
    事情已经过去几辈了,烟花周还是那个烟花周,他石家却几经官场浮沉,不算太过顺利,早已不走动了。
    只是不走动不代表不知晓这件事,尤其还被人将此事拿捏在了手里。
    所以这一次,不管是作为御史本分还是看在季世子的面子上,这件事都必须做,且不得不做。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石御史看向季崇言:“那杨衍招惹季世子了?”
    虽说这位季世子不喜欢自家的堂弟,可到底同是姓季的,而杨大小姐又同季二公子订了亲,往后总是一家人,打断胳膊连着筋,这般冲动的做法……不太像这位世子做得出来的事啊。
    毕竟季世子又不同那位季二公子一个样。
    季崇言闻言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顿了顿才道:“我先前离开长安已许久,这次特意秉了陛下多在长安留几日,陪一陪祖父,陛下已经允了。
    石御史听的不甚唏嘘,忙道:“世子一片孝心,国公爷是个明白人。”
    当然除却陪安国公之外,季世子的言外之意是眼下他并不会立刻离开,想来也知晓杨家不是好惹的。
    有季世子在后帮衬,石御史稍稍有了几分底气。
    都是陛下面前的宠臣,谁怕谁啊?
    不过话说回来,近些时日后宫之中杨妃似乎颇为受宠,哦,这个杨妃是杨衍的堂妹,入宫时只是个小小的才人,近些时日不知是杨衍沾了她的光,还是她沾了杨衍的光。总之,最近被封了妃,还同那位民间来的二殿下感情甚好,不少人都在传这二位情同母子。
    照着如今的局势,这大周的未来显然同杨家和苏家的争斗有关了。
    能同时搭上这两家的除了季二公子这等“奇男子”之外还没见过第二个。
    距离钱三上次来已有几日了,一连几日都没打听到姑苏衙门有什么动静的钱三终是按捺不住再次登门了。
    上门的时候,姜韶颜正同香梨、小午以及刘娘子对着满满几篓子的蟹流口水。
    秋风送爽,正是鱼蟹上市的时候。
    钱三对这姜家别苑的人了解的不多,不过也知晓刘娘子前头的男人似乎是跑船捕鱼出身,虽然出了意外,可手下的人却还记得刘娘子这个“嫂子”,江河中的时鲜货但凡弄到的总会及时送过来。
    这次送来的就是蟹了。
    大抵是真喜欢这等横着走的“吃物”,姜韶颜这一次同香梨和小午的反应没有什么不同,半点没有素日里的稳重,馋着眼前的吃物不肯移开目光。
    “上好的蟹同葱姜一蒸就好吃的紧,除了清蒸的还可以用花雕做醉蟹,小的那种就同年糕和肉一起炒了……”看着篓子里的大闸蟹,姜韶颜显然已经把他们安排的差不多了。
    可别说了,说的人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钱三吞了口口水,走过去唤了一声“姜四小姐”。
    正在安排大闸蟹的姜韶颜转头看他:“怎么了?”
    “姑苏县令去查了烟花周的作坊,说烟花周的作坊不合规矩,暂且封了。”钱三看着那几篓子大闸蟹,眼睛挪都挪不开来,“姜四小姐,您再不动手,烟花周自个儿要被当成烟花一同升天了。”
    第二百三十章 打听
    正想着吃蟹呢,冷不防便被钱三这个没眼色的坏了心情。
    香梨重重的哼了一声,道:“这种话是胡说的吗?那个什么烟花周不是从衙门里被领出来之后就一直住在方家吗?”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钱三悻悻的说着,看着只回头应了一声复又盯上那大闸蟹的姜韶颜无奈的扶额,“姜四小姐,您听到我先前说的话了么?烟花周的作坊被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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