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拿我安国公府做你手里的刀,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姓徐的祖上三代加起来够不够这个格!”安国公怒愤怒的呸了一口。
    这话说的可不轻,一旁几个老大人对视了一番,却没有出声。
    这姓徐的今日上门打的主意大家可都清楚的很:若是老季没打儿子,便上前安抚,待回头一出门就散布出去,道老季无动于衷,好叫安国公府树大招风的吸走大半麻烦,当然,最主要是让杨衍动手的对象集中在老季身上,最好莫要对徐家动手,毕竟眼下徐家正在疏通关系,已经够乱了。眼下一见老季已经打了儿子,便干脆铤而走险,想借季崇欢这小子的事让老季直接对杨衍动手。
    呃,这如意算盘打的挺响,可老季哪会上他得当?
    “滚滚滚!你家女儿若是要领回去我季家没有一句废话……”
    话未说完,那厢趴在地上的季二老爷便连忙插话道:“赶紧领回去吧!我近些时日想通了,我要出家了,赶紧让徐氏另嫁去!”
    还出家?这话可没有人信,这季二老爷虽是个男人,可说出去的话不作数的,跟放屁也没什么两样了。
    没有理会嚷嚷着要出家的季二老爷,徐大人眼皮挑了挑,对上一脸冷笑的安国公,恨恨的咬了咬牙,转头就走。
    他就不信,他老徐家还能交待在这里不成。大不了跑一趟杨家拉下脸来主动向杨衍示好罢了。
    眼见徐大人总算走了,一众老大人们对视了一眼,默了默,其中一个老大人啧了啧嘴,有些怀疑的说道:“这姓徐的就这么走了?”
    “怎么可能?”安国公翻了翻眼皮,招呼人重新过来上茶,道,“去投靠杨衍了。”
    一众老大人:“……”
    “不过杨衍可不会理会他,因为如今的徐家没有什么价值了。”安国公端起新上的茶水轻啜了一口。
    杨衍可不是什么重感情之人,更何况,徐家和杨衍也没什么感情,就算徐家想做刀,杨衍还嫌它太钝呢!
    “石铁头收了徐家那嫡孙递的东西的事都传的沸沸扬扬了,要是送不到陛下面前那才是怪事。”其中一个老大人摇了摇头,“就算杨衍不插手,徐家此番倒霉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顶多因着杨衍插手快一些送到陛下面前罢了。”
    安国公听到这里重重的冷哼了一声,放下手里的茶盏,走到正中踢了一脚开始打瞌睡的季二老爷:“会不会教儿子了?”
    “会了会了!”季二老爷嚎了两声,眼看安国公总算挥手让人过来将他搀扶下去了,临下去的间隙,季二老爷不忘道,“爹,其实孙子你也教得的,儿子不会说一个不字的,下次你直接教孙子就好了,不用同我说的。”
    既然是季崇欢那小子搞出的麻烦,直接让爹去奏那小子不就成了吗?
    “他有天花,你爹我还要长命百岁过百年大寿呢!”安国公不耐烦的挥手赶人,“你自己去!”
    毕竟是天花,虽说这病成人要比孩童好一些,可他没事为什么要去?
    “你年纪还轻,你去吧!”安国公说罢,不等震惊的季二老爷开口,便忙不迭地把季二老爷连同一旁看好戏的季大老爷轰走了。
    话说年关也有大假的,得问问言哥儿年关回来不回来,虽说先前腊八的时候回来过了,不大可能再批假,可他若是得空也能去江南道过个年什么的嘛!安国公认真盘算了起来:至于徐家倒霉,干他什么事?
    听林彦重述了一番这一双天花的事,季崇言挑了挑眉,季崇欢这个人果然放不得,一放出来总会闹出点事来。
    不过既然放出来了……顿了顿,他道:“那祝他二人早日康复吧!”
    这个祝福也听不出什么毛病来,可不知道为什总能品出一些阴阳怪气的意味在里头。
    林彦转头又对季崇言道:“今年过年我二人就在江南道过了吗?”
    季崇言“嗯”了一声,反问林彦:“你还有半个月以上的年假吗?”从江南道去长安一个来回最快也要半个月了。
    林彦:“……没有了。”
    没有自没什么可说的了,还是说手头的案子来的要紧。
    “这些挖出来的财宝同这些前朝余孽待我等审完便上报朝廷,大抵需个三五日的样子。”林彦算了算,对季崇言道,“做完这些,我们便回晏城吧,夜明珠案还没结呢!”
    陈万山遇刺案已经有凶手投案了,只是崇言暂且缓了缓,比起这个来,夜明珠案才是没什么进展。
    他们来江南道最开始可就是为了这一匣子的夜明珠而来的。
    夜明珠啊!季崇言目光闪了闪,没有多言。
    定了明日一早去晏城,香梨和小午便早早的上床歇息去了。
    虽说不知道季世子和林少卿二人在这里他们为什么还要去晏城,毕竟去晏城的理由除了这二位他们两个也想不到别的了,可既然是小姐说的,那就定然有她的理由。
    相比早早离开去歇息的香梨和小午,姜韶颜倒是补了一日夜的觉,精神还不错。
    举着烛灯,走到季崇言托人送来的匣子前,姜韶颜将手里的烛灯放到一旁,对着匣子看了片刻,突地伸手打开了匣子。
    原本只一盏烛灯氤氲的屋内一瞬便亮了不少。
    一匣子大小类似的夜明珠在半明半暗的屋内发出莹莹的光芒。
    这是一匣子的夜明珠,价值连城。
    她只是试了试,知晓开口便有邀功的嫌疑,可……他答应的那么爽快还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姜韶颜苦笑了一声,察觉到胸腔内比平日里明显快了不少的心跳,那一双看似艳丽薄情的眼中别样的东西让她有些不敢看。
    如此一来……这些事更不该让他趟这趟浑水了。
    看着匣子里的夜明珠沉默了半晌,她合上了匣子。
    隔日一大早,主仆三人起了个大早便要离开。
    林彦和季崇言忙了一晚,此时正是倦怠到倒头就睡的时候。这样也好,不用当面辞行了。
    同的卢打了声招呼,主仆三人便驱马车赶往晏城了。
    晨起出发,待到将将日暮时分,马车已驶入了晏城的城门,进城之后,小午偏了偏头,问姜韶颜:“小姐,去哪里?”
    往日来晏城不消说,直往衙门去就好了,可如今……他却着实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马车里女孩子掀开车帘望了望街道两旁的铺子,片刻之后,开口道:“去方家祖宅。”
    第四百一十四章 坦言
    晏城不是个大城,正中那条最大的大街之上几乎汇聚了晏城所有的权贵富户,方家的大宅就在这条大街的街尾处,占地辽阔,比起旁的富户权贵的宅子宽了将将一倍不止。
    大宅门口是一片宽阔的平地,平地上一颗有些年份的大树矗立在空地上。
    此时方家大宅宅门虽开着,门口却无什么人,只偶有路人自宅门前经过。
    马车便停在方家大宅前不远处,小午坐在马车前,头上戴着斗笠,压低了遮住了大半张脸。
    小姐虽说来方家大宅,可到了方家大宅却并不进去,只嘱咐他在外头等着,也不知道要等什么人。
    小午嚼着嘴里的野草抬头望了望天,夕阳西下,整个晏城大街都被一片橘橙色的晚霞所笼罩,看起来人间烟火气浓浓……呃,有些饿了。小午揉了揉肚子,便在此时,空空如也大开宅门之内出现了一个人。
    这也是打从他在这里等开始第一个见到的自宅里出现的人。
    一身寻常的粗布袍子,束着发,五官柔和儒雅,只是下巴上胡子茬啦的,莫名的看起来有些没精神。
    小午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便忍不住坐直了身子,让他这般一见来人便坐直身子倒不是因为这人生的有多特别,而是……他认识这个人。
    “小姐,”坐直身子的小午吐掉了嘴里的野草,连忙敲了敲马车道,“江先生出来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宝陵茶馆那位离开探亲的说书先生江平仄。
    不是说江先生去探亲了吗?这探亲怎的到晏城来了?再者江先生探亲同方家有什么关系?一个姓江一个姓方,真是亲戚怎的原来在宝陵的时候没听说呢?
    还有,看到江先生出现在视线范围之内的那一刻更让他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小姐果然能未卜先知呢!
    说江先生会从方家出来,让他在这里等着,江先生果然出现了。
    那么接下来……小午跳下马车,将头上的斗笠拿了下来,远远看到便开口唤了起来:“江先生。”
    心头有事颇有些心不在焉的江平仄一脚方才踏出方家大宅的大门,便冷不防听到一道“江先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抵是心中有事以至于他还未来得及看清出声的是谁,心中便是一慌,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没摔将下去。
    待到好不容易站稳了,才看到女孩子自马车上下来,向这边走来。
    是那位姜四小姐。
    女孩子手里还抱着一只匣子,匣子里也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
    勉强站稳的江平仄看着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女孩子,眼底一片茫然和无措,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想要说的话有很多,譬如: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听闻她不在宝陵,也不知道她这几日去了哪里?他之所以敢这般堂而皇之的进方家的门是因为据他所知这几日林彦、季崇言两人去了金陵,不在晏城。这个时候这丫头怎会一个人跑到晏城来?还特意在方家门前等他?她是怎么猜到他会这个时候来方家的?
    问题实在太多,以至于直至女孩子抱着匣子大步走至近前,话还未来得及出口。
    倒是女孩子先一步开口了。
    “江先生,”女孩子开口,看向他,认真道,“听闻你特意去寻过静慈师太了?”
    江平仄只觉得原本已经乱成一锅粥的脑中再次被人搅了搅,乱的更彻底了,他想问她怎么知道的,可是细一想却又觉得不用问了,毕竟以女孩子同静慈师太的交情,这些事她想知道容易的很。
    “既然已经寻过静慈师太了,”虽说没有亲见两人间的谈话,女孩子却仿佛隐隐猜到了什么,她开口认真的问道,“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他确实是想来的,只是想着再看看,旁观旁观,再加上还有旁的事……
    “能力未足前能静下心蛰伏下来是一件好事,可太过拖沓也不好。”女孩子看着他认真的说道,“尤其你们在做的这件事……”女孩子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看向他,声音虽刻意压低了,可听在江平仄耳中却恍如平地惊雷一般炸开,“拖了很多年了吧!”
    拖了……很多年,江平仄动了动唇,想解释什么,可话到嘴边不知道为什么却只剩下无尽的苦涩。
    当年少年意气的儿郎们如今早已不复当年的少年模样,就连他……多年忧虑,心中藏事之下也已生了不少白发。
    他是个谨慎的人,为将者在外杀敌极有可能杀红了眼,所以这个时候极需要他这样的人在后叫停。
    年少时谨慎还不明显,待到入了军伍,同赵小将军配合,他们一动一静,也越发向着该有的特质去发展。
    他的谨慎修的越发明显,尤其在当年之事后,他输不起,那么多儿郎的性命都在他的手中,他输不起的。
    所以,他要找一个万全的法子,万全……
    “你们要找的是答案,是找回真相,可再拖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女孩子开口,方家大宅前的空地上没有旁人,只他们几个在这里说话。
    看着江平仄眉眼间的沉重,女孩子开口道:“若当年之事与陛下无关,你拖下去没有任何意义;若与陛下有关,再拖下去,待到这大周朝堂越发稳固,你拖下去更没有意义。”
    “该动手了!我瞧着现在京城太子和那位民间二殿下的出现是个好机会,古往今来,储君之争总是动荡的,趁着如今储君未定,你要做什么也方便的多。”女孩子开口,看着江平仄将目光转向她,眼神认真而专注,似是在看她,又似是透过她在看什么人一般。
    “阿仄啊,你自入了军中,倒是缺了几分勇气,踌躇颇多了。”那个名动天下的名士笑着说道。
    她说了和大哥一样的话。
    “该动手时就该动手,你是军中军师,当比我更明白‘其疾如风’的道理。”女孩子说到这里蹙了蹙眉,“不然晏城衙门里的事也不会弄成这般两难的局面。”
    女孩子的声音依旧是压低的,可一字一句吐字却分外清晰。
    “江先生,你知道你们眼下要做什么吗?”
    知道要做的事至关重要。
    江平仄捂了捂耳朵低头,下意识的舔了舔干涸龟裂的双唇。
    女孩子说罢这些便没有再开口了,她以为她要等很久,不成想,却未等多久便等来了江平仄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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