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奈,朝中无人就没办法当官。
    听方惟彦说,这位王通判在本地官声不错。
    “您找我来是有何事?”蜜娘问道。
    只听这王夫人道:“她们那些人都等着设陷阱,你一定要小心。”
    蜜娘面露感激:“多谢您提醒,不过我看大家都还挺好的。”
    “那您就错了,此事,我不必多说,日后您就知道了。现下大家歇息之时,不如我替您打掩护,您先走吧。”
    “什么?”
    王夫人见她不听,气道:“您若如此,万一有事,又该如何是好。”
    蜜娘心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此人虽然面善,仿佛为了我好,通风报信,殊不知其中又有没有诈呢。
    有那种拍花子的,起先一群人抢孩子或者女人,你挣扎不过时,狂呼救命想引人注目,有一好人此时出现帮你,你肯定无比信任她,殊不知她也是拍花子其中一员,也是骗你的招数罢了。
    除了方惟彦,她谁也不相信。
    “我会有何事?谁敢对我如何?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可什么都不怕。您也别藏头露尾,她们到底要如何对付我,您也该告诉我真相才是啊?”
    “这……”王夫人略加沉思,但心里暗骂,这一招以前很有效果的,怎么她就是不上当呢?
    蜜娘见她的神情,冷哼一声,甩袖而走,却见王夫人上前道:“御史被杀的事情,众人议论纷纷,她们怀疑您,上回已经错杀过一个了,这次您……”
    蜜娘不耐烦道:“什么御史被杀,和我有什么关系,不是吧,你们这里还杀官员吗?若是如此,我还不如让外子趁早回家养望。”
    她的反应实在是让王夫人措手不及,一般人听到这种事情应该会探听,她却是抱怨,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贵妇,不能受苦,甚至上楼时还对身边的人抱怨:“早知道这个地方这么乱,我就不该让他来,我本以为来这里看蓬莱仙境的。”
    在隔间的章顺芳和许夫人听到这话,对视了一眼,章顺芳问:“您看如何?”
    许夫人沉思了一下道:“虚虚实实不好说,却是个不好对付的人。”
    章顺芳大笑:“这样才有意思。”
    因御史和锦衣卫被杀,登州人人自危的同时,又全部抱团,对新来的人都不信任,若她们是朝廷的探子,将如何,因此百般试探,甚至连王夫人都收买了,但还是束手无策。
    午膳才是重头戏,章顺芳吩咐人上菜,桌上飞禽走兽,尽大雍之富,怕是全部在这桌上了,蜜娘不禁道:“这也太奢了。”
    许夫人笑道:“知州夫人不必如此,章家姐妹都是慷慨之人,这也是她们对上官夫人的心意。”
    蜜娘叹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方才通判夫人还说要施粥,如今倒好,我们却吃这么贵的筵席。”
    此言一出,简凝初也觉得大好气氛,现在说这个有些尴尬。
    章顺芳此时也表现得诚惶诚恐,一顿饭用毕,众人看她的心思都不在吃饭上了,连戏都不想听,就拔腿而走了。
    众人挽留不成,只得见她扬长而去,不一会儿,有个人过来在章顺芳的耳边传话,章顺芳闻言讥讽道:“这位方夫人一上马车,就和她的胞妹商量要回京中,仆从和她妹妹都劝她,她也不听,还发了好大的火。”
    闻言,许夫人略微放心了:“如此看,她是真的不是为了御史被杀过来的。”
    章二姐流芳不假思索道:“若真要派,也该派刑名相关的官员,方惟彦听说就只是词臣,也未曾听说他有何任事之能?怕是真的受朝廷贬谪至此,并非查案的官员。”
    这话也很有道理,若是真的要查弊案,也该派天子心腹,亦或者是外任官,方惟彦可是毫无经验啊?
    再有,这位方夫人听到御史被杀的事情,第一反应是烦恼,而非细问究竟,或者拉拢人脉,甚至在之后闹着要走。这就表明,她只觉得这件事情是个麻烦事。
    章顺芳也赞同道:“看来方知州的确不知道,既然如此,日后大家该如何就如何。虽然如今初三辅陆如法归乡,我听沿途驿站说皇上特地差官员去问陆如法,日后启用也未可知,咱们这位方知州可谓是陆三辅的得意门生啊,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许夫人也放下心来。
    蜜娘回到家之后,正好看到方惟彦和顾望舒都在,不禁笑道:“幸不辱命。”
    顾望舒和方惟彦俱是神色一松。
    第124章
    “羡哥儿先生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办的?”蜜娘提起这件事情就愁,之前在京里,她们夫妻都是打算三岁给孩子开蒙。
    因为孩子只有幼时开始学,才会变得有规矩,把习惯学好。
    而且人年轻时记性也更好,若走科举这条道,宜早不宜迟。
    提起这件事情方惟彦也颇苦恼:“此事我放在心上,只是要求个好先生也难,并非是学问问题,还有人品等等,再者,你看现在顾指挥使住我们家里,此事未了,也不方便。”
    “也是,万一招个探子进来可就不好了。但我的学问你也是知道的,我是读女四书长大的,学的和你们男子的不同,只敢平日教他读书玩玩,并不敢替他启蒙啊。”对于蜜娘而言,只有多读书,才能见识到很多事情。
    诸如前世,她不大认得字,字也写的很丑,虽然也算聪明,但大多数时候都很苦闷,因为不知道如何排解自己。
    比如看一本旅行见闻,虽然未曾去过此处,可却仿若身临其境。
    看诗词歌赋,其中有忧国忧民,也有纯粹抒发心情,更有朋友之情,夫妻之情的阐述,若不看书,蜜娘从不知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这样的情感。
    深宅大院的女人,要学会自己消遣才好。
    即便方惟彦对她很好,几乎是事事听从,难得的是平等相待,不是那种你说什么,他觉得你是女人就瞧不起你,但他大多数时候还得忙公务,故而,常常都是蜜娘一个人。
    家务这些分派给管事娘子们管着,她定时查看就成,至于下人揩油这也很正常,只要不过太过了,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成日为家务繁忙,和管家婆也没两样,而且自己压力太大。
    女人,首先是自己,而不是谁的妻子谁的母亲。
    开春之后,天气逐渐暖和起来,羡哥儿也舍弃了厚厚的大袄,蜜娘就教儿子画画,母子二人一齐读书,好不自在。
    自然,上次在宴席上说的施粥的事情也是不了了之了,但流民却越来越多。
    就在这天,蜜娘刚起来,同方惟彦和羡哥儿一起吃早膳时,许知府在此地经营很久,又怕方惟彦看出什么来,很是防范,轻易不让他做什么事情,现在方惟彦也是不能打草惊蛇,故而要先蛰伏。
    早上,他还有空陪蜜娘用膳,但二人正在吃早膳的时候,却听福全跌跌撞撞的跑进来道:“不好了,大人,外面有流民闯进来了,知府的官衙都被攻破了。”
    蜜娘倏地站了起来,自古山东多响马,还有不少草莽人物,也算称得上英雄好汉了。俗话说路不平,则有人鸣,这个登州官员真是烂透了。
    方惟彦平日极其温和的一个人,听了这话,立马看向蜜娘和羡哥儿,当机立断道:“你们快走,我让人送你们出去。”
    “你呢?你不走吗?”蜜娘大惊,她不禁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我没事的,蜜娘,你要相信我,就像你要我当初相信你能处理好事情一样,我现在无暇顾及你们,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和羡哥儿。刘护卫我给你,你别拒绝,我在此地并不怕,到底还有锦衣卫在这里保护我,这里也还有暗道,你们尽快出城去。”
    他说完,又问福全情况,蜜娘也就不矫情了,她立马清点人数,准备坐马车出发,要带的也就是厨房的干粮,和一些金银细软,蜜娘把一把匕首放自己袖口。
    准备上马车时,她看到了简凝初,“你不走吗?”
    简凝初此时还是懵的,因为顾望舒一大早就出门了,她现在有些彷徨,蜜娘看了她一眼道:“你不走,我走了啊。”
    说完真的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只听简凝初身边的女护卫道:“我听说大家都说阮氏心狠,方知州一说有难,安排她走,她就立即收拾东西要走,都说她只能共富贵,不能共艰苦。”
    这女护卫自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她们是顾望舒的人,自然也希望简凝初以顾望舒为主。
    简凝初看了她一眼,却径直向前走去,女护卫连忙追上,简凝初道:“方夫人千里迢迢都跟着来了,怎么会叫不能共艰苦,天底下又有几个男子真的能为女子去送死。”
    仿佛女人不陪着,就是什么大罪过一样。
    但是简凝初知道,蜜娘能走,她不能走,因为方惟彦信任蜜娘,她们是夫妻,天然就平等,而她却要依附顾望舒,这些日子以来,她时常和蜜娘往来,也偶有收获。
    她之前一直不敢娶想自己到底该如何去做?
    她已经是跌落谷底了,做了别人的外室,这样的关系也许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光,故而她从不想以后,能活一天是一天。
    但是现在她看到这么目标明确的蜜娘,发现自己做的多是无用功,天天琢磨针线,怎么想着和人往来……
    这些固然也是女子要学会的本事,但最重要的是人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她不想一直当个外室,出去最远的地方也许就是那个庄子外面的几里地,这次若非她和蜜娘生的像,顾望舒压根都不会带她出门。
    同时,也让她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饿殍遍地,吏治腐败,殷实之家都可能随即家破人亡,她一女子绝无可能一人立足,不少穷人之家,甚至还有共妻之恶俗。
    简凝初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她从未想过要和顾望舒如何,天下人谁不是独一无二的,谁愿意做人的替身?
    她不愿为之,但又不得不靠这个安身立命,保持自己和蜜娘的不同,从而利用自己的长处为自己谋个将来。
    第一步,自然就是另立新户,她在简家抄家文书上已经是死了的身份,那么若要重新出来,就要先脱籍。
    此事唯有在这个时候让顾望舒在外办理,否则将来回了京中,她一年见不到顾望舒几次,如何提这个要求?
    那么她必须如蜜娘一样,能做到要顾望舒愿意。
    马车奔驰在官道上,羡哥儿起初还哭了几声,但见蜜娘始终谈笑风生,才稳定情绪。
    小孩子其实很会看人脸色,羡哥儿就道:“娘,我不哭了。”
    “不哭了就好,也没什么好哭的,咱们到外边住些日子,正好娘陪你玩,到时候你爹爹就来接咱们了。”
    “娘亲,我知道爹爹去打坏人了?”羡哥儿突然道。
    蜜娘不解:“你缘何知道?”
    羡哥儿得意道:“是爹爹跟我说的,爹爹说他要把坏人打跑了再来接娘,还要我多陪娘。”
    原来是方惟彦说的,蜜娘心里划过一道暖流,也只有他,永远这么在意自己。但是,她们夫妻有默契,双方都要相信对方的能力,不给对方添乱,否则,到时候方惟彦自顾不暇,还要管她们母子,她们不是帮手,反而是拖累了。
    春桃倒了一杯水递给蜜娘:“怎么方才简姑娘不走呢?”
    “她算是终于想通了,我看她现在能够依靠的人唯独只有顾望舒,虽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但也不能浑浑噩噩。至少也不能一直这么着吧?”
    她们是有夫妻之实的,将来也许会有孩子,孩子怎么办呢?
    当然,聪明一点可以不要孩子,但若一直困囿于大宅中,不过是禁脔罢了。
    前世简凝初虽然再嫁之身,但好歹不是进教坊司的程度,现如今却是贱籍,大雍户籍管理的十分严格,不是随随便便的人能够上的。
    但没有户籍文书,是寸步难行。
    简凝初能依靠者,唯有顾望舒。
    春桃闻言,也不禁颔首:“真是没想到,简小姐居然和顾指挥使在一起了,要奴婢说简姑娘比世子夫人好十倍都不止。”
    论模样、性情、举止、心胸,十个常雨珠也比不得简凝初。
    蜜娘笑道:“天下事哪里能事事如愿,十件事情能如意一件就已经是烧了高香了。”
    跑出登州一百余里,找到一空宅子,将就了一天。
    到了次日,蜜娘才刚起床,正欲想着筹谋一二,却没想到方惟彦来了,她头发还还未来得及梳,就见他大踏步进来了。
    下人连忙退下去了,方惟彦见此地如此简陋,不免心疼道:“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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