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牧眼里这才慢慢荡出笑意,双手啃着热乎乎的包子,软软地说,“阿柚疼我。”
    司牧表示,“我要多吃些,养好身体,让她少担心一些。”
    “沈御医说您是政务压身,思虑过重,这才比较瘦,”硃砂道:“等您放下琐事,身子慢慢就好了。”
    司牧眼睫煽动,慢慢落下,“暂时还不行。”
    大司国库一日不充盈,司牧一日不安心。
    “春闱还有四日结束,”司牧轻唔一声,“也快了。”
    新臣入朝,事情就会快很多。
    春闱是二月九日开始,二月十五日结束,放榜时间是一个月后,赶在初春三月,杏花开放之时,所以,春闱榜也叫杏榜。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司芸挣扎着上过两次朝,可每一次都是早朝还没结束,她便咳到无法说话,最后只得回去。
    几日后,司芸终于沉着脸,如吴思圆所愿,先封吴氏为君后,再封司桉桉为太女,由她代替自己朝堂听政。
    “桉桉能否坐稳这个位置,便看你了。”司芸手搭在吴思圆宽厚的肩上。
    吴思圆拱手行礼,忠心无比,笑呵呵说,“臣心里清楚,皇上安心养病便是,太女跟朝堂就交给臣了。”
    吴思圆双手捧着圣旨,圆胖的脸上都是如愿以偿的笑容,好像有了这旨,便干劲十足。
    她这幅样子,让司芸安心不少。
    朝上暂时用司桉桉跟吴氏牵制住吴思圆,司芸倒是能往外寻找解毒良方,同时让司牧放松警惕。
    君臣两人不管心中想法如何,脸上都是一派和谐笑意。
    一时间君臣难得气氛融洽,司芸心情大好,还送了吴思圆几副珍藏的字画,吴思圆还跟司芸品了好一会儿的画才出宫。
    司芸以为吴思圆被她拴得牢牢的,安心拉她这盘磨。全然不知半个月之前,这头任劳任怨的“驴”就已经悄悄换了个磨盘。
    受益者,是司牧。
    第77章
    “我妹,第一是我妹,我们老苏家的出息!”
    朝上换了新人, 龙椅上的司芸成了司桉桉,对此朝臣好像没什么不适应。
    她们甚至猛然发现,二十多岁的皇上换成了五岁的太女, 竟跟寻常没有任何区别!
    居然没区别!
    这说明什么, 说明皇上坐在那个位置,没对朝堂做出什么事情, 所以才这般可有可无,连一个孩子都可以代替她的位置。
    司桉桉才多大, 她穿着不合身的朝服坐在宽大不合适的椅子上, 一脸懵懂好奇地盯着下面的大臣看, 既不发表意见,也不随便开口, 她甚至都不出声。
    司桉桉跟司芸比, 还多了个优点,那便是不咳嗽,不会打断大臣的讲话, 不会咳的大家心惊肉颤生怕被传染。
    整个朝堂, 好像又回到司芸生病之前的状态, 由长皇子掌控大局,群臣争论朝事,皇上坐在一旁。
    早朝结束后,几位大人不由彼此使个眼色, 走得慢了些,落在人后。
    “几位最近可去养心殿看望过皇上吗?”陈大人问。
    李大人回, “去了, 跟吴大人一起去的, 汇报朝中诸事。”
    陈大人声音压低, “皇上状态如何?”
    “还是咳,”李大人想起什么,往陈大人边上挨近,声音从她的嘴进入陈大人的耳朵,连风中都不经过,“好像咳血了,我看见雪白的帕子染了丝红。”
    陈大人抽了口气,眼睛左右看,脸上露出别样神色,“不会是那种病吧?”
    那是要死人的啊,而且还会传染。
    陈大人下意识将身子往旁边移。李大人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宫中那么多御医,如果真是那个病,怎么可能没有半点消息。”
    李大人迟疑瞬间,才继续道:“好像是,中毒。”
    后面两个字,声音更是轻的不能再轻了。
    “可不能乱说。”陈大人眼皮耷拉下来,双手抄袖,“会招来祸事的。”
    如果皇上中毒,下毒之人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是长皇子司牧,要么是协办大学士吴思圆。
    一个是为了权势,另一个也是为了权势。
    司牧就不用说了,只说吴思圆。
    如今早朝情形大家看到一清二楚,皇上跟太女坐在那里几乎没有半分区别,既然没有不同,那为何不选择一个好把控的呢?
    还有什么比一个五岁的孩子,更好掌控,更适合当傀儡的呢?
    吴思圆现在就是站在小太女身后的人,小太女的一举一动还不是由她说的算。所以她有这个异心,不是不可能。
    “那咱们?”李大人皱起脸。
    就算知道有人下毒,她们也不敢声张,不管对方是长皇子还是吴思圆,都不是她们能撼动的。正因为知道她们无能为力,皇上也不会往下透漏消息,免得徒增祸事。
    她们这群皇上党,大事临头,想的不是皇上应该如何,而是她们这些人在风雨飘零之际,应该选择躲在谁的伞下,而不是抢过别人的伞遮在皇上头顶。
    现在越是临近大选,越能看出来哪些人是什么党派。
    追随皇上的呢,都想着让自家儿子进宫。追随长皇子的呢,已经开始给家里的儿子相看人家。中立的朝臣,只管大司好坏,不在乎坐在龙椅上的是他司牧还是太女司桉桉。
    李大人以前没回过味,最近才猛然发现一个事实。
    有些人吧,她平时站在那里,好像很重要,让众人感觉没她不行。可是呢,有一天她忽然从那个地方挪开,众人才猛然发现,哈,好像没她也行!
    这个说的就是皇上司芸。
    这次皇上生病,太女监国旁听,朝臣们才陡然发现,平时掌控朝堂跟处理政事的,都是长皇子司牧跟协办大学士吴思圆。
    坐在另一把龙椅上的人,不管是司芸还是司桉桉,对于朝政对于她们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陈大人侧眸扫向身边几位同僚,见她们都眼巴巴望着自己,这才开口,“平时如何,现在依旧如何。”
    她们平时跟随吴大人,现在只能继续跟随吴大人。
    对于几人来说,或者对于皇上党来说,吴思圆就算是为了司桉桉跟吴家,也会跟长皇子拼个头破血流,所以跟着吴大人总没错。
    李大人等人瞬间像是吃了定心丸,“那就好那就好。”
    “皇上如今这个情况,你家儿子,还打算进宫?”陈大人看李大人。
    “那能怎么办,名字都报上去了,”李大人苦着脸,也是发愁,“早知道不表这个忠心,你看看人沈国公,他那嫡孙赵锦钰,就没打算进宫。”
    沈国公跟太君后,是板上钉钉的皇上党,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按理说国公府日益没落不如往昔,这时候更应该让赵锦钰进宫。
    就算赵锦钰相貌丑陋不堪,行为举止粗鄙,皇上也会看在昔日赵家奋勇杀敌的份上,以及太君后的面子,封赵小公子一个贵君,抬一抬国公府的脸面。
    可结果呢,人家赵家在长皇子兵围皇宫之前,跟皇上闹掰之前,就已经拒绝谭府设宴的邀约。
    那时候旁人可能还在想,赵家小公子是想进宫,谁成想一扭头,人家都在跟去年秋闱的榜首解元好上了。
    现在听说赵家就等着那榜首得个会元,然后考上状元就成亲。
    “赵家跟状元?”陈大人砸吧一下嘴,琢磨道:“国公府看着矜贵,但赵家如今无人在朝中为官,有的只是个国公的爵位,仅是面上好看。状元作为新秀,有权但没有根基,正好需要国公府这个的门路跟高枝。”
    陈大人点头,“倒也合适。”
    唯一古怪的便是,为何赵家宁愿去扶一个状元都不愿进宫呢?
    开春后武试,以赵家嫡长孙女赵锦莉的功夫跟学识,拔得头筹根本不是问题。既然朝中已经有了赵锦莉,赵锦钰完全可以入宫为贵君。
    只能说明,国公府历经多年沉浮沧桑,终究是看透了空有虚名的架子,想要的还是家族繁荣拥有实权。
    陈大人感觉,这榜首解元,估计是要入赘赵家的。这也是为何赵家不选谭橙的原因。
    谭橙跟解元比,无论是家世还是别的,都好太多,不能把控更别提入赘了。
    她出于好奇,跟李大人她们打听了一下,对方好像叫安从凤。
    “安家?在京中从未听说过,想来家世一般。像这种家世出来的,最适合入赘了。”陈大人笑,“若是我有儿子,我也要争取一下。”
    但前提是磨灭安从凤的野心打碎她的傲骨,免得将来她年迈去世后,安从凤糟蹋她儿子,在她陈家反客为主。
    “不知道赵家能不能吞得下这个金凤凰。”陈大人摇头笑,“不管不管了,咱们先忙公务,这杏榜过几日也就出来了,到时候等着看热闹。”
    跟秋闱桂榜一样,春闱杏榜也是考完后一个月出名次。
    临近放榜,苏婉难得紧张起来。
    以往她都是最淡然从容的那一个,现在开始紧张了。
    “错了,”熊思婕抿着唇,皱起圆脸,指着纸上的一句话,“你教错了,我记得不是这样的。”
    太学院学堂没休息,熊思婕有句话拿不准,走过来请教苏婉。
    苏虞从旁边将脑袋凑过来,“小熊,可以啊,都会自己发现错误了。”
    苏虞自腰后掏出扇子,先是在苏婉头上轻轻敲了一下,“怎么回事啊小老妹,这都能错。”
    她唰得下展开扇面,“这个应该是这样。”
    苏虞替熊思婕改了一下,熊思婕盯着看了一会儿,缓慢笑开,“这样好像就对了。”
    “你别好像啊,你肯定点,这样就是对的,”苏虞道:“你能质疑我的人品,但你不能质疑我的学问。”
    “噫~”白妔拉长语调,“你的学问跟你的人品一样,都值得质疑。”
    “乌鸦嘴快呸呸呸!”苏虞立马扭身瞪她,“明天就出名次了,你瞎说什么呢。”
    白妔做了个鬼脸。
    旁边吴嘉悦淡声道:“卷子今晚已经批完,事实早就定下,再呸也没用。”
    苏虞顿时抖着腿,“我觉得我考得挺好的,说不定能进前五。”
    “前五!”
    有人刚到门口碰巧听见,不由惊诧出声,凑过来趴在苏虞面前,“苏姐,是不是已经有消息了?我第几我第几?”
    苏虞讪讪道:“还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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