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二人骑的马,可姜家又驶了马车来,那马车里自当应是女眷在坐着,总不至于是姜尚书罢。
    姜南君点头算作回应。虞氏确实正在里头坐着。
    不过...伯母?
    他们二人之间很是相熟吗?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问上一句,就听到了声极为明显的叹气。明显到仿佛是许多叹气声撞到了一起。
    姜二公子的眉皱得更深了。
    可下一刹,那些声音便骤然消失不见。
    姜家马车外,开出一朵绒花。
    作者有话说:
    “马车里坐着的可是伯母么?”
    快,否定我
    第57章 倾心
    日光透过纸伞, 悄然洒了些下来,打在人身上的淡蕊香红的裙衣上。不知那衣裳是何做的,一瞬间竟恍有流光织就, 团花簇锦,耳环上的蝴蝶也似活了般, 绕在人颈侧翩翩而动。再衬着少女的冰肌玉骨之姿, 如若神明谪世。
    原来真的有人美到哪怕是一缕头发丝都能让人心折于她。
    即便有面纱阻隔, 那也不过是徒添风情罢了。
    先前互相推挤着的少年郎君们此刻却是安静非常, 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连带着不远处旁观的女眷们也沉默下来,一时只闻小姑娘向兄长娇声道谢的声音。
    随后走下马车的虞舒将众人怔愣的神色看入眼底,本提着的心放下不少。
    她得好好瞧瞧才是。
    姜岁绵略扫了眼附近,便被母亲和兄长护着往庙上的台阶走了, 姜南君抬脚想跟, 却叫旁侧怔怔回神的年轻公子一把拉住了手臂:
    “姜兄,小生有个想法...”
    终于意识到什么的姜二公子冷冷一笑, “武举临近,众位若是想和我一同切磋武艺, 姜某自是乐意之至的。”
    身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儿一颤,手不由松开了来。
    姜南君一边大步追着, 一边在心中暗悔——他当初怎的就没坚持让岁岁换上幕篱。
    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绵长的山阶中,原本寂静的人群像混入沸水中的油滴, 重新喧闹起来。
    攒动的人群之中, 有几个悄无声息地循着山阶而去了。
    而帷帽之下, 一绿衫女子暗暗咬着唇, 急匆匆地跑到自家母亲身边说了句什么, 竟也跟了上去。
    而那厢的姜岁绵哪里知道, 自己初初露面就引出这一系列风波。此时小姑娘正挽着自家阿娘的胳膊,慢悠悠的沿着阶梯向上走着。
    姜南君两人打着伞,一左一右,将人护的严严实实的,半点没叫满山的香客给冲撞了去。
    不知走了多久,刻有“盛云寺”三字的匾额拨开层层山林,映入一行人眼中。
    宝殿巍峨,里头的人却是极多的,一眼望去,仿佛都无什么下脚之处。而殿内的佛香亦是浓厚到凝成了股白雾,平白叫人熏红了眼。
    姜卓卿皱着眉,下意识抬手往旁边遮了遮,试图掩住那过于浓烈的熏香气味,可甫一闻见的小姑娘还是不免被呛着,连咳了好几声。
    虞舒见状心疼地抚了下人儿的背,而另一侧的姜二公子同样眉心拧起,不禁开口劝道:“不过是个魁星,拜与不拜都没什么两样,我们下山。”
    姜南君并无夺状元的心思,与其说是来祈福,不如说是见岁岁想来,他便陪着。可眼下这情形,他哪里舍得让人为自己这么折腾呢。
    其实刚刚在山底,他就动了想要折返的心思了。
    姜南君说的轻易,虞氏却不轻不重地斜了自家二儿子一眼。
    傻小子,还真当自己这一遭是为他来的不成?
    就凭他那功夫有什么好祈福的,状元不好拿,但进士是怎么着也不会落榜的。
    虞舒张开嘴还未说话,姜岁绵便转过身,揪住兄长的袖子晃了晃。
    “来都来了,不拜拜岂不可惜?”
    姜南君对小姑娘向来是没法子的,顿时便泄了气,没再提回府的事了。
    不过即便他打消了折返的念头,但殿内的香客的确太多,一时也抽不出空来。
    虞氏见此,便让卓卿寻了个小沙弥,想看能否借寺中厢房一用,若可,缓上一缓再拜也不迟。
    她常来庙中,每回还总是捐上不少香火钱,一众僧人大抵都识得她。小沙弥犹豫了一会儿,待小声问过住持后,跑来对着众人行了个僧礼:
    “阿弥陀佛。虞施主,住持说来寺的香客太多,待客厢房都已经满了,倒是后院静修的禅房还空出一间...”
    说着,他顿了顿,似是有些为难:“只是禅房小了些,怕是容不下多少人,若众位施主不嫌弃,可随小僧去那儿歇息一番。”
    “一间便够了,”姜南君笑着理了下自家妹妹的面纱,又往上系了几分:“母亲带着岁岁去歇歇,我跟兄长在这守着就是。”
    “可是...”
    小姑娘还想拒绝,身为长兄的姜卓卿已然将伞轻轻放在了她手上。
    “心诚则灵,本就是给南君求的,他留在这实属当然,岁岁去禅房便是。”
    两个儿子皮糙肉厚,一个承袭了自家武功,一个又是官身,虞舒没什么好担忧的。她牵住自己的宝贝娇娇就跟着小沙弥走了。
    只是路到中途,姜夫人被人给喊住了。
    “阿舒!”
    姜岁绵一同回转过头,对着来人甜甜的地唤了句:“季姨。”
    眉目流光,小姑娘笑起来仿佛空气都浸着甜。
    季夫人哪撑得住这个,险些没捂住心口,连连应了好几声才作罢。
    姜岁绵见她过来,想必和自家阿娘还有话要聊,便乖乖打着伞等着没有动弹,虞舒看着人泛红的脸,却是有些心疼了。
    她拿帕子给人擦了擦额上的汗,哄道:“岁岁先随小师父走,娘亲等等便来寻禅房寻你。”
    姜岁绵瞧了瞧两人,又看了看在旁边等着的小沙弥,点点头应了下来。
    季夫人定定望着小姑娘离去的窈窕背影,搂住人的胳膊长吁短叹:
    “阿舒你说我儿子怎么这么不争气呢,不然还有机会让岁岁唤我声阿娘!”
    见她越说越离谱,虞氏笑出了声:“这话要是被我府里那几个听了见,改日你季家大门就要被拆了。”
    “拆了门算什么,”季夫人摇摇头,“就是可惜我那儿子是个不通情趣的,年龄还大了些,我都不好意思放到你跟前,否则要真有那一日,就算把季府推了重建我也是乐意的。”
    “阿舒你不知道,为着那讨债鬼的婚事我头发都白了好几根,哪里比的上你家那两个?等武举完了,怕是尚书府的门槛都要踏平。”
    见她这么说,虞氏也想起什么似的,蹙起了眉:“南君的性子倒是还好,可卓卿...不吓哭人家姑娘便不错了。”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
    “罢了,不说他们了,总归是男儿身迟些就迟些。”
    虞舒按了按眉,凑到人耳边轻声道:“你也帮我多瞧瞧,哪家的儿郎更值得托付才是。”
    “阿舒...”季夫人神色一颤,似乎明白了什么,试探着搭了句:“大皇子那...”
    她是收着声说的,毕竟是皇室中人,总不好议论太过。
    虞舒面色淡淡,“我们家何曾与大皇子沾上了半点干系?”
    那两钱心头血的债他们从未忘记过。
    “岁岁福薄,宫里头那泼天的富贵她是受不住的,我和夫君都只愿岁岁嫁予个寻常人家,护得住她就好。”
    话说到这份上,季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安抚地拍了拍人的手背,应道:“阿舒放心,我向来将岁岁当自己女儿宠着的,咱两一起寻寻,总不会走了眼去。”
    只是话虽这么说,信誓旦旦的季夫人想起小姑娘那副世间难寻的姝色,却下意识皱起了眉。
    这般美貌,恐不是寻常人家护得住的。
    她望着隐于山间的石子路,怔怔出了神。
    这厢虞舒两人正就这人儿的婚事闲谈着,而石子路尽头,姜岁绵却先遇到了些小麻烦。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寺中禅房僻静,所在之处自然也偏了些。路间草木丛生,偶尔还会有矮枝从旁斜出。
    小姑娘一时不察,腰间的珊瑚禁步便被勾了去。
    好在此时的她未曾走出多远。
    姜岁绵也没多想,循着来时的路退了几步,很快就在一枝矮松上发现了那抹透亮的浅红色。
    顺利拾得的小姑娘随手将其缀在腰上,紧接着便疾步向小沙弥的方向走了去。
    可当姜岁绵按着先前的路线绕过个弯,少女看着自己跟前有好几支分叉的小路,默默地顿在了原地。
    “小师父?”
    无人应答。
    小姑娘顺着路挨个走了几步,又再次唤了几声:“小师父?”
    四周寂静,微风吹过山间小树,留下一片极轻的簌簌之声。姜岁绵晃了晃自己已经有些发酸的小腿,倚在一颗大树前站住不动了。
    她垂下眼,望着手腕上系着的青绿链条,轻摇了几下。
    唔,她被路欺负了,也是算数的罢。
    小姑娘心里想着。
    不过还没等人儿纠结出到底算不算数这个问题,一片暗影盖过绿荫,将她笼了进去。
    日光骤消,姜岁绵后知后觉地仰起头来,眼睛里一点点染上了明媚的星子。
    “圣...”
    她话到中途,身后却突然传来了唱诗声。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姜岁绵往前的步子顿了瞬,然后不受影响地继续向前倾了倾。连头都未曾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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