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觉得耳朵有点疼。
    她走的坚决,可是她身后之人却有些急了,忙再开口道:
    “新科进士方回心慕姑娘,愿娶姑娘为妻,托以中馈,举案齐眉,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姜岁绵身子陡然一晃,险些崴了脚。
    “?”
    作者有话说:
    方回:我活够了
    *
    第58章 告白
    “不如何。”
    姜岁绵最终也没摔着。
    被人稳稳扶住后, 小姑娘看着立于自己跟前的男子,不禁低声碎碎念道:“我都未曾见与他见过,便说心慕于我...”
    “还说什么中馈, 他难不成还想让我替他管家吗?我阿娘都舍不得叫我累着。”
    “这要是让我二哥知道了,肯定要揍他一顿才能出气的。”
    哪怕是上辈子, 爹爹他们也是在萧祈求得赐婚圣旨后方才松的口。这还是头一回有人闯到她跟前, 如此直白地说要娶她呢。
    听着她的嘟囔之语, 雍渊帝周身的冷意微缓, 扶在人臂上的手也温柔了几分。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有如大太监那般的眼力见的。
    小姑娘身前,男子着的并非惯常的墨色或玄色的衣衫,而是清雅的雪青,顿时少了几分摄人的压迫感,倒像是哪个簪缨世族家的公子。
    袖口处, 同色的软青之线将衫上的纹样细细藏着, 束发所用的也是极好的无暇翡石。而最引人注意的,却是面上那张样式简单的青白玉面具。
    许是摔倒时蹭得松了, 那原本覆于人儿脸上的薄纱眼下正虚虚的坠在一侧,再无遮拦。
    那厢被小姑娘驳回的人居然还不知死活地上前了来。
    他嘴里没了那难听的诗文, 却是道:“小生曾在太和殿中面见天颜,如今已得了进士功名, 姑娘若嫁我,必然...”
    雍渊帝眉心骤然一蹙, 侧身将人儿全然拢在了怀里。
    他伸出手, 捻住面纱一角, 仔细地将其系了上去。
    这才发现树后有个人的方回:“你, 你...”
    “你, 你是姜姑娘什么人, 为何与她举止如此亲密!”
    方回语气震惊的很,里头隐约还掺杂着愤怒,就像将妻子捉奸在榻的丈夫一般。雍渊帝指尖微动,本是冒犯之语,他眉眼间的冷意反倒奇怪地褪了些。
    而被提及的姜岁绵却是有些惊讶。
    正乖乖被人系上面纱的人儿轻眨下眼,问了句:“你当真不识得他?”
    这可是你口中的天颜呢。
    “这是我阿兄。”她眯着眼,笑得欢实。
    雍渊帝拿着面纱的手一顿,可不过转瞬便又恢复了正常,仿佛刚刚那瞬的迟疑从未有过。
    而不远处的方回却是心弦一松,他双手叠于胸前,恭敬有礼地作了一揖。
    “原来是姑娘的兄长,”他拜着拜着,突然想起一事来,疑惑出言道:“可刚刚寺前那两位...”
    他记得姜家两位公子并不是这般长相。
    “堂的。”信口胡诌的小姑娘淡定的很。
    方回信了。
    他不长于京城,本就不怎么熟悉这京城里的人际脉络。
    他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又拜了下去:“竟是如此,小生失敬,失敬。”
    方回还想多献几分殷勤,却不成想对方看都未曾看他一眼,只揉了揉小姑娘扎好的发髻,道了一个“滚”字。
    少年郎被骂的有些懵,他年纪轻轻便身负进士功名,如何受的了这般折辱?也不甘心就此离开。
    方回张张嘴,仍想说些什么,但倏地被对方毫无波澜的眼神定在了原地。
    那人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件死物。
    死亡的威胁感顺着方回的脊骨向上爬着,方回抖了抖,竟是平地摔了个趔趄。
    “小,小生告,告辞。”
    望着他跌跌撞撞跑走的背影,终于能转过身来的姜岁绵抿了抿唇,对着雍渊帝小声嘀咕道:“他被圣上吓走了呢。”
    “嗯。”
    不过几息,这山林四周便再无什么人了,唯有鸟雀被惊了起来。
    帝王抬起手,树梢上便轻飘飘落下一人。
    姜岁绵识得他,他是雍渊帝身边的影卫,似乎还是排名最前的那个。
    随着雍渊帝几声辨不清的低语,那一身玄服的青年微俯了俯身子,随即便朝着一个方向飞身离去。
    巧合的是,那正是刚刚方回离开时的方向。
    “圣上让他做什么去?”小姑娘回过头,问了句。
    雍渊帝身边总是有侍卫守着的,她好像很少看到影卫显于人前。
    除非是出了什么大事。
    可是眼下也不像是出了事的模样呀?
    她巴巴地凑上前,满眼写着“好奇”两字,雍渊帝伸出手,将主动凑到他跟前的嫣红色绒花枝握在手里揉了会儿。
    那是虞氏今早特意挑的发饰,与小姑娘很衬。
    直到姜岁绵被他揪得不耐烦地动了动,帝王这才开口道:
    “岁岁既说若此事叫你兄长知晓,定要揍上那人一顿才肯罢休,又说朕是你阿兄...”雍渊帝垂下眼,正对着少女那双澄澈的清眸。
    他不紧不慢地屈起指,隔着面纱,轻轻在她鼻尖敲过一记。
    “那岁岁说,朕会让影卫做什么去?”
    姜岁绵少有被他“罚”的时候,倒是怔了怔,才含含糊糊地回他一句:“这样是不是不太妥当。”
    雍渊帝神色暗了暗,却听小姑娘接着道:“他挨了打,别倒时候污蔑我哥哥。”
    “冤有头债有主,可是圣上叫人打的他呢。”
    一声轻笑从雍渊帝喉中溢出。
    他本就没用半分气力的手一松,转而替人揉了揉刚刚被敲过的地方。
    “朕原以为岁岁是心疼了。”雍渊帝的视线从少女鼻尖的红痕上掠过,却不期然在了小姑娘的一张一翕的粉唇上停了半瞬。
    “心疼?”
    被敲了一小下的兔兔机警地避开了天子的手,小小抿着唇,道:“他一无聘冰人登我家府门,二无得我父兄同意,便跑来我跟前来说倾慕与我,莫不是像话本子里那些身无长处、却又妄图攀上高枝的穷酸书生一般,打着哄骗女子的算盘?”
    那人分明在山脚下就见过她兄长,却仍旧等到四下无人了,才单独寻她。
    “看着倒是满肚子真心的,可说到底若能得女儿家倾心于他,什么家世什么道理,便都不重要了。如若家中不允,他花言巧语几番,说不准还能骗得那苦主抛下一切与他私奔,可不是十全十美的打算?”
    圣上以为,这么简单的圈套她也会往里头钻吗?
    瞧着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的小姑娘,雍渊帝眉间的皱意却是不见了分毫。
    他似是想夸些什么,可到最后,只余下个轻巧的“乖”字。
    帝王轻轻展开眉,温声哄道:“等回宫再让曹陌给你寻些话本子。”
    被哄的人儿自然地点了点头,甚至还进一步要求到:“要玄街东头那家铺子里的。”
    “好。”
    现下的雍渊帝却是极好说话的了。
    小姑娘抬起眼,直勾勾地盯着帝王面上的青白玉面具,好一会儿都未曾开口。
    雍渊帝也不拦,就这么任她瞧着。
    “今日的圣上,”姜岁绵轻念了句,若有所思:“好像与往常不大一样。”
    倒不是穿着,而是...
    “圣上今日格外厉害些,都叫影卫打人了。”
    雍渊帝对她一向温和,可在刚刚的那些温和里,就连迟钝的小姑娘都察到了丝不一样的意味。
    她知晓这点不同的存在,但却说不出这点不同究竟是什么,也不知它为何如此。
    很奇怪。
    雍渊帝目光顿了顿,再开口时,却不是答她的,而是问了句似乎与之全然无关的话:“那岁岁怕吗?”
    许是怕她不理解,帝王停了几息,又重复了次:“若是哪一日,岁岁发现朕之行事比起今日狠上太多,岁岁会怕吗?”
    他语气淡的很,仿佛不过是轻描淡写下的随意一提。可若是曹公公在,或许会窥得那平静湖面下波澜壮阔的一角。
    姜岁绵对上他平淡至极的目光,沉思着偏了偏头,然后倏地转身往树外头走。
    雍渊帝眸色陡沉。
    这时已背过身走了好几步的小姑娘晃晃脑袋,头上的绒花枝颤了几下,越发好看了。
    “又不是打的我,有什么好怕的,不过要是哪天今上不护着我了,那就不一样了。”
    她聪明着呢,圣上今日有点点凶,她才不要再傻站在那呢,万一他又罚她怎么办?
    多走出几步后,聪明的小姑娘抿抿唇,又转过身,若无其事地凑到了人跟前。
    她忘了,自己还在被路欺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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