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缓慢地曲腿蹲下,纤长如竹的手指覆上秦姝的脸,轻轻地拭擦着那滚烫的眼泪,“阿姝,你怎么可以开口让我救他啊。”
    擦了几下后,他倾身过去,一一亲掉略带咸意的泪水,薄唇最后挪到她干裂的唇瓣,温柔地舔舐着,咬字却清晰入耳。
    “你与他结合的每一夜,我都恨不得折他的骨,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呢。”
    “呵。”
    秦玉撩起秦姝凌乱的长发,不分场合地细细吻过,眼里染着叫人发怵的笑意,“所以啊,阿姝,你怎么敢啊,怎么敢开口让我救他。”
    秦姝听了这话像疯了一样地推开他,原来干裂苍白的唇瓣变得殷红不已,“啊!你这个疯子,我恨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不得好死。”
    白衣青年温柔又强硬地把她拉回来,擦掉她眼角的那滴眼泪。
    “对啊,我是疯子。”
    他倏然抬头,看着门口处小小的许扶清,笑得温润地说,“你看,他不就是你跟我这个疯子生的吗?”
    秦玉骨节分明的手伸到秦姝的小腹,“我进到你这里,他却从你这里出来,每每我想到此处,我都妒忌到快要忍不住地把他活生生掐死。”
    谢宁看着这一幕,不自觉地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小许扶清。
    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的儿子,她听得都心里不舒畅,难以形容此时的心情,觉得这种家庭很窒息,难以呼吸。
    话间一顿,秦玉轻叹。
    “可是我知道不能,他是我们的牵绊,是阿姝你永远都甩不掉的牵绊,得留着,尽管我厌恶他在你身体里待了那么久,身上还流着属于你的血。”
    秦姝用手捂住耳朵,仿佛是不愿意面对。
    可她的眼泪还是像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溢出来,哭得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许扶清,再开口时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疯癫的诱哄。
    “娘亲的乖女儿,过来,过来杀了他,杀了他,我给你糖。”
    秦姝僵硬的笑容使得漂亮的五官微微扭曲。
    糖,许扶清的确很喜欢吃糖,原来是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可谢宁思维有些发散,想的竟然是他吃那么多糖,牙齿为什么还那么好。
    轻易地就能咬破她的唇。
    谢宁微顿,想什么呢,眨了眨眼又将注意力放到他们身上,
    奇怪的是许扶清麻木不仁地看着这一切,也没理秦姝,稚嫩的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最终的眼神分给了躺在地上纹丝不动的许正卿。
    不过他也只是看一眼便收回来,离开了。
    秦姝见许扶清要离开,诱哄的语气逐渐演变成恶毒的咒骂,难以入耳。
    原本谢宁想继续看下去,希望可以知道秦姝和秦玉是怎么死的,但因为这是许扶清的记忆,所以他一走,她也就看不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确实有些遗憾,谢宁对他们的死还是有不可磨灭的好奇心。
    许扶清不停地往里走,走到一半,他听到了一声惊叫,步伐却依旧保持着不快不慢,走到院子尽头的小房间,将挂在棺材旁边的死老鼠取下来,放到袖中,再出去。
    谢宁握了握拳。
    如果刚刚没听错的话,那声惊叫似乎是柳如叶的声音,对方喊了一声秦玉,声线急促,像是看到了什么,脱口而出地呼喊。
    难道秦玉和秦姝在他们走后就立刻出事了?
    许扶清取到死老鼠后,原路返回地出去,谢宁眼睛一亮,只要他再走到刚才秦姝和秦玉所在的地方,也许她就能看到发生了什么。
    可天不遂人愿。
    关键时刻,记忆碎片一块一块地消散。
    谢宁知道这是许扶清在现实中松开了自己的手,就差那么一点,她也可以多了解些柳如叶了。
    比如,她在许府灭门当晚到底做了些什么,跟秦玉的最后一面是怎么样的场景。
    要是能知道这些事情的话,谢宁以后面对柳如叶心里也能有点儿底,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真是可惜了。
    *
    脑海里的记忆画面消失后,谢宁在现实中的意识逐渐回笼,感觉自己的眼皮被人翻开,有些许生疼,不由得用手推了推。
    那只掀谢宁眼皮的手缓缓地放开,皮肤上的冰凉触感还在,一道带笑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似水流淌过溪石,清冽又柔和。
    “谢宁,你醒了啊。”
    谢宁心咯噔一跳,是许扶清,不对,他掀她的眼皮来看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大肥章
    第42章 红色绣花鞋一
    那道红色发带现在搭在了许扶清的手腕上, 谢宁坐了起来,搓了搓眼睛,发现应如婉躺在离他们几步之远的地方,胸腔微微一起一伏着。
    还在呼吸, 说明活着。
    而卫之玠和沈墨玉则不知所踪, 正前方的木屋几乎烧成一片灰烬。
    谢宁望着许扶清似笑非笑的脸,短指甲微微地嵌入掌肉。
    看到记忆的时候, 无论是处于什么状态, 她的眼睛是会有一点点不明显的变化, 现在不确定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得试探一下。
    “你刚刚为什么掰我眼睛?”
    问这个的时候,谢宁连眼睛都不敢眨, 生怕错过他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事到如今, 不谨慎一点不行。
    却见许扶清忽然诡异地弯起唇角,半张脸陷于暗色给予的阴影中,抬手摘下谢宁发上不小心沾到的杂草,“因为我觉得你的眼睛跟常人的眼睛好像不太一样,想仔细看看。”
    谢宁心脏发颤, 口干地问:“那你看出哪里不太一样了吗?”
    透着寒意的指腹碰上她那一层薄薄的眼皮。
    少年轻轻地抚摸着, 视线却落到烧得不成样子的木屋,缓缓道:“没有,兴许是我多想了。”
    闻言,谢宁眼皮不受控制地一抖, 太险了,但身子终于不那么僵硬了, 看了一圈快要泛起鱼肚白的天边, 天即将亮了。
    “卫夫子和沈夫子呢?”
    她看着他, 话到嘴边的卫夫子和沈夫子都没事吧赶紧改为这句话。
    许扶清坐在地上,背靠着大树,一条腿伸直,单腿曲起,红色衣摆层层地垂下,另一只手搭在膝盖上面,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红色发带。
    “他们啊,下山买马车了。”
    也是,若要离开此处,单靠走的话会吃力不少,买马车不失为一个好选择,谢宁得知卫之玠也安全,心总算彻底地放下了。
    木屋起火的原因,她猜他们应该不会追究,更不会深入调查。
    以揽天书院的做事风格,一旦达到目的便会离开,怕多生变故,完成不了委托之人委托的任务,是不会浪费时间查与任务无关的任何事。
    即使那件事曾经可能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谢宁站起来,走到应如婉身边,不敢太用力地摇了摇她,见对方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不由得抬头看许扶清。
    她离开应如婉,回到他附近,面露迟疑,“她要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
    许扶清云淡风轻地将一颗果子扔给她,懒懒地瞥了眼一如既往安静的应如婉,不甚在意地轻笑着道:“三天后的这个时辰她自然会醒,你先吃了这颗果子吧。”
    三天后?
    太久了吧。谢宁努了努嘴巴,但也没说什么,自己还没到能干涉他决定的地位,
    果子表皮是青色的。
    谢宁单是看着都感受到牙齿有些酸。
    “谢谢。”她张开嘴巴,咬了一小口,果不其然,酸得不行,不过勉强能填一下肚子,折腾了一晚上,精力都耗得七七八八了。
    想了想,谢宁又礼貌地多问一句,“小夫子,你吃了吗?”
    少年微微一怔,眼珠子定格在她脸上几秒又挪开,表情像是掀不起波澜的死水,却还是温柔地笑道:“吃了。”
    “哦,那就行。”
    谢宁耷拉下脑袋,乖乖地啃着剩下的果子。
    相顾无言,她耐不住尴尬,记起他掉下地的器皿,主动挑起话题,“你那些罐子是不是都没捡回来?它们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原本谢宁是替他捡起了一个,但后面晕了过去,也就不知道还在不在,毕竟古人随身携带的东西一般都蛮重要的。
    许扶清从袖中掏出被她捡起过的器皿。
    谢宁看向它,咽下最后一口果肉,“还剩下这个吗?”
    “都捡回来了,挺重要的。”他像是迟钝半拍地回答她上两个问题,两指转动着小小的器皿,“只不过这个是你替我捡回来的罢了。”
    捡回来就好,谢宁还真有点儿担心许扶清怪罪自己。
    因为如果不是她拉扯他的话,那些器皿也不会掉出来。
    虽说自己的出发点是好的,想要把他从大火中救出来,但谁知道他那古怪的脑回路会怎么样想她。
    谢宁坐在离许扶清不远不近的位置,指甲抠着小块树皮来打发时间,随意地一问:“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啊?”
    许扶清打开罐盖,蛊虫乖巧地在里面待着。
    由于距离和角度问题,她压根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又怕冒犯对方,并没有故意地探头过去看,还是坐在原位。
    “蛊虫。”
    他笑容温润有礼,一字一顿道:“这些都是装蛊虫的蛊罐,我用血养了许久的,对我来说,比不少东西重要。”
    谢宁抠小块树皮的手一顿,原来里面装的是蛊虫。
    得知此事,她还算平静,毕竟自己一早就知道许扶清是炼蛊人,他父母皆是苗族人,对蛊虫蛊术等等熟悉到不得了。
    不会才奇怪呢。
    “用血养的?都是用别人的血吗?”谢宁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八卦得很。
    少年摇了摇头,指尖捻着手中蛊罐的罐壁,“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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