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二爷乐了,“嫁妆是有数有账册的,你大舅母动不了。卖铺子换钱得需要些时日,孔全武等不了。”
    “铺-子,留-儿-的!”姜留再次强调。
    姜二爷点头,也没因闺女年纪小就糊弄她,认真解释道,“你娘留下的药铺和脂粉铺子,现在是由书夏的爹王恪打理,王恪还算本分。爹也托人帮你盯着呢,跑不了。”
    爹爹常年在康安城游走,人面很广,他找的人应该很靠谱。姜留笑弯了眼睛,“爹,吃-糖。”
    姜二爷探身将闺女手里的糖咬了去,嘟囔道,“留儿别急着嫁人,在家多陪爹几年。”
    姜留点头,“女儿不嫁人。”
    姜二爷哼了一声,“若不想嫁人,惦记嫁妆作甚!”
    “给-爹-买-糖。”姜留甜甜地歪着小脑袋,她是来自千年后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从来没想过靠男人过日子。她要自己养活自己,养活自己的爹。
    姜二爷顿时眉开眼笑,“爹后半辈子的糖,就靠留儿买了。”
    “好!”姜留认真应下。
    “二爷,出来了。”戴着大斗笠的姜宝小声提醒车内说笑声越来越大的活宝父女。
    姜二爷立刻禁声,挑起车帘往外瞧见孔能气哼哼地往外走,上车时脸阴沉得厉害,看这样孔氏是不肯帮忙了。
    他接下来会去哪儿呢?
    姜二爷吩咐道,“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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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爹相中的和留儿喜欢的
    孔全武的马车在路上兜兜绕绕,最后进了待贤坊的长天观。
    他要找的人居然在道观里!姜留瞪大眼睛,“爹!”
    “嗯!”姜二爷用力点头,长天观离他家的巷子很近,孔全武定是来找孟家人的,须得堵他们个正着,才能狠狠打他们的脸!
    姜二爷令姜宝绕到道观后门停好马车,他批了件带帽的斗篷遮住脸,抱着闺女进了道观。
    因太后殡天,康安城内所有的道观和佛寺都需做法事七七四十九日,姜留进入长天观便听到远远从殿内传来的诵经声,嗅到了燃烧松柏枝的香气。因后门离正殿远,这里没几个香客,姜二爷抱着女儿很快绕到观中一处栽满松柏的山坡上,挪开一块景观石进入假山内部躲了起来。
    “咱在这儿等着,留儿待会儿别出声,以免打草惊蛇。”
    姜留凑到爹爹耳边,“他-会-来-这-吗?”
    对长天观极为熟悉的姜二爷万分肯定,“长天观内只有此处视野开阔又难藏人,说话最为稳妥。这个石洞是爹……是你柴四叔他们掏的,没几个人知道,你往外看。”
    顺着爹爹指的方向,透过景观石的洞,姜留看了眼假山外五步远处的四方亭,再转回头看着躲在暗处暗暗得意的爹爹,很想问他一句:这些年您老人家躲在这里,都看到了啥?
    “来了!别出声。”姜二爷抱紧女儿,兴奋地透过石洞往外看。
    姜留先听到呼哧呼哧地喘气声,才瞧见孔全武拖着肥胖的身躯,慢慢走上来,坐在凉亭的石凳上。他先掏出汗巾擦去脸和脖子上的汗珠子,左右瞧瞧确定无人,才仔仔细细擦净手,从怀里掏出钱袋,一张张地数着银票。
    “才一千二百两……”孔全武发愁地叨念着,又把银票收好,放入怀中。
    一千二百两不少,但孔能的罚银是三千,还差一大半,孔全武要找的这个人能给他多少?
    等了约一刻钟,姜留才听到响动传来,透过石孔往外看,竟瞧见一个身着白衫腰悬美玉的男子,阴沉着脸走上来。
    这人她认得,他正是号称康安城第二美男子的邑江候世子刘承,姜留转头看爹爹。
    姜二爷抬手按住闺女的头顶,把她的脑袋转了回去,示意她别动来动去。
    孔全武见刘承来了,连忙起身行礼,“世子爷,您可来了。”
    刘承坐在石凳上,阴沉沉地问,“爷有公务在身,有话快讲!”
    孔全武可怜巴巴地道,“世子爷救救孔能吧,俺就这么一个儿子,若他真有个好歹,俺也没法活了……”
    刘承丝毫不掩盖脸上的厌烦,“说重点!”
    “是。”孔全武连忙收住鼻涕眼泪,简明扼要地道,“京兆府罚我儿三千两,小人把家底掏空才凑足六百两,请您老松松手,借小人两千两,小人以后连本带利还给您。”
    “没有!”刘承怒冲冲道。姜留也暗叹孔全武狮子大张口,这是给刘承留了讨价还价的空间么。
    孔全武擦着眼泪,“若不是世子爷让孔能照顾姜家的生意,他也不会与姜家结仇,一步步走到这个地步。”
    刘承的脸上带了杀意,“你威胁爷?爷是让他照顾姜家的生意,爷不过是看姜二可怜,想让孔能帮衬他罢了!这也有错?”
    孔全武连声赔不是,“世子爷误会了。您是康安城的大名鼎鼎的君子,俺不过是块烂泥,哪敢威胁您啊,是俺不会说话惹了世子爷生气。您慈悲,救救孔能吧,俺就他这一个儿子……。”
    刘承哼了一声,喝住又要唠叨的孔全武,将几张银票甩在桌子上,“雅正夫人年后可还去王家教琴?”
    孔全武连忙把银票握在手里,笑嘻嘻地回道,“哪能呢,夫人那么忙,哪能有空去!爷家的姑娘也想学琴?”
    “此事与尔无关。”
    “是,是。世子爷您慢走。”待刘承走远了,孔全武低头数清银票,低骂道,,“才一百五十两,呸!”
    姜留皱起眉头,原来邑江侯家的姑娘也想学琴,刘承才“屈尊降贵”亲自去请雅正夫人,夫人应是推脱了,所以刘承想让孔能想办法让夫人去不成王家?
    那可不成,二姐和姐姐那么喜欢弹琴,怎么能断呢!她得想个法子……
    孔全武骂完,也慢慢地挪下了山坡。姜二爷刚要抱着闺女起身跟上去,却听又有脚步声传来,父女俩只得缩回去,透过石孔往外看。
    上来的是一个身穿深色绣缎,头插银簪的仆妇,看年纪约三十上下,凭这身衣着打扮应是富贵人家的管事媳妇。这仆妇上了看了几眼,皱眉道,“世子爷也不在这儿,他去了哪儿?”
    “菊芳,世子爷的行踪岂是你能探听的?”一道轻柔的女声传来,姜留面明显感到她爹的身子一震。
    “奴婢失言,请世子妃责罚。”名为菊芳的仆妇将雪白的锦帕铺在石凳上,扶着主人坐下,“方才跪得久了,您在这歇歇,待丫鬟们找到世子爷,世子爷会来接您的。”
    “他不会来的。”世子妃淡淡道。
    姜留透过石孔,望着邑江候世子妃柳如烟。近看发现此女肤若凝脂,发若乌云,眉如柳叶,唇若点朱,是个惹人怜惜的美人,这副干干净净的模样,确实很符合爹爹的喜好。
    机会难得,姜留把脸贴在石壁上打算细看,却被爹爹捂住眼睛,按进怀里。
    姜留……
    少时,一个小丫鬟蹬蹬蹬地跑上来,焦急道,“奴婢看到世子爷往后殿去了,升道坊宁家四姑娘也跟了过去。”
    “这个贱人!”姜留听到菊芳咬牙切齿地骂道,“为了进侯府,整日追着世子爷跑,真真是没皮没脸了!夫人,奴婢扶您过去羞臊死她!”
    正室带人去抓小三么?姜留正脑补各种撕打镜头时,却听柳如烟幽幽道,“由她去。”
    “世子妃!”菊香气得跺脚,您不能这样,这样世子爷会被您推得越来越远的。
    “回房。”
    柳如烟深闺怨妇的语气传进来,毫无半点世子妃该有的正房架势。
    待外边再次无人,姜二爷才抱着女儿出长天观上马车,吩咐道,“去乐天食府。”
    赶车的姜宝低声道,“二爷,孔家的马车往东去了。”
    “谁说爷要跟着他,爷饿了!”姜二爷气呼呼地抓起闺女的小胖爪揉搓着。
    姜留不想他因为别人的媳妇伤神,便问道,“爹,刘-世-子-怎-么-会-在-长-天-观?”
    姜二爷有气从来不会向着心爱的闺女撒,解释道,“应是邑江候带着家眷来观里做法事、布施。”
    也是自己大意了,没注意长天观正门口停着那几家的马车,才见到了方才那一出,姜二爷烦躁地皱起眉头。
    姜留“哦”了一声,默默递上第二只手。
    待马车进入熙熙攘攘的西市后,姜二爷忽然道,“留儿以后选夫婿,不能只看对方的家世样貌,首要的是人品。”
    嗯?姜留眨巴眨巴眼睛,刘承的样貌比爹爹差远了,所以柳如烟嫁给刘承图的是他的家世?若是这样,她现在算是得偿所愿了吧,摆个怨妇脸作甚?
    正当姜留胡思乱想时,姜二爷忽然捏了捏她的小脸,“罢了!你这么傻,哪懂得这些。还是爹给你选吧,爹相中的,你不喜欢也得嫁!爹相不中的,你喜欢也不能嫁!听到没?”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姜留认真问道,“就-像-爹-爹-娶-娘-亲-一-样?”
    姜二爷被女儿问愣了,连忙补充道,“那就选个爹能相中你也喜欢的。”
    “爹。”
    “嗯?”
    姜留扬起小脑袋,万分真诚地问,“找-不-到-这-样-的-人-怎-么-办?”
    姜二爷想了想,“那就嫁个留儿喜欢的吧,如果他不老实,让你哥拿棒槌槌扁他。”
    姜留用力点头,“好。”
    姜凌拿棒槌槌负心郎的场面实在太爽,父女俩想着想着,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乐天食府虽名声不算响亮,但鱼却做得非常入味。不过,豆腐炖鱼端上来,姜二爷刚给女儿挑了一块鱼肉的刺,姜宝便进来了,“二爷,孔全武来了。”
    姜留……
    姜二爷没了兴致,“你去盯着。”
    姜宝退出去后不大一会儿,又回来了,“二爷,孔全武这回约的是孟二!在地字三号雅间。”
    孟二知道不少事情,孔全武跟他碰上,或许能探听到大消息。姜二爷放下筷子,“你在这儿帮留儿挑鱼刺,爷去去就来。”
    姜二爷说“去去就来”,真的是很快。姜留还没吃完一块豆腐,他就回来了。
    “孟二果然阴险,带的人把雅间的门窗守得严严实实!”
    姜宝立刻道,“属下去试试?”
    “你去了也听不到!”姜二爷眼珠子一转,向姜宝招招手,姜宝立刻凑到二爷身边,“你出去将消息秘密散开,就说孔全武为了筹银子救孔能,约了孟二在雅间密谈。”
    孔能被革职关押罚银的事在西市无人不知,孔家急着筹银子救人也很正常,但孔家与孟家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孔家为啥找孟家筹银?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可以有数种猜测,任何一种都对孟家不利。
    姜二爷美滋滋地吃着鱼,觉得自己简直太聪明了。
    孔全武与孟二的谈话,很快便不欢而散。孔全武气哼哼地再奔别处想办法,约两刻钟后,孟二踱着步出房门,见不少人盯着他看。
    孟二抬手正冠低眸看衣袍,并未发现不妥,便挂着和煦的笑从容往外走。
    有好事者凑上前打听道,“孟二爷,您方才与谁吃酒?”
    孟二当然不会直接回答,“老丈说笑了,如今正逢国丧,在下怎会与人吃酒。”
    好事者干脆直接问,“您是与孔能他爹一块吃鱼吧,他找您作甚?”
    “借钱救孔能吗?”
    “您借给他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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